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于分手的好聚好散,离婚很难做到潇洒抽身。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夹杂在里面,绝大多数人都会犹豫。
《为时未晚》就是抓住了嘉宾这种徘徊不前的心态,引导他们自主地做出选择。
离婚的原因啊,池慕默念了后半行,不禁有些沮丧。他坐在最左边,按理说应该第一个发言,但从哪里开口,他还没想好。
“小池和裴总是怎么认识的?”苏听荷见池慕和裴嘉之都不作声,以为他们拘束了,便善意地抛出了橄榄枝。
“我们是高中同学。”池慕喝了口水,掩盖了平静外表下不易察觉的慌乱。
“校园恋爱吗?”谈云川感叹,“令人意想不到。”
“并不是。”裴嘉之接过话茬,“单纯的作为同学相处,结婚是在大学毕业后。”
“那恋爱呢?”赵明远听得兴致勃勃,“大学谈的恋爱,毕业结婚?”
“不。”池慕神色尴尬,“实际上我们没有恋爱过,算是相亲结婚。”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三秒。不同于公开恋爱结婚的其他两对,池慕和裴嘉之的感情时间线,任凭娱乐记者怎么挖也挖不出。在场的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骤然听到实情,半天缓不过来。
“所以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就结婚了?”苏听荷回过神,“能坚持六年也不容易。”
她和赵明远是一出道就拍对手戏,慢慢萌生出的好感。两人磨合了近十年才正式结婚,如今因为工作和家庭的不平衡,感情濒临破裂,约定离婚后做回朋友。
在她看来,婚姻是一件慎重的事情,池慕和裴嘉之太轻率了。
“当时爸妈有让我们多处处。”池慕回忆道:“可能是一时冲动了。”
何止是一时冲动。从他看到裴嘉之的那一刻起,整颗心已经陷进去了。
谁让他是少年时遇见的一轮明月。
“裴总也冲动了?”谈云川转向裴嘉之,“这可不符合你的外在形象。”
“人本来就是多变的。”裴嘉之不置可否,“没什么好较真的。”
即使是他,也有不顾一切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造成他们离婚的源头。过早点燃的火花,在六年内燃烧殆尽,余下一地灰烬。
“虽然有点仓促,但不失浪漫。”苏听荷面带微笑,脑海里浮现出她那记不清面容的初恋。
“婚姻中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谭柏按照顺序提问。
“陪我看《致云雀》的深夜场。”池慕说得斩钉截铁,不带丝毫停顿。
他看向身旁的裴嘉之,对视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飘着雪的夜晚。
《致云雀》是在冬天上映的,淹没在一堆爱情片和喜剧片里,票房惨不忍睹,看的人寥寥无几,连影院都自觉减少了排片量。
裴嘉之怕池慕难过,刻意不提看电影的事,结果池慕沉浸在拍出人生第一部电影的喜悦里,根本无暇关注票房。
他苦恼的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带裴嘉之去影院。虽然家庭影院随时可以看,但总归少了点气氛。
“他太忙了。”池慕和江远抱怨,“我和裴嘉之一天到晚见不上一面,他白天在公司,晚上在书房,我半夜起来书房灯还亮着。”
“这么惨的吗?”江远满怀同情,“一场电影而已,下周末我陪你看。”
“再说吧。”池慕闷闷不乐地挂断了电话。
他走进卧室,看见地上打开的行李箱和堆放整齐的衣物。裴嘉之明天出差,要去半个月。
“几点的飞机?”
“十点。”裴嘉之合上箱子,俨然是整装待发的样子。“你来送我吗?”
“当然不。”池慕一口拒绝,“我没那闲工夫。”
裴嘉之挑了挑眉,伸手揉乱了池慕的头发。
“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我可没惹你。”
“那你为什么不邀请我去影院看电影?”池慕倾身,揪住了裴嘉之的衣领,“光顾着开会,开不完的会。”
“你先松手,别给我扯坏了。”裴嘉之忙着从池慕手里解救皱巴巴的领带,“我明白了,我们改天去看。”
“来不及了。”池慕背过身,自顾自生着闷气。
他没指望裴嘉之为了这点小事推迟明天的会议,何况裴嘉之绝对不可能这么做,他比谁都守时。
肩膀突然被戳了戳,池慕没好气地转了头,对上裴嘉之含笑的眼睛。
“来得及。”他温和地说,“不是有晚间场吗?”
