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奇异,又事关超凡半仙,凭老夫的修为无法帮你窥探到结局,”杨云风叹了口气,仿佛又老了一些,“能不能顺利渡劫,要看你们二人的造化了。”
凌灵垂下眼:“师尊自是能顺利渡劫的。”
“你这娃娃年纪轻轻怎的这般悲观,”杨云风挑了下白花花的眉毛:“老夫说没算到结局就没算到,难道还骗你不成?你本就体质特殊、很难杀的,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安然渡过。”
“弟子明白,”凌灵弯了弯唇角,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师伯。”
“嘴上谢有什么用?”杨云风大袖一挥,“说好的,每日给老夫送一杯喝的,不拘什么饮料,但是要好喝,否则不用等你的劫数,老夫立刻就引天雷去劈你。”
“师伯这么疼爱弟子,定然舍不得,”凌灵狡黠地笑笑,又道,“今日算卦之事还请师伯替弟子保密,尤其……不要告诉韩羽师兄。”
“你们啊……”杨云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罢了,老夫累了,你去吧。”
“弟子告退。”
杨云风侧躺在榻上撑着脑袋摆了摆手,待凌灵退出去后闭着眼思索了一瞬,突又坐起身来重新起了一卦。
可无论他重复多少次,用各种方法避开天道法则的阻挠,却依旧算不到半点凌灵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到后来甚至连他的星图都只剩一片模糊,连方才算出来的三年之期都像是被人拨弄过。
“区区一个结丹巅峰的小童,竟能左右我算出来的结果?”杨云风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这一回,他用了两百多年的占卜法宝直接裂开了。
“怎会如此?”杨云风抚须不解,看着那三枚龟裂的铜钱陷入了沉思。
凌灵正要回孤云峰,却看见孟晓晨正慌慌张张从另外一边往茶室跑,嘴里还喊着:“师尊不好了,韩师兄吐血昏倒了!”
“什么?!”
……
*
孤云峰,琼霄殿。
江行弈从韩羽的房间退出来,关上门把凌灵拉到一旁,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凌灵一脸茫然,“我去闲云峰之前还好好的……”
“那就奇怪了……”江行弈摸着下巴,疑惑道,“我瞧着像是急火攻心,以至脉象紊乱、灵力逆行,他的元神本就受了损伤还未养好,如今好像又更严重了。”
“急火攻心?”凌灵焦急地皱着眉,回想着他们之前的对话,虽然他没有直接接受韩羽,可是也没有拒绝他,正常人都会需要时间考虑,不至于让人伤心欲绝才是,倒是韩羽的确有些怪怪的……
“不过也只是猜测,我毕竟不是医修,而且还没去查看他的灵府便被紫阳圣尊给赶了出来,”江行弈见他急得小脸煞白,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老爷子神通广大,有他在,韩羽不会有事的,放心。”
凌灵点点头,人却还是蔫蔫的,活像颗被霜打过的小白菜。
“这是我新炼制的百芙丹,温养元神的功效比之前的好上数倍,”江行弈将一个瓷白的瓶子递给他,叮嘱道,“不过这东西不可多吃,你记个日子,每月喂他吃一颗即可。”
“好。”凌灵把那个瓶子接过来,勉强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怎么还这般愁眉苦脸的,”江行弈伸出两只手捏住凌灵的腮帮子往上提了提,“你不信我,还不信你那身为陆地神仙的老师伯啊?”
“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心……”
“瞎担心什么?紫阳圣尊还能救不回你那小竹马不成?走,跟师兄回鹿鄂峰抓鱼去,”江行弈揽住凌灵的肩将他往外带,“别回头人家韩羽没事,你倒生出心病来,师尊要是知道又要怪我乱说话吓你,再把我给关进地牢去。”
凌灵闻言倒也略略放下心来,眨巴着大眼睛道:“地牢里不是还有易师兄么,就算你被关进去也有人作伴。”
“哎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江行弈眉毛一挑,作势要用力掐他,却只是自己咬牙切齿,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道,“下面那个东西比你还没良心,我可不想再和他关在一起。”
“易师兄又惹你生气啦?”凌灵摸了摸被掐红的脸,好奇道,“我前两天下去你们不都还好好的么,还一唱一和地教育我呢。”
“你一走就闹掰了。”江行弈打开自己的扇子摇了摇,一脸的满不在乎,“他就是个没心肝的,我与他呆在一块总是不痛快,还是少见面的好。”
“我记得上回你说要……”凌灵跟了上去,小声道,“要那个易师兄…是不是没有得逞?”
