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落下,幕布上闪出了一个电影画面。
漫天的大雪里,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踉踉跄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染血的小刀。
有印象,池慕精神一振,这是他刚出道时接的一个龙套角色,在一部刑侦剧里饰演反抗家暴的未成年罪犯,狠狠赚了一波观众的眼泪。可是提到角色名和作品名,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有点熟悉啊。”谭柏托着下巴,“我绝对看过。”
“严文乐、《一个人的救赎》。”
裴嘉之不假思索,报出了答案。
“完全正确!”林宛白鼓了鼓掌,屏幕上随即放出了字幕和片头,和裴嘉之说的一模一样。
池慕的心剧烈地一跳,他转头看着裴嘉之,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接下来是第二道——”
画面随之一转,换成了另一个电影场景。
“这个世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谢谢你们的挽留,但是,到此为止了。”
苍白瘦弱的男孩在说完这段话后,不顾他人劝说,从高楼一跃而下,结束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小池的戏真有感染力。”苏听荷被这一片段惊艳到了,“后生可畏。”
“是代入式演技啊。”赵明远看出了点名堂,“全身心投入可是很难出戏的。
池慕出神地盯着屏幕里的另一个自己,跳下天台的男孩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人能抓住。那份痛苦绝望的心情,即使是时隔多年也难以忘怀。
这部戏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叶眉带着剧本上门时,池慕的第一反应就是推脱。这个角色和他本人差异实在太大,他没有信心演好。
但对于叶眉刻意留下的剧本,池慕又时不时翻出来看看。
他迷上了这个悲伤的故事,同情角色过往的遭遇,这一行为持续到某一天裴嘉之发现,问他是不是有兴趣。
“喜欢就去试一试。”裴嘉之轻描淡写,“错过了就没有了。”
因为他的一句话,池慕下定决心,千里迢迢地跑去参加了试镜,顺利进入了剧组。
“悲剧是要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观众看。池慕,有没有人说过,你看上去很美好。”
抽着烟的导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池慕的后背。
“想象一下,你没有父母、没有恋人、孤身一人,该如何在世上生存呢?”
得益于导演的开发,池慕迅速入戏,体验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当拍摄步入尾声后,池慕站在天台边缘,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就是角色本人。
他在呼啸的风声里走下天台,一眼就望见了人群后头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嘉之挥了挥手,将池慕拉回了现实。
第13章 你到底有多爱他?
“林木木、《笼中鸟》。”
裴嘉之轻而易举地给出了答案。
“我怎么感觉裴总对池老师的作品了如指掌呢。”林宛白打了个响指,屏幕上随即放出了《笼中鸟》的主题曲。“根本难不住你,我得再想想法子了。”
“这一题还简单些,第一题是最难的。”谭柏拿出手机搜索,“《一个人的救赎》里池老师总共只出场了五分钟。”
场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不断有新的影视片段放出,裴嘉之对答如流,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林宛白使出浑身解数,依然阻挡不了裴嘉之。
池慕紧紧盯着大屏上闪过的一帧又一帧的画面,遗忘的记忆一个接一个地浮出水面。扮演过的各种角色、不同时间段的自己、青涩的、成熟的、游刃有余的......
“我知道了。”他喃喃道:“为什么裴嘉之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拍每一部戏的时候,他都在我身边啊。”
————
百分之百的正确率和不超过五秒的回答速度使裴嘉之成了节目史上最难攻克的选手,越到后面,林宛白的表情就越僵硬。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我认输。”林宛白自暴自弃,“最后一题,放个水,让大家欣赏一下池老师的超绝表现力。”
她拍了拍手,屏幕上随即现出一张清晰的剧照。
“这是《致云雀》的剧照啊。”谭柏神情激动,几乎要站起来。“池老师的成名作。”
阳光从森林的缝隙里穿过,鸟雀停驻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微微仰头,注视着树梢上嫩绿的叶片。
那是希望的象征。
“我是从这部电影认识小池的。”苏听荷感叹道:“演得太好了,一看他流泪我心都揪起来了。”
“长得也有辨识度。”赵明远不吝称赞,“记忆犹新吶。”
“池老师一出道起点就这么高。”谈云川身体前倾,像是在单纯的疑问。“之后还有作品能超越《致云雀》吗?”
