沙弥一直在研究从丰文那儿搜来的法宝如何用,他高估了自己,怎么都找不到使用的办法,一时也是有些急躁。
这种急躁发泄在了慧姝身上,沙弥渐渐咂摸出了什么来,冲着慧姝发脾气时会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跟我说她身边有了别的男人,我又怎么会去问她,又怎么会杀了她,又怎么会一步步沦落至此!”
“都是你!你害的!全都是你害的!”沙弥经常这样冲着她怒道。
第091章 葬身火海,回归术局
一边是彻夜噩梦折磨, 一边是沙弥暴怒之下的责怪,她会崩溃也是意料之中。
但她没有别的人能够倾诉,夜晚, 她只能抓住沙弥, 就像沙弥当初抓住她那样, 目露希冀犹如看见救命稻草。
她说得颠三倒四,像竹筒倒豆子那样, 毫无章法地说着这些天来的噩梦折磨。
“我们去官府吧?我可以认罪,我把所有罪名都认下来!”
慧姝已经歇斯底里, 她紧紧抓着沙弥的衣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说什么。
沙弥没有往日时不时的暴怒神色,相反,他像是以前那样, 耐心又温和地抓住慧姝的手, 轻轻地摩挲,语气放缓:“慧姝,别这样,你要冷静,冷静。”
“现在的一切都是命运对我们的考验, 只要我们熬过来了就好了。你忘了吗?我们还要还俗, 还要私奔去隐居,到时候就不会有这些了。”
他的一字一句说得不紧不慢, 几乎是贴在慧姝的耳边说的。慧姝渐渐双目放空,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
却不曾想,温和的沙弥背后掏出了尖刀, 如果慧姝能够看见,定能认得出, 那是那夜沙弥杀丰文用的那一把。
可惜她没能看见,等到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她才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沙弥。
沙弥换了神色,恶狠狠地道:“去官府?我疯了吗?去官府等着被抓起来送去砍头,去死对吧?”
“你要死我不拦着,我送你就是了。”沙弥说着,又举起匕首,朝着慧姝扎去!
慧姝用尽力气,堪堪躲开,也碰翻了一旁的桌椅。
她看着沙弥,满眼的惊恐。
她还是不敢相信,昔日的心上人,如今竟然变成了要夺她性命的仇人。
沙弥脸上的神色,与他以往杀人时露出来的神色一模一样。
这怎么能让她不觉得心下大惊,同时也觉得心底一片凉意。
房门早就被紧闭,想必沙弥认为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怎样也打不过他一个男子的。
她如同瓮中的鳖,沙弥想要抓住她,杀了她简直轻而易举。
有了此前的经验,沙弥杀起人来自然得心应手。慧姝躲了几次后到底因为腹部的那一刀,渐渐体力不支,疼痛让她开始难以跑动,这样下去只能活活死在沙弥的尖刀之下。
事实上,她流了很多血,不光是心底,此刻她的身体也渐渐地袭上凉意。
哪怕没有沙弥,她也会死。
想罢,她一不做二不休,打翻了灯台,让灯台里的灯油打湿垂挂着的床帘,火苗沾上灯油,立刻熊熊燃起。
“你也,别想逃。”慧姝捂着腹部的伤,癫狂地笑起来。
谁都别想逃,烧了这里,就会有人来;有人一来,他们就是会被抓到官府去。
她想得很简单,沙弥也被她这样的举动惹怒,但很快,沙弥又咧嘴一笑。
他从怀里掏出丰文的法宝,道:“你以为我就这样没有办法了吗?”
这些天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他潜心研究法宝如何为他所用,多少也有了些成效。
慧姝见状,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沙弥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立刻与这些天那样催动法宝。
原以为这次会是与以前一样召唤出不知名的力量来扑灭这场火,结果半空中猛然出现一条火龙,愤怒地朝着这里喷吐出火舌——
“怎么回事!”沙弥终于大惊失色。
他试图控制住陡然被召唤出来的火龙,结果不得章法,愤怒的火龙将这儿全都烧了起来,并有向外面蔓延的趋势。
慧姝大喜过望,已经全然癫狂:“哈哈哈哈哈!报应!全都是报应!报应啊!”