“‘得逞’是用来形容坏人做坏事!”江行弈用扇子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我那分明是报仇!”
“那你成功了吗?”
“……小孩子家家不要问这么细节的事情。”
“哦,那就是没有。”
“闭嘴。”江行弈咬了咬牙,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不过看上去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凌灵想笑,怕又被他揍,只得捂住自己的嘴,用力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不会再乱问。
江行弈见他总算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活泼,便也重新笑起来。
两人一同跳上飞剑往鹿鄂峰去,半道上凌灵又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连江行弈和他说话都没听见,直到江行弈故意摇晃了一下剑身,差点被甩下去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江行弈扭头道,“从闲云峰一回来你就心事重重的,不单单是因为韩羽吧?”
凌灵没回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方才的话题道:“既然你反攻失败了,那你和易师兄后来还有没有……”
他顿了顿,换了个文雅点的词:“共享鱼水之欢?”
江行弈差点把剑给御翻了,扭头看着他:“小师弟,你这趟回来不得了啊,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
凌灵的脸也有些发热,但还是接着道:“我就是想知道你们进展得怎么样了……”
“没有进展,”江行弈没好气地转回身去,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道,“那臭小子还是那样,就知道发春,我又打不过他,只能被他欺负。”
凌灵见他好像说着易星津的坏话,背影却有些落寞,心中更加笃定,道:“师兄还是对易师兄动情了。”
江行弈一滞,俊美的五官突然放大在他跟前,剑身又剧烈摇晃起来。
凌灵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师兄你激动什么,差点把我摔下去!”
“你要是敢说出去,”江行弈眯着眼小声威胁道,“我就摔死你,摔不死你毒死你,大不了被师尊罚去扶摇峰扛上一百年的天阶。”
好可怕。
凌灵小鸡啄米般啄了啄脑袋:“我就是关心一下你的感情进度,谁都不会说的。”
江行弈这才又重新站好御剑,斜着眼瞟了他一眼:“年纪还不到我的零头,人倒是不傻。”
“挺好猜的,”凌灵笑了笑,又道,“不过我瞧易师兄好像还未通人事,大概也还不知道师兄的心意吧?师兄不打算告诉他么?”
“这种事要看机缘,他既至今未通人事,我和他说了他也不懂,”江行弈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温柔之色,“就算他与我在一起了,好像也是被我逼迫的,毕竟我和他已经…若我开口要求,他肯定会稀里糊涂就答应与我双修,做我道侣…可如此一来,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就打算这么等下去?”
“等呗,”江行弈轻笑,“我们修道之人最多的便是时间,他又不是心里有了旁人,总有开窍的那一日,十年不开窍我就等二十年,二十年还不开窍,我就等他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若是那个蠢东西这辈子都不开窍,我也认了。”
凌灵闻言一怔,没想到江行弈看上去不靠谱,还一提到易星津就要开骂,竟这般深情。也不知他整日看着什么都不懂、只把和他上床当成与炼金术一样有趣之事的易星津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说得也对,修道之人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万一、我是说万一,”凌灵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易师兄有朝一日喜欢上了别人,你……”
“我又能怎么办?”江行弈没有回头,身上的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好一会儿才道,“如果真是那样,说明他就是我这辈子的劫,过了这一劫,我大概也能得道吧,反正怎么样都不亏。”
他没有说如果渡不过去会怎样,凌灵也不问,认真地说:“师兄有没有听过有种喜欢叫生理性喜欢?我觉得易师兄对你就是这种。他的身体先喜欢你了,等明白过来就会发现他在心里也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你还懂这些?”江行弈笑了一声,“那就借你吉言咯!”
