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屿长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先检查了腹部的伤口。
真巧,这道新伤口,和南秋留给她的初次“见面礼”,在同一处。
她伸手覆盖上去时,指尖传来了奇怪的触感。有什么东西,正和鲜血一块儿往外冒。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手心,发现了一块碎片——
九号晶石的碎片。
一个又一个疑惑得到了解答。
难怪她多次深入高危污染区,被污染的程度反而能不断下降。这就是关键所在,大概是南秋和贺越风一起做的。
也难怪这次出发前,她拒绝带走碎片时,南秋没有太过坚持。毕竟碎片的功效相似,带一块和带两块,并没有太多区别。
南秋手中共有的六块碎片,应该只有四块布置在院子里,剩下的两块中,一块自己留着,一块则留在了她的体内。
她那些同伴想要的晶石,还真在她这里,虽然仅剩一块碎片。
既然如此。
既然还有这一保障在手中。
高屿脑中的想法逐渐变得清晰。
她决定要再试一次。
她答应过会带着军功回去,而刚才,不明生物的下半段往水底沉去时,她分明有看到某种亮光一闪而过。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中。
希望是握在自己手中的。
将地毯拆了重新织好、改换成高屿会喜欢的颜色那天,南秋放弃了去数屋中到底响起过几次鸟鸣。
刚开始,她还试图用这种方法,在没有白天夜晚变化、永远见不到阳光的小院里计算时间。但现在看来,并无意义。
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她的异能已在恢复中。这说明,高屿的状况也在好转,需要她用异能的次数减少了。
这是好事。
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等到……
思索间,她突然听到了门铃声。
门铃声撞过每一面墙壁,传进她的耳中。
是幻觉吗?
正迟疑间,铃声再次响起。按门铃的人坚持至极,大有她不去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南秋意识到什么,将手中所有的杂物往边上一丢,快步冲去。
门外,是身着全套作战服的高屿。与上一次重逢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手中捧着一束花,和之前她送来的品种完全相同。
“南秋,我来带你回家。”
南秋不自觉露出笑容。她所担忧的一切都有了结果。
她做了想做好几天的事。
她亲吻了她的太阳,拥抱了她的……家。
第31章 落难千金(一)
嘈杂。
打斗与争执声不断从窗户与门的缝隙中漏进房间里,吵得人不得片刻安宁。
从大清早开始,这声音就没停过。
泛霖将被子一掀,随手抓了抓齐肩的头发将其理顺,穿上鞋子就往外走去。
最近这段时间,跑到他们这一带来避难的人越来越多,但像今天这批一样能折腾的也是少见。说不定里头能找到什么乐子,她打算去看看情况。毕竟……最近几年,她一直很无聊。
这是城市外围的棚户区。
前几年,控制整个外围地带的大集团还存在时,同为外围区住户的普通居民也是看不上这里的。毕竟这里既不接受集团的“接济”,也不同意帮派的“保护”,是城市落后地带中最混乱的一处。
但自从集团垮台,其他区域因帮派的争夺而纷争不断后,棚户区反而成了净土,一群又一群无处可去的人选择来此避难。
可是,棚户区也不是这么好待的。
泛霖刚到这里落脚时,整个棚户区正好处在最混乱的时候,不少人看她是孤身一人,就打算教教她在此地为人处事的“规矩”。好在她的拳头够硬,而且还有一些其他的立足手段,最终用自己的方式,替他们立好了一套新的“规矩”。
泛霖一路顺着声音的线索,往最嘈杂的地方找去。大部分人看到她会主动避开,少数几个关系好的,则微微点头致意、并不上前。即便是到了人挤人的事发地,也有人主动让出一条小道,让她能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次逃过来的,一共是六人,四男两女。
其中,四名男子都已经躺在地上,衣衫凌乱,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要么是头上被石块砸了,要么是四肢被利器划伤,不致命,但足以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这也算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他们这儿一般不喜欢闹出人命,但新客人来,总得吃点苦头、给当地人一点好处。
两名女性倒是没有受伤,还好端端地站着。她们应该分别在十几、二十岁左右,看得出来,两人都很害怕,但年纪大些的那个还是把小的那个护在身后,毫无威慑力地瞪着面前一群人,用颤抖的声音发出质问:“你们想做什么?”
