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丝竹声动,茶香袅袅。
众人抬头看,便见头顶牌匾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三生坊。
京城有坊家,人称百晓生。
他们进去后,雕梁画栋间,知湖给上前来想要接待的小姑娘递过去一张名帖。
不一会儿,便有一女子挑开门帘,笑道:“稀客,居然舍得来我这儿了。”
这是一个年近徐娘,但容貌依旧姣好,梳着利落高发髻的女子,明眸皓齿间,笑意盎然。
知湖只笑笑,不说话。
“你来了多少日了,现在才舍得上门来瞧瞧我。”女子拉过知湖便左瞧右瞧,说。
“在外面游荡那么久,倒没见着瘦几分,看来徐长生还是将你照顾得顶好的,比起我们这些师兄师姐,有过之无不及呀。”
如果说她前面的话是在谴责,那么她后面这句话便是揶揄了。知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打趣,末了,才与徐长生一块,喊对方一句“师姐。”
女子名唤燕吟,前妙音门人,隐退江湖玄门后,便在京城这儿建起了三生坊,一住便是许多载。
入座,燕吟又打趣了几句徐长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了问他们的近况后,才道:“怎么这一次带了那么多小朋友来?”
知湖三言两语交代清楚,燕吟敲了敲桌,笑得眉眼弯弯,道:“若不是有我这小师弟在,我这三生坊可不接这打听人的活计。”
京城太大,找人麻烦不说,且他们只知道一个名字,线索少之又少,找起来可得费神费力。
“说罢,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燕吟道。
方子泓挠了挠头,道:“张倾。”
“张倾……叫这个名字的人可不少,就是不知道,哪个对的上了。”
燕吟咂摸了几下后,便有小姑娘敲了敲厢间的门:“燕姐姐,任大人来了。”
听上去似乎是个来头很大的人,燕吟顿了顿,而后起身,歉道:“看来这需要我出去了,失陪一下,诸位稍等。”
方子泓忙不迭地点头,颇有些混乱,小鸡啄米一样乖巧。
“你这小孩,倒还挺好玩。”燕吟笑了他一句才离开。
方子泓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江知缇那边,江知缇旁边便是知湖与徐长生,后者只是笑,摇了摇头抚慰他一句。
“什么任大人?居然要师姐去亲自接?”徐长生扭头问知湖。
知湖抿了抿茶,道:“应该便是她在此前书信里,提到过的那位状元任大人了。”
“状元?”江知缇有些好奇。
知湖点了点头,道:“听闻年少便名动京城,年仅弱冠便才绝天下,一连中状元。如今乃朝廷命官,官职如何,我倒是不清楚。”
“状元,我只在话本里面见过。”怯生生的淇水,小声地道。
他的声音虽小,但也能被在座的听见。徐长生笑了,道:“我也,这状元官员什么的,我一窍不知。”
“略有耳闻状元什么的,估计这位任大人,也是个翩翩才子。”楚秋眯了眯眼,道。
淇水好奇极了,便悄悄地,从厢门探出个头去看,不一会儿便被宫邵急忙拉扯回来。
“你这熊娃娃,这谁教你的?”宫邵气急,但不好当着知湖与徐长生的面揍淇水一个爆栗。
淇水缩了缩脖子,道:“没……没谁教我。”
这种偷看的行径,估计又是在哪个话本上看见的了。司鱼眯了眯眼,道:“你不能再看话本了。”
淇水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倒是方子泓戳了戳淇水,小声问:“话说,你看长什么模样没?”