“可是外面在下雪。”池慕拉开窗帘,纷飞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无处遁形。
“我带伞了。”裴嘉之取下大衣,搭在手臂上。“走吗?”
池慕可耻地心动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一同步入了电影院。
寒冬的深夜,观影的人寥寥无几。池慕抖了抖围巾上的雪粒,没花一分钱就和裴嘉之包了个场。
进入放映厅不久,灯光很快暗了下来,银幕上放出了《致云雀》的片头。
池慕一颗一颗地吃着爆米花,时不时借着微弱的光线侧头看一眼裴嘉之。
“好好看电影。”裴嘉之感觉到了那股异常强烈的目光,“看我做什么。”
“嘘,你声音盖过我台词了。”池慕连忙制止,“我想看看你的反应。”
裴嘉之莫名其妙,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电影上。银幕上的画面一帧帧闪过,他不知不觉被带入了故事情节。
电影里的人此刻就坐在他身边,悠哉游哉地喝着冰可乐,他却被池慕饰演的角色拨动了心弦。
灯光明明暗暗,裴嘉之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他专注地凝视着屏幕,几乎忘记了池慕的存在。
“裴嘉之?”池慕见他半天没动静,便轻轻地拽了拽裴嘉之的衣袖。
裴嘉之没有回应。
他望着电影里熠熠生辉的池慕,像望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恒星。他想起了曾经被击碎的梦想,如今竟能在池慕的身上得以重现。
好吧,他告诉自己。那么,从现在起,我就做一颗行星,永远围着恒星转,直到有一天,恒星不再需要我。
电影散场后,两人并肩走出放映厅。
雪还在下。一片片晶莹的雪花打着旋落下,融化在湿润的泥土里。街道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一眼望去仿佛望不到头。
“圣诞节快到了。”池慕停下脚步,兴奋地指着路边深绿的圣诞树。
树上装饰着一圈一圈发光的彩灯,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好看。
“据说在圣诞树下许愿会成真。”池慕握住裴嘉之的手,把他拉到了圣诞树下方。“刚好有现成的,我们来试试。”
“这是骗小孩子的把戏。”裴嘉之一点不上当,“就像父母对孩子说世界上有圣诞老人,袜子放在枕头边第二天就能装满礼物一样。”
“别扫兴。”池慕瞪他一眼,“这是个美好的寓意,我相信它会给我带来好运。”
他合拢掌心,闭上双眸,在心里迅速地许了一个愿。
睫毛上落了雪花,在寒风中轻轻抖动。池慕睁开眼,冰凉的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擦一擦。”裴嘉之及时递过手帕,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圣诞节的另一个习俗吗?”
“嗯?”池慕一愣,顺着裴嘉之的目光望向圣诞树的顶端。
那儿挂着一串槲寄生。
裴嘉之上前一步,解下围巾系在池慕的脖颈上。
漫天的雪模糊了视线,他们在槲寄生下拥吻。
第17章 他们曾经过得很幸福……
“好甜。”苏听荷捂着嘴,眼里直放光。“堪比偶像剧的情节。”
“艺术来源于生活。”谭柏开了罐啤酒,隔空敬了敬裴嘉之。“可惜它又高于生活。”
裴嘉之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在艺术的领域里,爱是永恒延续的,一对久别重逢的伴侣不会停止相爱、不会遇到矛盾、更不会在风雪里走散。但在现实的生活里,一切皆有可能。
“回敬你一杯。”裴嘉之以茶代酒,和谭柏轻轻碰杯。“你看得很透彻。”
“有些事情,不得不看开。”谭柏灌了一大口啤酒,“经历了就好了。”
“你俩挺有共同话题啊。”谈云川勉强地笑着,夺过谭柏手里的啤酒,将话题引回正轨。“之后是谈谈你们认为的离婚的原因。”
“聚少离多、缺乏沟通。”池慕说出了考虑过的答案,这也是他半个月来反思后的结果。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隔阂了呢?是某一次的不欢而散、还是另一回的不告而别?