“佛祖有眼,观音有眼!我们都是罪孽!都是罪孽!全都逃不掉!”
她癫狂地大笑大叫,说完后,直接朝着火烧的最猛烈的地方跑去,张开双臂,飞蛾扑火般投身入火海。
这场大火像是为洗刷他们身上的罪孽而生,她要洗去这一身的罪孽,她要赎罪,她希望得到佛祖与观音的宽恕。
火舌烧开血肉固然疼痛,但她的笑声还在,只是尖利地不像是笑声了,逐渐低了下去。
她听得见沙弥在外面气急败坏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开始变得痛苦,变成哀嚎——她知道,沙弥也被火海吞没了,他同样不得好死。
他们都不得好死。
这算不算是都有了同一个归宿?他们到底还是一对——像是沙弥最开始说的,他们会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现在是真的在一起了,慧姝露出一个面目全非的笑容,她的皮肉已经被烧得扭曲了,但她还是很高兴。
他们终于得到解脱了。
这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最开始被山脚下的村民们发现,急忙救火。但寺庙还是烧了个干干净净,死伤无数。
于是便成了他们如今见到的深深火痕,斑驳又狰狞。
宫邵蹲身去摸了摸被烧得焦黑的一片,擦了擦手指,道:“这应当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术局重映的术象发生在久远之前也不是怪事,方子泓擦了一把额头冒出来的冷汗,道:“但刚开始我和楚秋,还有江知缇,真的没能发现这是个术局。”
“那是自然,这术局不简单,你们修为尚低,发现不了也很正常;我和淇水到底是江湖人士,对术局了解不多,一般也很难发现。”
宫邵说着,斜了一眼旁边似乎还未睡醒,全身软得似乎是没了骨头,懒洋洋地依靠在淇水肩膀上的司鱼,道:“至于这个家伙,这个术局里面应该有什么克制他的东西,让他这一时半会没法支棱起来。”
“什么叫‘没法支棱’。”司鱼虽然全身使不上劲,被不知名力量压制得厉害,但他好歹还清醒,听见宫邵的话立马开口。
虽然说话的语气不如以前那样中气十足,但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地往宫邵肺上呛:“也不知道是谁才没法支棱。”
“你!”宫邵气急。
司鱼扫了他一眼,又趴了回去,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
他们话音刚落,身后的废墟突然传来阵阵低笑。
第092章 千钧一发,术局已破
他们循声转头, 便见废墟之中缓缓出现住持的身影。
住持的低笑声还在继续,她笑着,抬起脸来看着众人, 原本慈祥的面孔, 此刻变得有些怪异。
这种怪异是生硬的, 似乎是套了一层不属于她的皮,以至于她笑起来的时候整幅面孔望上去十分不协调。
“我原以为只是几个好拿捏的草包, 不曾想,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她这话说得让方子泓皱了眉, 开口便是:“老妖婆,你也就这点眼力见了。”
住持:“……”
他这一句“老妖婆”让原本神色恹恹的司鱼笑出声来。
江知缇站在他身旁,只能掩唇轻咳一声。
也不知道这是得了谁的真传。
住持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原本就僵硬的面孔此刻因为方子泓突如其来的一声“老妖婆”变得更加僵硬, 像是糊上去的纸一般, 有几分皲裂。
“黄口小儿!也罢,都只是让我活的更久一点的养料罢了。”
说完,她便飞身袭来,五指作爪,径直朝着方子泓的喉咙而去!