“我懂的可多了,”凌灵也笑道,“师兄以后遇到感情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看见他们心意相通。
希望易星津不要让江师兄等太久,更不要糊里糊涂把人弄丢了。
当年的凤鸣尘便是如此,辽渊连魂魄都消散了,他却还花了四百多年去找人,明明是找不到的。也不知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一边去两人曾到过的地方故地重游,心里有没有一边在后悔。
还好他来自现代社会,遇到的人不合适不会死缠烂打,更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相比负了他的姬寒彧,他现在更关心韩羽的安危。
第80章 灵藕
到了鹿鄂峰,江行弈跳下飞剑,等凌灵也下来后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小小年纪不专心修炼,尽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疼,”凌灵皱眉,“我这是希望你早点和易师兄结为道侣,获得幸福。”
“你就嘴犟吧,你醒来后这几日除了四处闲逛就是四处闲逛,”江行弈又拿指头戳他脑门,“再惫懒不修炼,等师尊出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师兄你不也差不多,”凌灵被他戳得直往后仰,却继续道,“我来赤月宗这么久,就看见你到处找人给你试天玄丹。”
“这能一样么,我如今要突破不是努力就可以,得看机缘。可在进入元婴期之前,我们几个师兄弟可从来都不敢懈怠,哪一个不是辛辛苦苦修炼了几十年?”
“我如今已是结丹巅峰,下一次突破就要进入元婴期了,”凌灵耸耸肩,“再突破也要机缘吧?”
“啧,有恃无恐,给我收敛点,你若不抓紧巩固,一样会掉阶,”江行弈皱了皱鼻子,话语之间充满了羡慕嫉妒,“该说你小子运气好还是天生就是个等别人喂饭的命?师尊对你也太过放纵,从来不盯着你修炼。”
别人在凌灵这个年纪要么要么风餐露宿四处历练,要么日复一日、枯燥地练剑打坐,就连他都一直窝在那热气逼人的炼丹炉旁边,稍微偷点懒就要被师尊关进地牢里受罚,那会儿那里全是凶猛的坠魔妖兽,可没少吃苦头。
这次凌灵虽然也受了伤,但最大的一波伤害还被韩羽替他挡了,几乎真的是睡了半年就得到了旁人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有的修为,的确是福祸相依。
凌灵摸了摸被他戳得生疼的额头,垂眸笑道:“师兄就当我运气好吧。”
若在以前,他定会以为师尊是宠爱他才舍不得罚他,现在却很明白,那个人或许早就知道天劫之期不会太远,没有必要像督促其他弟子一样督促他。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只剩下区区三年了。
“臭小子!”江行弈又将他拉进怀里狠狠揉搓了一顿,搓完了又一边替他整理头发,脸上带着担忧道,“我总觉得你不如从前开心了,若有心事,你也不妨和师兄说说。”
“谢谢师兄,”凌灵弯了弯眼睛,“等我想好怎么说再告诉你。”
江行弈是他在这个世界醒来后见到和认识的第一个人,除去最开始喂他吃过些毒,这些年对他真的没话说。三年后他要是走了,这个男妈妈大概会很伤心。要是他的死能让易星津那个不开窍的和江师兄走近一点,他倒也非常乐于去推动他们的剧情。
“好,先抓鱼去,你易师兄馋你做的鱼汤了,今日抓条大的。”江行弈笑着揽住他的肩,往后院走去。
做完鱼让江行弈带去地牢,凌灵又端了一碗回房间打算给最近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尤虹,却发现它不在那个小房子里,而是在隔壁房间、盘在韩羽枕头上。
杨云风已经走了,孟晓晨坐在桌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云牙犬大抵是怕尤虹,这会儿倒没看见身影。
“晓晨师兄,”凌灵将托盘放在桌上,走过去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床铺,“韩羽呢?”
“被我师尊带走了,”孟晓晨皱着秀气的眉毛,脸色凝重道,“师尊说他心脉受损严重,元神也……所以要亲自替他疗伤,叮嘱不让任何人打扰。他怕你担心,所以让我在此等你。”
“为何会心脉受损?”凌灵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道,“此前不是养了大半年,已经无事了吗?”
“师尊也没有明说,不过你别担心,”孟晓晨忙道,“师尊方才暂且替他稳住了,想来应当不要紧。”
“若是真的不要紧,师伯在这里就能将他救回来,”凌灵沉声道,“他把韩羽带去哪儿了?”
孟晓晨闻言摇了摇头:“师尊只说七日之后会带他回来,若七日不回,便再七日……”
凌灵抿了抿唇,眉毛锁得比刚才更紧。
难道韩羽的伤并没好,之前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那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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