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谁都喜欢。”他说。
王醒闻言,虽然有点失落,但他另有收获,在刚刚的那个对视之中,他隐约嗅到了某种信号。
海德格尔说:要是彼此间有着一样的感情,必然会通过眼神表达出来。
那是一样的感情吗?王醒不敢断定,但刚刚那种感觉不错,他喜欢,所以他还算愉快地说:“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很少。”
喜欢长喜欢短的,严耕云这下也不敢点他了,只剩嘴硬:“真的吗?我不信。”
王醒悠哉地说:“要我一个一个给你捋吗?”
那么多,又没有他,严耕云不感兴趣,走起来说:“不了不了,不用不用。”
王醒并肩跟着他:“真不听?不后悔?”
严耕云犹豫了一下,鸡贼地发言:“那听吧,你给我讲讲你的前任。”
王醒服了他了,开窍一窍不通,煞风景第一名:“……不讲,你给我讲。”
“不是,”严耕云没懂,“有我什么事?”
王醒斜了他一眼:“你说呢?”
严耕云心说,我说什么啊我说,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撞上了王醒的目光,和方才说“我的”那会一样,是一种柔默的、和煦的、专注的眼神,仿佛眼里只有你。
严耕云一下怔在了当场。
如果说第一次是错觉,那第二次了,还是吗?
*
从李霖那儿回家之后,严耕云渐渐进入了工作状态,白天他开始频频外出,到花鸟市场水族店取材、接触新材料、跟老板和客人们聊天,还在线上被杨小霏狂催。
距离CADC的截止交图时间也就月余了,而严耕云还连概念图都没打好。
杨小霏一听,连发了3个吐血的表情。
[小霏姐]:这么久了你图都没打,您一天天的,你在忙什么呀你?
严耕云无言以对:是啊,他在忙什么呢?
然后除了王昱那个鱼缸,他能想起来最多的事,居然是在跟王醒吃饭,像个职业饭桶。
虽然,他为自己这种懈怠感觉到惭愧,但惭愧也不耽误他去王醒家混晚饭。
自从那天下午在路边若有所悟之后,他开始偷偷观察王醒了,而观察需要面对面。
一个周内呼啸而过,严耕云就在王醒家吃了3顿晚饭,隔桌而坐,吃完再转到沙发上扯会儿淡。严耕云总是还不想走,就必须得回去了,因为他得画图,所以他订了个9点半的闹钟。
莫名的对视也越来越多,有时他看王醒,王醒像是浑身长着眼睛,总是很快就会看回来,问他在看什么。
严耕云不知怎么的,也不慌了,有时就笑,有时干脆就耍赖,说明明是你先看的我。
王醒偶尔挑挑眉梢,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但也不会缠问他。
周四傍晚,市里下了场大雨,严耕云滞留在了院子这边,但他家里窗户没关,高层的风雨狂暴,于是他理直气壮地给王醒打电话,叫人去给他关窗户。
对面二话没说,拿起钥匙就出门了。过了会又打来电话,要他给个临时密码。
严耕云报了一个,但那不是临时密码。
窸窸窣窣的按键音过后,门锁响了一声,电子音播报:欢迎您回家。
王醒在那边笑了一声,那气音低沉,隔着信号吹过来,严耕云竟有点不好意思。
*
下午休市之后,李霖就变成了全公司最闲的人,他去冲了杯美式,娴熟地拐进王醒的办公室,然后不出意外,看见他的兄弟,又在发消息。
他这个星期,手机捧得可不少,有时还会突然发笑。
这猪都知道,是在撩骚,可李霖死缠烂打过了,他和他那邻居,其实还没什么关系。
李霖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哥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搞纯爱啊?”
王醒嫌他啰嗦,叫他别管。
他对现状挺满意的,严耕云最近往他那儿跑得挺勤,对于自己的一些差遣,叫他夹菜、给自己按背、取快递什么的,对于肢体上的接触,他有时会卡那么一下,但结果无一不做。
可能是日子还短的缘故,王醒也没有很迫切地想要更多,严耕云在向他靠近,这是一个积累的时期,积累时间也积累感情,而且平淡又有什么不好呢?他挺喜欢这种过日子的感觉。
这时,李霖喝了口咖啡,坐下开始八卦:“周末你有啥安排?”
王醒人隐在电脑后面:“在家加班,算吗?”