不光是淇水,他也好奇。
淇水道:“好像,很普通的样子。”
“嘎?不是状元吗?”方子泓有些懵。
淇水又缩了缩脖子,道:“我……只看了看,确实是蛮普通的。”
貌美的女子对着一个长得普通,穿着也普通,瞧上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出众的中年男子说笑,那男子,看着也没有状元郎和朝廷命官的风采。
“那状元郎对于你们而言,该是何模样?”知湖看着他们这样,一时觉得好笑。
淇水胆子也慢慢大了,他有些茫然地道:“就,就话本里那样,什么翩翩公子陌上人如玉,才华横溢气度不凡……什么的。”
宫邵扶额,道:“孩子,你少看些民间话本。”
“这民间话本,多是被百姓们美化过的,信不得多少。”知湖笑了笑,道。
“大多数人还是平凡的,并没有话本里描述的那样异于常人,出类拔萃。”知湖道。
楚秋也眯了眯眼,道:“人无完人罢了。”
他们这边说着,厢门外,燕吟敲了敲,询问他们是否介意让任大人一并入座。
这不打紧,他们很快便应允了。
推开门,便见燕吟身后领着一位鬓边有些许半斑白,其貌不扬,穿着普通的中年男子进来。
男子朝着他们逐一行礼,而后与燕吟一块入座。
“方才问了些,这位任大人,兴许知道你们要找的是哪一个张倾。”燕吟颇有些轻松地说到。
第095章 见到张倾,盛邀庆典
任大人全名唤作任逢, 入座后也没有说太多,道:“你们要找的,应该是当官的那个张倾。”
与燕吟说的一一对比, 倒也还算好找, 只不过, 知道的人很少。
曾是玄门弟子,又辞师门归家, 家还在京城处,也只有那个自小便是大世家出身, 据说早年信道修炼后来又放弃,归来后通过家中举荐进入朝廷,又被任命为官员的张倾了。
这线索一一对上了,众人大喜过望, 便询问起那位张倾大人该如何拜访。
任逢摇了摇头, 道:“张倾南下已有三月余,你们现在想要登门拜访,是见不到他本人的。”
本以为柳暗花明,却又是一处墙壁,方子泓摸了摸鼻子, 有些沮丧。
“请问, 任大人可知张倾大人归期?”江知缇问。
任逢想了想,道:“听闻二日后回京城, 你们可以先在京城落脚,留宿两日后再去拜访他。”
“找也不用找了,就在我这三生坊住罢。”燕吟笑得明艳, 道,“你们这住下了, 我才好将小知湖留下来。”
“离开了这么久,这好不容易才来见我一面。”燕吟说着,故作难过哀怨地瞧了一眼过去。
知湖只得连连投降。
盛情难却,思索过后,众人决定留宿三生坊。
夜晚。
知湖与燕吟小酌,灯光摇曳几下,知湖问起她:“这位任大人,是什么名头?瞧上去与你关系不浅。”
他知晓这位师姐的个性,尽管已经多年不见,但对方当年在师门,是出了名的面热心冷。
看上去能与许多人打交道,也好说话,实际上疏离得很。而不多的书信里,虽然提及过任逢这个人,但也不多,只字片语便过去了。
燕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笑他:“你倒开始关心起你师姐的私事来了。”
“于我而言,你不仅是我的同门师姐,也是我看着我长大的姐姐了。”知湖摇了摇头,随即抿了抿酒杯里的酒。
是久违的桃金娘酒,还在师门时,每逢桃金娘成熟之时,燕吟便会到山上去,摘回来许多桃金娘酿酒去。
燕吟亲手酿的桃金娘酒滋味很好,哪怕这些年与徐长生走南闯北,也见到过有别的人家用桃金娘来酿酒,尝过后,到底不如燕吟的手艺。
“怎么样?好喝吧?”燕吟还是不急着回答,看他喝酒,笑盈盈地问他。
知湖点了点头:“师姐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任逢就是被我这一口酒给折服的。”燕吟掩唇,笑道。
平日里看着木楞,没什么过人之处,普普通通的任逢,私底下其实是个酒蒙子。偶然来一次三生坊,喝到了燕吟做的酒,便厚着脸皮非要结识一番,还经常上门来瞧,隔三差五的还会拎来一些新鲜玩意,看看三生坊的老板娘,有没有酿新的酒。
燕吟没有别的爱好,尚在师门时,最爱的便是酿酒。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知湖也笑了笑。
燕吟斜他一眼:“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不过,他也不容易。人呐,总是有些不得意的。”燕吟说着,给自己倒上一杯。
年少便状元的任逢,也曾意气风发过,也曾怀抱远大理想。以百姓安康为使命,始终奔波在为百姓谋福的路上。