小的那个从她身后探出半个头,以微弱的音量补充道:“我爸爸很快就会来接我走的,要是他看到我出了事,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指使他人动手的名叫胡末,在棚户区也算赫赫有名,这儿的居民轻易不敢招惹,外来的不清楚情况,大部分在他手上遭了不少罪。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道:“之前来的各个都这么说,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有几个能回得去!”
泛霖刚巧就是那个没在胡末那儿吃过亏的。
她几步走过去,抬起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让他摔了个嘴啃泥:“抢人抢到我的地盘上来了?”
棚户区的每一块地,都是经过仔细划分的,不存在无主之地。这其中,有一部分归泛霖管。
之前每次胡末这群人闹起来,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她也没兴致到别人那儿管太多。但今天既然折腾到了她面前,那她自然不得不插手。
胡末张嘴刚想破口大骂,一转头看清楚来人后,到嘴的话变成了解释:“泛霖,他们是从我手上逃到这边来的,怎么也都得算是我的人吧?”
泛霖挑了挑眉,问道:“是这么算吗?”
胡末沉默片刻,迅速改口,并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是我弄错了,他们归你了,我这就带着我的人走。”
才过十分钟,他的人便清了个干净,看戏的人也四散而去,原本嘈杂的街角瞬间归于宁静。
泛霖的目光在两名女性身上转过一圈。
人是被她抢来了,但她只准备留下一个,而四个只起保镖作用的男人则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留的人多了不仅派不上用处,反而吵,不如就选择其中之一,正好拿来给枯燥的生活添点乐趣。
当她的目光与那名年长些的女性接触时,她从后者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感激之情。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被当成救命恩人了。
这年头,这么单纯的女孩儿不多见了,跟一只落入狼窝的小白兔似的,看起来还有些意思。
泛霖来了点兴趣,朝着她抬抬下巴:“你,对,就是你,过来。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依言站到了泛霖身前。她已经从刚才的恐惧中脱出身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落落大方:“您好,我是江映澄。要是我刚才没听错的话,小姐您是叫泛霖,对吗?谢谢您帮了我们的忙,我不知如何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意。”
泛霖没有接她的话茬,直白说明想法:“你跟我走,我就放过你那些……朋友。”
江映澄微微一怔,似乎是在咀嚼“放过”这个词的含义。恐惧的阴霾再次蒙上她的眼眸,她尽可能控制住了,没让其蔓延到整张脸。几个呼吸间,她做出了选择:“好的,如您所言,我跟您走。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再跟我朋友说几句话吗?”
泛霖耸了耸肩,示意她自便。
江映澄回到同伴身边,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泛霖在这个距离上听不到,但估计应该是安慰人的话。那小姑娘在听过这几句话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还抬起手,朝着她的方向摇了摇,像是要表达感谢。
又过两分钟,江映澄再次站在了她面前,低着头轻声道:“泛霖小姐,您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好。”
泛霖将人留下只是一时兴起,她没有胡末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癖好,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必须吩咐下去的事。
于是她转身边走,迈步前随口吩咐了一句:“先把我房间清理干净。这对你来说应该并不难。动作快点,一会儿我还要休息。”
江映澄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快步跟上了她的脚步。
此后几天,泛霖和江映澄的相处方式基本和此无异。
她想到有什么杂活,就随手交给江映澄去做。这女孩儿平日里大概很少做打扫、洗刷之类的简单工作,开始时有些笨手笨脚的,好在性格不错,学得也快,一下子便自行摸索出技巧,一天之内就能熟练起来。
从第三天起,泛霖的房间每时每刻都干净得纤尘不染,一到饭点就会有热腾的饭菜出现在餐桌上,换下的衣服也会自动消失,并在一两天后以干净、清新的形式重新出现在她的衣柜里。
江映澄的种种举动都让泛霖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她将会安于现状、不再想着离开的错觉。但潜意识里的某种直觉判断告诉泛霖,这绝不可能。
果然,第七天的时候,泛霖先她一步,从隔壁的“住户”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她的五个朋友没能顺利离开棚户区,又一次落在了胡末的手中。这次,是他们自己陷进了胡末的地盘。其他人再想要救,可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泛霖回到“家”中时,江映澄正站在窗框上,准备拆下窗帘拿去清洗。
从她住进这里的那天开始,这黑色的窗帘就没有更换过。所以此事并不是她的要求,而是江映澄的自作主张。
这位小姐已经开始自己拿主意了,她并不确定这背后藏着什么目的,也许只是为了讨好她?
