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斗大赛是天灾降临后才出现的新型活动。生存的压力不断增高,观看一场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的比斗大赛成了一部分人发泄的重要途径。
那一届比赛,泛霖本该蝉联又一届冠军的。但就在决赛将要进行之时,她遭到了相关人士的举报。
彼时异能结晶相关的人体实验还未成为合法项目,而那次举报正好与之相关。
有匿名人士指出,她非法接受了相关改造,大大提升了身体的强度,才能在比赛中大获全胜,并提供了相关的证据。
本该去听证会自证清白的她在半路上遇袭,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手术台上,改造实验都已经进行到一半。
强行挣脱只会是死路一条,她被迫接受了现实。
实验结束,她成了货真价实的异能者,再多的辩解都显得无力至极。
泛霖离开了赛场,也离开了原本的居所,好远离涌向她的一切负面事物。最终,她不得不去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她的棚户区重新开始。
在这件事情发生过了整整半年,泛霖已适应了平静但无聊的新生活,却又在报纸上翻到一条与自己有关的新闻。
一名大学在读学生,在暗中采访了当年举报事件的几名相关人士后,还原出了事情的真相。
也不知道这名学生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不仅找到了举报者和事件处理者,并录下了谈话内容,循着谈话挖出了决定性的证据,将其公之于众。
真相其实简单至极。
一名商人在另一名参赛选手身上下了极高的注,为避免血本无归,便针对性地给泛霖挖了一个陷阱,联合举报者与处理者给她扣了个巨大的屎盆子。没想到计划推进得顺利异常,没遇上任何阻碍就大获成功。
这些证据还了泛霖清白,但她已经成为了异能者,在当时的环境下,她回去也只会彻底失去自由。所以她很自然便做出选择,仍旧留在棚户区并未离开。
而就在前一天夜里,在江映澄的桌上,她看到了有关此事的所有调查资料。
她没打开电脑,但她确信如果她那么做的话,一定能在桌面上找到视频和录音的源文件。
现在她终于百分百确认了,此事是江映澄为她做的。
泛霖有些好奇:“你那时候……就已经觉醒异能了吗?”
“并没有。”江映澄摇摇头,轻笑一声,以轻松至极的语气开口道:“你都被我骗过,他们那几个人,也挺好忽悠的。反正难度不比你高就是了。靠酒精的作用,再加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吹捧和引导,很容易就能套出真相。”
“可就算你这么大费周章,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那时候已经没人在乎事情的真相了。”
这才是泛霖留在棚户区的真正原因。
太晚了,一切已经毫无意义。
江映澄笑笑:“可我在乎。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想,至少得让你走得清清白白吧。”
而且现在实验早已合法化,谁规定泛霖不能重回赛场?
泛霖自认为,她多少已经能辨别江映澄的情绪真假了。
此时此刻,对方是真心的。
于是她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第39章 落难千金(九)
“我想,泛小姐一定是随手帮过的人太多,所以不记得我了,但是你当年的举手之劳确实整个扭转了我的命运。”
江映澄把回忆的时间线又往前调了两年,回到了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母亲去世不久,她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尽可能从那几个居心不良的兄弟姐妹手中保护了她。但姐姐毕竟不适合做勾心斗角的事情,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比如说,姐姐就疏忽了她在学校的经历。
二姐、三哥、四哥、五姐在对付她们的事情上总能达成一致。几句恰到好处的引导,就能让学校里的小团体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长期且持续性地展开霸凌。
那时她还没有变成今天这样,还是一个单纯到愚笨的小女孩儿。就算受了欺负,衣服掩盖下的身体上全是伤,也会被几句威胁吓到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默默承受,一天比一天过得更艰难。
相遇的那一天,泛霖本是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被邀请回校做演讲的。
她演讲完准备去食堂偷吃,路过仓库听到里面有奇怪动静,就顺道进去了一趟,以一拳一个高中生的残暴方式,把浑身赤裸的江映澄从泔水桶里捞了出来。