“云川。”谭柏拿手肘撞了撞他,面露不满。“说什么呢。”
身为粉丝,他当然了解池慕的痛点。池慕近两年的作品,论质量完全比不上早些年的《致云雀》,再加上他身上那份独有的灵气随着年龄增长正在逐渐失去,因而尴尬地停留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层次,甚至被某些媒体讽刺为吃老本。
池慕本人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响应过这些争议,叶眉也反复叮嘱过林宛白,不要在节目里提起相关话题。
但凡事总有变数。
林宛白不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歉意地看了池慕一眼,缄口不言。
池慕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该怎么说呢?关于《致云雀》,那部改变他一生的电影。
他想起天空中盘旋的飞鸟、高耸入云的山脉、静静流淌的河流,以及裴嘉之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孔。
原来已经过去六年了。
我们都不年轻了。
“《致云雀》是我最用心的作品,能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参演这样优秀的电影,是我的荣幸。”池慕语气释然,“它在我心里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为什么一定要超越呢?”
林宛白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她扔下话筒,扑到摄像机后。
“拍下来没?剪辑一下发出去,立刻。”
在场的其余人都被池慕的发言惊得说不出话,唯有裴嘉之的唇角微微上扬。
林宛白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回到现场继续主持游戏。但由于裴嘉之珠玉在前,后面的两队一上来就输了气势,将胜利拱手相让。
“恭喜裴嘉之和池慕赢得了挑选约会地点的权利。”林宛白掏出了三张卡片,“每张卡片代表一个约会地点,请自由选择。”
“你选吧。”裴嘉之把选择的机会让给了池慕,“你想去哪儿?”
池慕迟疑了片刻,抬手抽出了一张卡片。
“我们很久没有一同看过日出了。”他郑重其事地说:“所以,再重温一次吧。”
卡片上明晃晃的三个黑体字——日曜山。
当晚的录制结束后,裴嘉之正要上楼休息,被林宛白单独叫住了。
“能和我聊聊吗?”林宛白小心翼翼地问,“你今晚的表现太精彩了,是怎么做到的?”
“看过了就记住了。”裴嘉之言简意赅,“记性比较好。”
“可是,照这么说,你看过了池慕的所有作品啊。”林宛白神色复杂,“连镶边的、出场不足两分钟的小角色都能一口说出来。裴嘉之,你到底有多爱他?”
有多爱呢?
爱到记住他演过的每一个角色,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配角。爱到默默支持他的每一部电影,收集每一张票根,无论质量高低。
“为什么要离婚呢?”林宛白流露出一丝哀伤,“明明你还爱他啊。”
“林小姐,你失态了。”裴嘉之递过一张手帕,“你该保持中立才是。”
他用绝对的理性构筑起高墙,抵挡住了外界的一切入侵。
深夜,裴嘉之独自上了三楼的露台,迎着萧瑟的寒风,点了根烟。他不常抽烟,点烟的目的是为了恢复头脑的清醒。
只有始终理智,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理性高于一切。这是裴家的家训,裴嘉之从小背到大。
可不管是谁,都会有不理智的时刻,比如他那以理性著称的父亲,在酒会上对他的母亲一见钟情,执意要娶这位没有家世的女星。
然后——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惊动了裴嘉之,他回过头,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谈云川,你来做什么?”
“我听见你上楼的动静了。”谈云川双手插兜,“怎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深更半夜一个人跑露台上抽烟。”
“这和你无关。”裴嘉之态度冷淡,“还有,离池慕远点。手表的代言不给他,也轮不到你头上。”
他那不加掩饰的厌恶,直白地展露在谈云川眼前。
“我要早知道你们的关系,就不会提出那种不识趣的条件了。”谈云川冷笑了一声,“自诩公事公办的裴总,到头来不还是袒护了池慕。佑嘉内部有多少人想动这块蛋糕,不止我一个。”
“谈云川,谨言慎行。”裴嘉之面无表情,“等有朝一日你到了我的地位,再来置噱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提醒一下,我和池慕还没有正式离婚,他依然是我的法定配偶,你再出言无状,小心剩下的代言。”
他掐灭了烟,头也不回地从谈云川身边走过。
裴嘉之身处高位,看多了娱乐圈里为了争一个奢侈品代言头破血流的场面。代言的头衔,往往决定了一个明星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裴嘉之深谙此道,特地为池慕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手表系列。
这个系列的代言人是不会改变的,也只有池慕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二楼的房间里,池慕半梦半醒,下意识地卷起被子扑向床铺的另一侧,却摸了个空。
“裴嘉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人呢?”