只是他太正直,难免会遭到一些同行打压,也容易动到一些人说不清道不楚,也见不得光的利益,官场频频失利,仕途坎坷升官无望,得不到重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打压得太多,任逢也便渐渐不振,开始借酒浇愁,酒后感慨自己这风光了前半辈子,竟落得个碌碌无为,官场无名的结局,属实是愧对年少时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人喝醉了便容易说这说那的,燕吟也听得他这颠三倒四地说,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到底都是在人生路上失去了方向,只得在原地来回拘泥,亦或是麻痹自己的迷茫之人罢了。
知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酒杯里的酒液,沉默。
兴许他也在想着一些什么,但他习惯性不说,憋在心底里。
……
与任逢说的那样,二日后南下的官员悉数回京。
其中也包括张倾,任逢早便派了人到张倾府上说明缘由,搭好了线给他们。
只是见面的地方约在了三生坊,但没有等太久,张倾便出现了。
来人看上去已有而立之岁,长着胡须,看见方子泓等人后,又看见被包好的尸骨,悲痛难以掩饰。
“当年一别,就再无音讯,却不料再见已是阴阳两隔……”张倾沉痛地道。
他原本还抱有怀疑,他才回京不久,便有人用他当年师弟的名义找上门来,他自然是警惕居多。
然对方说出来的,都与他记忆里的师弟一一对上,他便不得不来了。
“感谢诸位,能将我师弟的尸骨,一路带过来交付于我。”张倾冲着他们行了一个礼,道,“若是不介意,还请诸位到我府上去坐坐。”
“多谢大人,但这不好再叨扰了。”众人婉拒。
张倾叹气,而后又笑了笑:“见着你们,总叫我想起当年来。如今人老了,也就回不去了。”
他说起很多当年与丰文在师门的事,也为方子泓解答了一些,有关于丰文留下的法器的问题。
“师弟的法器能随了你,也是好的。”张倾看着方子泓,笑道。
方子泓有些惶恐,连连谦辞。
燕吟在三生坊布好了饭席,一顿酒过饭饱后,张倾说道:“这里再过些时日,便有游街庆典,诸位不妨再留多几日罢?”
“这京城好风光,总得多瞧几眼再走吧。”燕吟也笑嘻嘻地道。
江知缇有些好奇,问:“游街庆典?”
“唔,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是天下同乐。”燕吟道。
知湖稍稍放下筷,道:“是和边疆将士们,班师回朝有关吗?”
“没曾想诸位也有关照这朝廷大事。”张倾面色更悦。
知湖笑笑,道:“不敢,只是一点。”
“确实,是个好日子,也有好事。原本是皇上生辰,早早便宣了,要与天下同乐,大办庆典;正恰边疆传来捷报,尽数将蛮子占领的城池收复了,要凯旋归来。”
“今年也是个好年,丰收年,瑞雪兆丰年,百姓丰收很好,喜事接二连三的。”张倾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又酒过三巡,众人都喝的有些微醺了,开始纷纷告别,回房去休息。
江知缇独自走在回房的路上。
第096章 落寞背影,零星过去
夜晚的风吹的有些凉, 但没有将面上的燥热压下去。
她不记得她喝了多少杯,貌似她也有些贪杯了,到后面甚至与方子泓猜了些酒拳。
月明星稀,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边, 稍微晃了一下脑袋。
继续走着, 只是越走越觉得路多起来——她早就醉了,只是没有察觉。眼前晕起来后, 她才反应过来。
她还没学过如何用灵力去将酒精蒸发,就这么直接喝下去, 醉酒也不足为奇。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江知缇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与坚硬并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略微带着些凉意的怀抱。
熟悉的柔软,鼻尖萦绕起丝丝缕缕, 她才睁开双眼, 朦朦胧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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