她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通过实地演示的方式,当场将霸凌者全打了一遍,教江映澄应该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演示完毕,泛霖看看她的细胳膊细腿和瘦弱身板,又改了一套说辞。
“总之你至少得反抗一次,就一次也好。学会在猎物放松警惕的瞬间死死咬住它,直到它再也无法挣扎。只要尝试过一次,你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带江映澄清洗干净身上的脏污,又随手将自己穿着的外套丢给对方后,泛霖便潇洒离去。
那时候她走的是这套风格,和现在有点区别,不过差异也不算大。要是名字和脸没有变化,就更好认了。
所以,在棚户区带着安茹找逃出去的路时,她一听到熟悉的名字,在惊讶于“原来她还活着”之后,便决定抓住这可能的微弱希望。
而在泛霖离去之后,学校老师找到她和其他昏迷学生之时,江映澄发现了她可以用的武器——
原来她这么会流泪,这么轻易就能得到他人的信任,三言两语就能让人相信,那些学生会昏倒是互相斗殴的结果,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而她,只是不幸被卷入冲突的无辜受害者。
江映澄的生活从这一天开始有了变化。她慢慢摸索出了在学校、在家里保全自身的方法,还让这套方法成了她的处事准则。
往事回忆已毕,江映澄刚回到当下,手中就被塞了个苹果。
就在刚才,泛霖边听故事,边顺手削出个完美的苹果。这回的苹果终于不是仅供展示用,填补了江映澄刚刚的强烈欲求。
“别想那么多了。先吃个苹果,然后早点休息,明天我再过来。”
言毕,泛霖再没多说什么,留下一个和当年一般潇洒的背影后,快步离开了病房。
江映澄看了看手中造型完美的苹果,轻笑一声,决定按照泛小姐的可行建议去做。
她还是伤员,需要精心休养,才能早日康复。
第二天,泛霖果然如说好的那样,跟着江暖潇一块儿来了她的病房。
不过今天特别热闹些,除了她们,二姐江曦淳也来了,这还是她受伤后头一遭。
江映澄很确定,二姐特地跑这一趟,一定带着某种目的,但既然对方不说,她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只会笑吟吟地感谢姐姐抽空跑这一趟,只为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江暖潇被二姐搞得有些不自在。
刚开始她以为,二姐是来抢她新发掘的“关系”的,可她很快就意识到,二姐并不打算讨好小澄,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江曦淳与在场之人东扯西拉地聊了半天,最后却突兀地将话题扯到了泛霖身上。
她将后者上下打量过一遍后开口道:“小潇你给自己选的这个保镖,看起来确实很不错啊。”
江暖潇一怔,接过话头:“二姐也觉得她不错?不过,我已经答应把她留给小澄了。小澄刚被袭击过,我觉得她更需要一个合格的保镖,所以不能让给你了。”
“是吗?”江曦淳颇感遗憾地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我今天早上才去父亲那里看了应聘视频,她确实是最优秀的一个。”
又同两个妹妹闲谈过几分钟后,江曦淳忽然拿出通讯器一看,摆出有急事要去处理的架势,匆匆告辞离开。
江暖潇则多留了一段时间,仍是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关心,最后像昨天那样,将泛霖留下后才说了再见。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完了,江映澄定定地望向泛霖,赶在她展示削苹果的刀工前,满脸期待地问道:“泛小姐今天很受欢迎呢,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是要告诉我的?”
泛霖一听就知道,刚才江曦淳的小动作没有逃开她妹妹的眼睛。此刻,她留下的纸条就躺在自己的口袋里,她离开时时间短到仅有几秒钟的肢体接触,就让人收获了这样一份“礼物”。
泛霖同样知道,昨天晚上她和江映澄之间的长谈,只是后者“计划中的一步”。可是……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间里,江小姐已经成了她最亲密的朋友。
江映澄实在太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会对哪些存在产生兴趣、对那些事物不屑一顾。她的一切,对方都了如指掌。从棚户区的第一次接触开始,她已经逐步落入了一张编织细密且不断收紧的网中。长谈是给网收口系紧的环节,已是不会有任何意外的最后步骤。
好在,她对此也不算毫无准备。从她决定要追着“猎物”离开棚户区的那天起,她就有了直觉性的预感,现在只是感觉成真罢了。
她对眼前这个既心软又心狠的女孩产生了无限的兴味,想要一直深入发掘下去。
那一定能让她之后的日子都充满乐趣。
她确信。
泛霖走到病床边,单膝跪地,平视在床上躺着的江映澄:“说吧,你需要我怎么做?”
江映澄怔了怔:“你真的会帮我?”