“上厕所。”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朦胧的身影出现在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
池慕安心地合上眼,闻到了一点尚未散去的烟味。
凌晨四点半,裴嘉之定的闹钟准时响起,惊扰了池慕的好眠。
他顶着一头乱发,困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住。
“醒一醒。”裴嘉之边漱口,边腾出手摇晃着池慕,“不是你昨天说的去看日出吗?来不及了。”
“我后悔了。”没睡醒的池慕昏昏沉沉,整个人往裴嘉之身上一倒,“对不起,我走不动了。”
“不要趁机补觉。”裴嘉之无奈地推了推池慕,“快醒醒。”
好一番折腾后,两人终于穿戴整齐,在玄关处碰到了等得不耐烦的林宛白。
“几点了?”林宛白指着墙上的钟,“预计五点半日出,别磨磨蹭蹭了。”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池慕戴着大大的口罩,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裴嘉之扶住他一点一点向下垂的脑袋,免得他一不留神摔倒。
“这段很可爱,剪出来发花絮。”林宛白亲自举着摄像机,“传闻中,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黑暗时,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会获得新生。两位,准备好迎接你们的新生命了吗?”
第14章 其实我早在高中就喜欢你……
天边的第一缕霞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将天空染成了大片的暖金色。在明暗的交界处,旭日冉冉升起,带来了崭新的一天。
“似曾相识啊。”池慕抬起头,清晨的一束阳光恰巧照在他侧脸,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裴嘉之,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中的研学旅行就是在山里露营看日出?”
“你进错帐篷那次?”裴嘉之心领神会,“那确实忘不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池慕解释道:“帐篷是学校统一采买的,全都长一个样,何况里头黑漆漆的,走错了很合理。”
“这也不是你把我压出淤青的理由。”裴嘉之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差点被你吓死。”
那是看日出的前一天晚上,在老师的组织下,同学们两两分组搭建帐篷。夜幕降临,池慕钻进睡袋,和好友江远聊了会天,意犹未尽,非要江远陪他出去赏月。
“我的小少爷,你别折腾我了。”江远翻了个身,口齿不清地嘟囔道:“你自个去吧,小心外头有狼。”
池慕才不信这一套,当即一个人偷溜到山上转了转,没察觉什么异常。月色皎洁,困意上涌,他打着哈欠,摸索着回了帐篷。
他睡在帐篷内侧,每回进去都要跨过外侧的江远,这次也不例外。
池慕抬起腿,在黑暗中凭感觉迈过去,结果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地砸在里侧的睡袋上。
被他压在底下的人痛得闷哼了一声,池慕惊慌失措,急忙从对方身上下来。
“你...你没事吧?”池慕慌张打开手电筒,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帐篷。
“咳咳咳。”裴嘉之捂着胸口坐起来,咳得惊天动地,“池慕同学,大半夜的,你搞谋杀吗?”
他向来沉稳自持,这还是第一次乱了方寸。池慕砸下来的那一刻,是裴嘉之此生离天国最近的时候。
“真的对不起。”池慕合掌道歉,“我闯的祸,我会承担责任的,我们立马下山去医院。”
“不必了。”裴嘉之解开胸前的纽扣,露出了锁骨以下的大片淤青,“万幸的是,骨头没断。”
裴嘉之的帐篷只有他一个人,他拽过摆放在外侧的背包,掏出了一瓶气味浓烈的药酒。
“原来我是被你的包绊倒了。”池慕举着手电筒为他照明,“你竟然随身携带了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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