泛霖重重咳嗽一声,吸引了江映澄的注意。
后者被吓得手上一松,刚拆下的窗帘整个从她手中滑落,她下意识往后一躲,却忽视了高低差,一下从窗框上跌下坐倒在地。
泛霖站在原地,抱臂看着她扶着墙壁站起来后,才问她:“拆窗帘做什么?”
“我前两天找出来一块新的窗帘,就顺便和衣服一块儿洗了。换一下室内的摆设,也能换换心情。要是……要是您不想的*话,我再把原本的换回去。”
江映澄用手帕擦干净手掌后,打开了一旁的柜子。柜子里面摆着一块全新的深蓝色窗帘,泛霖依稀有点印象,却想不起来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从谁那里拿来的了。也许是当初邻居送的?
“换就换了吧,但不急着现在换。”泛霖往沙发上一坐,将零钱包丢了过去:“晚上我想吃点甜品,你现在去买下。”
现在出门,应该正好能看到胡末压着人回自己的地盘。她很好奇,朋友遇险,这位大小姐会有什么反应。
这才是她最开始留人的目的。给枯燥的生活添点乐子。
精准接住钱包的江映澄显然没有多想,应了声好后便准备出门。离开前,她还不忘将掉落在地的旧窗帘捡起,塞到用来装脏衣服的洗衣篮子里,大概是想回来后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半小时后,她回到了这里,没有带甜品,脸上只有一片绝望的灰白之色。
但在看到泛霖的瞬间,她眼中亮起一缕浅淡的光。
第32章 落难千金(二)
江映澄快步走到泛霖面前,强行压住情绪,这才没让眼眶中含着的泪流下:“泛霖小姐,您能不能帮帮我?我的朋友们都被那个人抓住了。他们的状态很不好,要是不及时接受治疗的话,恐怕会闹出人命的。”
泛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那是你的朋友,和我并没有关系。再说了,这是你求人应有的态度吗?”
江映澄咬了咬唇,上前半步单膝跪地,抬头向着她说话时,语气愈发卑微:“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拿出让您满意的态度,但只要您能帮帮我的朋友,不管您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照着做的。”
泛霖倾身上前,笑容戏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就凭……”江映澄攥着领口的右手紧了紧,将领子上的系带揉成了一团。
然电光石火间,她突然双手转向,一把扯住泛霖的衬衣猛地将其拉离了沙发。
泛霖在惯性的作用下摔在江映澄身上,视线却像是两块被吸引住的磁铁,未能从后者的双眸中移开分毫。有什么东西顺着她们交汇的目光,溜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看见了江映澄眼中浅淡的笑意。
“就凭这个。”江映澄几下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抹净,脸上再看不出半点绝望的痕迹,反而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我们已经是亲密到同吃同住的朋友了,你对我这么重视,为了我们坚不可摧的友谊,你一定不会放着他们不管的,对吗?”
为了我们坚不可摧的友谊。
不。
为了我们坚不可摧的友谊。
你放屁!
为了我们坚不可摧的友谊。
你*文明*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某种坚定到难以摧毁的想法,被以烙印的形式,深深刻印在了泛霖的脑中。她死死用指甲掐住虎口,试图保持意识和记忆的清醒,最终却仍被带偏了方向。
……是的,就在几天之前,她和小澄成为了至交好友。所以小澄才会在这些日子里,对她照顾有加。小澄的朋友,就等同于她的朋友。所以,她当然要为了他们,去向胡末讨人。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江映澄凑到她跟前,面露感激之笑:“要学会用尽一切手段反抗。要在猎物放松警惕的瞬间死死咬住她,直到她再也无法挣扎。这还是您教我的道理,怎么样,我学得不错吧?”
泛霖突然发现,此刻的她不止不再愤怒,反而……兴奋了起来。
“你之前就认识我?”
她没能得到回答。江映澄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用某种她不知道的方式,再次强化了刚才被强行植入的虚假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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