泛霖轻笑一声:“这不就是你从棚户区再次见到我开始,一步一步筹划着,想要达成的最终目的吗?怎么还怀疑起来了?”
江映澄回以她一笑,难得的,笑容中透出了一分几不可察的傻气。
“泛小姐,我……”
“我要吃苹果。”
“?”
“你先帮我削个苹果,我吃的时候,顺便听听你的计划。”
江映澄看了看床头柜上摆着的果盘,挑了个最大最圆润的,将小刀握在手中:“好,但是我应该不能像你那样,把它削得非常完美。果皮削完,果肉只剩一半的话,可不能怪我。”
泛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削皮器,递到了江映澄眼前:“那就用这个。做事情要选择合适你的工具。”
江映澄:?
她现在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泛霖意识里哪个幼稚到没满三岁的部分,才会驱使着她在昨天过后,特地做了这样一件事。那第二个苹果难道不是她自愿递过来的吗?
但她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不变,答道:“好的,我试试。”
医院车库。
本该在一小时前坐车离开的江曦淳在五妹妹离开后,再次出现在了这里。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特地改换了造型,选了一辆不属于江家更不属于她的车,没有发动,安静等待着客人上车。
又过整整两个小时,车门终于被人拉开。但来人并没有上车,而是十分戒备地站在外面,开门见山:“二小姐找我什么事?”
“泛霖小姐不必这么警惕,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不少,还是请你先上车,我们再谈。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人,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
泛霖只思考了五秒钟,便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车子一发动起来,江曦淳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知道,小潇把你安排到小澄身边,是想让你做什么?”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过于刻意的安排一定另有目的。也就江映澄单纯,才什么都看不出来。
“五小姐没什么想法,就是希望七小姐能健健康康的。”
这是实话,但从江曦淳的眼神来看,她显然并不相信。
好在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她没有安排也好,这样一来,泛小姐应该就有时间,接受我的安排了吧?”
泛霖面色一冷:“二小姐凭什么认为,我就会听从你的安排?”
江曦淳笑笑:“就凭——我能帮泛小姐的妹妹找到一个更好的就医环境。你觉得如何?”
看着泛霖面露震惊之色,她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泛霖则陷入了沉思中。
我有妹妹?
哦对对对对对,一小时前刚有的,光顾着一口气吃五个苹果,差点把剧情忘了。
第40章 落难千金(十)
江映澄用自己的方法“收服”了二姐的一位得力干将,让他提交了改动过的调查资料。所以一天前,江曦淳得到了有关泛霖的情报,除了姓名、性别、年龄这种基本信息,大部分都是真假参半的。
如果是在过去,她或许会做些更仔细的确认,可在眼下,胜券在握又急不可耐的她,只考虑着尽快将一切控制在手中,有了心腹的保证,再没耐心将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现在她已百分百确认,“妹妹”是泛霖的软肋,足够她将此人控制在手中。
泛霖无声地叹了口气。
早在她答应帮忙之前,江映澄就已经去接触过好二姐的心腹了。信息不对等到这种程度,这场比赛,还有什么看头?
江曦淳一定想不到,她自以为隐秘的给父亲江别下药这件事,也被同个心腹卖了个干净。从她和三弟合作,将小妹送进实验室的那天开始,一柄长刀已悬挂在她头顶,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坠落。
泛霖写在脸上的愁绪让江曦淳有了更多的把握。
“我帮泛小姐找到能为你妹妹治病的名医,你呢,就帮我实现一个小小的心愿。你看这个交易是否公平?”
泛霖一副已然心动却仍在犹豫的模样:“我得先听听二小姐的心愿是什么。”
公平个头,杀人放火还叫小小心愿,长了嘴是真能说。
第二天晚上,泛霖一边毫无坐相地往单人沙发上一躺、吃着江映澄削好的梨,一边将江曦淳的计划原封不动地转告了当事人之一。
说明完毕,她加上一句感叹:“还真被你猜中了。你的二姐眼下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江暖潇。她要我巧妙地利用江暖潇的信任,然后一举将其杀害。等事情一成,她马上把我‘妹妹’送到认识的医生那里去,接受最顶尖的治疗。”
江映澄笑笑,用纸巾擦干净了沾有果汁的手指。要是其他人这时闯入,一定看不出谁才是那个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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