方子泓反应很快, 一个侧身便躲到一边去, 他开始掐指作诀,看样子是要唤出法盘——
“怎么回事!”他心下一惊, 发现自己竟无法催动自己的本命法器。
住持已经狂笑着又袭来,江知缇立刻抽剑出鞘,飞身去挡出了住持。
不光是方子泓没法召出本命法器, 楚秋也试图催动灵力去做五行法,发现毫无动静。
“不好。”他眯了眯眼, “这个术局会约束玄门弟子的灵力。”
约束灵力,这对于修为不高的他们来说无异于封印住了他们的所有灵力;没有灵力,他们自然没办法召唤出本命法器,也不能做法御敌。
江知缇也发现了,往时她出剑,只需要在手心处施加灵力,用起剑来也不会太吃力——现在她没办法催动灵力,像是平时握刀那样,用最纯粹的腕力去握住剑。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剑身,剑身周围仍旧萦绕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灵力。
在淇水肩上观看着这些的司鱼,看着江知缇手里的剑,微微眯起双眸。
“师父。”
淇水见这情形有些着急,他有些抓耳挠腮,想让自家师父换个地儿靠去,奈何他不敢这样直接说。
司鱼从他肩上起来,自己找了个地方靠着,懒洋洋地道:“去吧,小心些便是,危险了就躲你师兄身后去。”
“诶。”
淇水应声,抽出自己身后背着的重剑便虎虎生风地迎了上去。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劲。”
司鱼看着他舞重剑的身影,不由得“啧”了一声。
宫邵也帮着去约制住持,但他没有武器,只能四处使点儿绊子 。
若是只有灵力被压制的江知缇三人,收拾起来倒不会太吃力;然而淇水与宫邵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没有灵力,但是有一身的内力,两两联手起来也不是住持一个人能够打败的。
更何况,这是五个人一块上,原本嚣张的住持很快便落了下风。
“别高兴的太早了!你们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住持恶狠狠地道,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还未待看清楚,江知缇便急忙飞身去试图打掉她的动作!
但这无异于上去送死,她太莽撞了,宫邵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拦下来,但还是迟了一步。
眼看着拿出不知名法宝的住持要打到江知缇,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似乎夹带着霜雪的冷冽,叫人突然睁不开双眼。
“你太莽撞了。”
原本是宫邵想要对江知缇说的话,此刻换了一个人来说出口。
熟悉的声音,无悲无喜的语气,有些许缥缈,似乎从远方而来,江知缇抬起头,努力睁开眼睛,便见京月一如既往皎洁如霜雪的侧脸,以及满头的银丝,双眸冷冷盯着前方。
像是上次那样,略带凉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替她拿起剑,让剑的重量立刻减轻不少。
此刻,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京月的怀里,身前是直指的剑身与敌人,身后是京月的怀抱。
其他人看不见,但住持能看见,她不知道突然出现在江知缇身后的人是谁,但本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像是某种庇护灵突然出现的人,很危险,十分危险。
这不是她能够直面的存在,她落荒而逃,连法宝都顾不上了,想要逃得越远越好。
但她逃不掉,在真正的大能面前,想要她死,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轻而易举。
剑身泛起层层冰霜,江知缇感到自己突然腾空——是京月将她带了起来,剑端起势,凝聚冷冽,像当初被京月手把手教剑势一样,剑身朝着住持直直飞去,她整个人也跟着腾空飞身,衣袍猎猎。
剑尖直直刺穿了住持的心脏,扬起的灵力将她僵硬如纸糊的脸层层剥落,竟露出一副男子面孔,疼痛扭曲嘶吼。
他没有实体,这到底是他死前极度不甘留下来的一缕执念之魂。但他有法宝庇护,同时也害了不少过路的人,让他日渐强大,成为精怪一般的存在。
江知缇看着此景此象,双眸睁大,握着她的手往后一使力,剑便抽了出来,又是一阵呼啸而过的冷冽,江知缇往后推了两步,便重新撞入京月的怀里。
有一缕银发垂下,垂在她的肩上。
像是轻雪覆肩,又像是惊鸿停留。
住持死了,也许说,是沙弥死了,魂飞魄散。他们身后的废墟也随之轰然一声,露出一座泥佛,泥佛层层剥落,进而露出两具白骨森森。
这便是被沙弥杀死的住持,以及丰文。他们的尸骨在此刻也重见光明。
原本属于丰文,又被沙弥霸占了去的法器发出蒙蒙亮的光,京月垂眸看了一眼,随即剑尖一挑,将那个法器扔向方子泓。
原本晕头转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方子泓,正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突然便被一个硬家伙直直砸中脑袋,疼得立刻“嗷”了一声!
“这法器只适合他来用。”京月说着,替江知缇将剑收回剑鞘。
江知缇也有些晕头转向,住持一死,术局一变,原本便被压制住的灵力悉数松开,让她有些站不稳,京月伸手将她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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