李霖赶紧撇清自己:“……我可没有叫你加班啊。”说完才反应过来,他丫的自己也是老板。
王醒“嗯”了一声,手在键盘上跟严耕云聊天,抽空回了李霖一句:“严耕云要赶图,这周末不出门。”
而赶图的这位下午去了家水族店,被老板相见恨晚,拉着快了聊死,眼下正躲在厕所里,向自己倒苦水。
[YAN]:诶唷我天,这哥也太能聊了
[YAN]:拉着我叨叨3小时,水都没有喝一口
[王醒]:大师就是受人追捧
[YAN]:滚
[王醒]:喝水吗?
[王醒]:给你点
[YAN]:别,喝过了
[王醒]:然后呢?还聊吗
[YAN]:聊啊
[YAN]:这热情,你好意思辜负?
[王醒]:聊去吧,你已经在厕所里辜负了挺久了
[YAN]:哈哈哈
[王醒]:晚上吃大盘鸡,早点回,不然面条吃不了了
[YAN]:我晕
[YAN]:早说吃大盘鸡啊,我就不出门了
[王醒]:懂了,有人请大师吃饭
[YAN]:你好烦
可前脚说烦,后脚严耕云又要解释,吃人的嘴短,他已经习惯了,如果不能共进晚餐,就跟王醒报备去处。
[YAN]:大哥非要带我去喝驴肉汤,说太正宗了,错过遗憾一辈子
[王醒]:你有口福,去吧
严耕云回了个ok,又见他发来一条。
[王醒]:不过要是真的正宗,你也别喝太多
严耕云给他发了个问号。
王醒回道:[挺补的]
严耕云当时还没当回事:一个汤而已,90%都是水,又能补到哪里去?
结果他晚上就喝了一碗,那种汤碗,在店里还算个小份,配了一份饼丝,在大哥的强烈建议下,额外加了份驴血豆腐,晚上回去沾上枕头,就做了一夜的梦。
他梦见自己面对面地跨坐在一个人腿上,捧着别人的脑袋,也被别人捧着,亲了一夜的嘴。
时下虽然入夏了,但春.梦一年四季都做得,只是这梦有点小众了,他没看见对方的脸,但那肩膀和体格,分明是个男的。
严耕云两眼发直地躺了半晌,爬起来洗完脸后又变成了一条好汉。
没什么,他男的都看上了,亲嘴也是迟早的事。
淡定,小场面。
第32章 帮忙
严耕云天天在王醒家蹭饭,到了周末,也该他行使下待客之道了。
可是撇开那个梦不说,李霖那个方案他总觉得中不溜秋的,不出彩,所以他给王醒打了个电话。
结果那边正在通话,严耕云立刻挂了,还没放下手机,又看见屏幕顶上弹出条消息。
[王醒]:在接电话,等下给你打
严耕云回了个ok的表情,到书房去开了PS。
软件一开就是李霖草图的全局,他撑住右下颌滚起鼠标,划拉着看了几分钟,手机响了。
打电话的是王醒,他问严耕云是不是有事,严耕云臊眉耷眼的,说自己有心家宴、但没时间,接着给王醒画了个大饼。
“下个星期吧,”他说,“你下个周末的饭我包了,咋样?”
王醒被他那个“我一定会还你钱”似的语气逗乐了,觉得还不错,说:“可以,成交。”
都成交了,严耕云其实该拜拜了,但他又不想挂,便没话找话地拉扯了半天。
他说:“你今天干嘛,休息吗?”
王醒说:“本来是休息的,但刚刚有个买方打电话来,喊我去开会。”
严耕云紧了下眉心:“今天开会,刚刚才喊啊?”
王醒:“不是,前天邀过了,我当时说小孙会去,刚又换了个认识的人给我打电话。”
小孙就是孙琰,他公司那个特别爱跑他办公室的娃娃脸,严耕云猛然意识到其实有挺多人围着他打转的,揶揄他说:“三催四请,你面子很大嘛。”
“友情提示,”王醒说,“你跟我才是一伙的。”
严耕云一下被他提示笑了,开始端正立场:“好吧,买方真过分。”
可对于他这个变脸的技术,王醒还不满意:“你的语气应该更激愤一点。”
严耕云笑得够呛:“差不多得了啊。”
王醒这才打住,两人正经对了下周末的安排,王醒去国贸参加资产研判沙龙,而严耕云在家画图。
提起图,王醒倒是想起来了,问他:“李霖那个方案,你出得怎么样了?”
严耕云对他没什么遮掩,实话实说:“交差的草案倒是有了个,但是感觉,不咋地。”
感觉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王醒不懂艺术或者设计,很难真正言之有物,但他带着一种分忧的初衷,陪聊道:“要不,给我看看?”
严耕云说:“好,你看微信。”
王醒先开了外放,拿下手机看了看。
那是一张很简单的草图,寥寥几笔,跟建筑大师的概念图一样抽象,王醒没看出是个什么。
对面一片安静,严耕云自己都说了它不咋地,也不忐忑,直说:“怎么样?”
王醒也不装比,坦然露怯道:“看不明白,只看到你这上面偏左有块空白,应该是个,湖吧?”
“看不明白就对了,我自己都还稀里糊涂的,”严耕云笑着说,“是湖,它前面是一条小路,两边就是树啊草的,看出来了吗?”
王醒忽然就有概念了,“嗯”了下。
严耕云问他:“平平无奇吧?”
王醒实在道:“听你说的,是有一点。”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严耕云要笑不笑地喊了一声:“喂!”
王醒说:“不爱听啊,我顺着你说的。”
“不爱听,”严耕云抿着个嘴角,“深受打击,自信毁灭。”
王醒问他:“那你能不能别笑了,我听见了。”
严耕云没说出话,回了一串哈哈哈。
接着王醒又问他:“李霖这个鱼缸,叫什么名字?”
严耕云说:“叫‘流金之地’。”
他说起这个主题的时候,语气很稳静,没有一丝迟疑,王醒轻笑道:“听起来有种金光灿灿的感觉,李霖会喜欢的,他最喜欢的就是金子,你抓住了他的核心需求。”
严耕云快被他笑死了:“我信你个屁,你才说完平平无奇没一分钟。”
“那是你说的,我又看不见你脑子里的细节,”王醒鼓励道,“你画吧,画了给我看看。”
其实他的语气语调都没什么变化,但那一瞬间,严耕云确实有了种被鼓舞的感觉,他感觉自己有点矫情,但还是问道:“你真的想看?”
“真的,”王醒认真地说,“想看。”
说是爱屋及乌,现在大概还有点过,但人就是会对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东西产生兴趣,王醒这次是真的期待,这个一穷二白的草图,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严耕云压住一点笑意说:“行,那我去画了,挂了啊。
王醒说“挂吧”,然后等他挂了。
很难说鼓励是否真的有用,但严耕云笑了半天,换了个脑子,再看图的感觉变轻松了一点。
他在家里改啊画的,找了很多参考图,看了两集高清的自然风光纪录片,又用家里仅有的材料试图摆骨架,可沉木的轮廓不是专门找的,家里工具又不够,骨架搭得南辕北辙。
到了下午3点半,严耕云终于受不了这个凑合的效果,干脆背上电脑,跑去了院子那边。
然后他地铁坐到半道上,车厢里进来个外国人,严耕云觉得有点眼熟,看来看去后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王醒。
[YAN]:图片.jpg
[YAN]:像不像梅兹?
王醒回得挺快,一看就是在会场摸鱼,他说有点像,又问严耕云怎么在地铁上。
严耕云说他去院子那边,王醒回了个ok,又问他今天回不回来,严耕云说不晓得,王醒叫他回来说一声,严耕云说好,那边就没信了。
等了会儿才说,会上突然空降来一个教授,是他喜欢的老师。
他喜欢的人事物,严耕云同样有兴趣,发过去一条:[哪个老师?给我看一眼]
王醒回过来一张演讲台的照片,台上的老人花白头发,个子不高,但面相很有学者的味道。
严耕云汗颜,不认识这位老先生,但他暂时没有多问,只说:[看到了,你好好听老师讲,回头跟我讲]
王醒说好,之后严耕云收起手机,闭上眼睛养了会儿神。
4点16,他从地铁口出来,照例骑了辆共享单车,骑到岔往王醒他爸那个工厂的路口的时候,碰上3辆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过。
严耕云要等红灯,就停在路边等了会儿。
那路口常年有个贩水果的小货车主,他今天卖的是苹果,有几个路人正在车边挑选,边选边在唠嗑。
离严耕云最近的那个盘头大妈说:“诶唷,那片儿这阵子怎么老是有警车来?不会是哪个厂子又起火了吧?”
“那不是,”旁边灰白头发的大爷说,“有人讨钱,好像是。”
“您知道呀?”
“诶呀也不太清楚,我刚骑车从那边过来,看见有个工厂门口堵了一溜车,大的小的,两帮子人可吵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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