《致云雀》获奖后,片约纷至沓来,业界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这个初出茅庐的演员,而演员本人却没有这种自觉,依旧我行我素。
叶眉多次头疼于池慕没有事业心,因为他仗着家境优渥,只参演感兴趣的电影和电视剧,其余的一概不碰。
那是一段非常融洽的时光。有戏拍的时候拎包去剧组,等裴嘉之探班;没戏拍的时候躺在家里,或是去公司找裴嘉之。
裴嘉之给了池慕私人电梯的卡,直达他办公室。于是总裁办公室的垃圾桶里,总会莫名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吃完的蛋糕盒、光秃秃的鸡骨头、让进来送文件的秘书小姐疑惑不已。
“您吃过下午茶了吗?”她下意识看了眼垃圾桶,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如果您对我准备的下午茶不满意,可以随时告诉我。”
裴嘉之放下钢笔,从高高的文件堆里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塞得满满当当的垃圾桶。
“那倒没有。”他停顿了片刻,“顺便帮我打包一份,我想我的爱人还没有吃饱。”
当天晚上,裴嘉之带着芒果慕斯回去,得到了池慕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们曾经过得很幸福。
后来,在舆论的裹挟和叶眉的耳提面命下,池慕接的戏显著增多了。他迫切地想要摆脱《致云雀》的光环,却越走越偏。
为此,他和裴嘉之大吵了一架。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尊重你的任何决定。”裴嘉之推了推眼镜,“前提是,这完全出于你本人的意愿,而不是受到了外界的影响。经纪人的话也未必全部正确,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力,过多的接戏只会消磨你的灵气。”
“以上就是我做出的决定。”池慕强硬地反驳他,“我最讨厌你对我说教,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为什么要干涉我的选择?”
“我是在给你建议,听不听由你。”裴嘉之保持着镇定,“如果你是为了磨练演技,那我劝你循序渐进。如果你是为了超越《致云雀》,那我想你走岔了路。为什么一定要超越呢?它们不都是你的作品吗?”
池慕正处在敏感期,一听到《致云雀》就敏感。网上一堆末流评论家,明里暗里嘲讽他拍不出更好的作品,他虽然不太关注这些闲言碎语,但也经不住叶眉成天在耳边念叨。
“别说了。”他出声打断了裴嘉之,“你是专业人士吗?凭什么断定我超越不了。够了,我不想听你高高在上地教育我了。”
他拖着行李箱,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裴嘉之。
裴嘉之孤零零地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低垂着眉眼,似乎有点难过。
池慕应该在意的,但他没有。他重重地关上了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是他们日后冷战的起点。池慕三个月没回家,耐着性子拍完了那部被叶眉称为极具获奖潜力的电影。杀青宴上,裴嘉之现身,两人顺势和好,谁都没再提起之前的争吵。
新出的电影毫无水花,连着换了几个宣发手段都不见起色,叶眉急得焦头烂额,劝池慕配合炒个cp,挽救一下局势。
“姐,我已婚。”池慕打开上锁的相册,向叶眉展示了裴嘉之的背影照片。“不接受炒cp。”
“炒cp只是一种营销方式。”叶眉劝说道:“难不成炒个cp就假戏真做了?”
“这戏太烂了,我不想演。”池慕执意反对,叶眉奈何不了他,炒cp的计划就此搁置。
尽管如此,那道横跨在池慕和裴嘉之中间的裂痕始终未得到修补,裴嘉之愈来愈沉默寡言,池慕离家的时日越来越长,十天半个月不联系成了常有的事。
曾经的出游约定也一一作废,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额外的旅行,还因为在机场撞上记者被迫取消了。就是那一次,叶眉知道了池慕的结婚对象是谁。
“你为什么不早说?”叶眉惊诧万分,“那可是裴嘉之啊。”
商界最年轻的总裁、佑嘉的实际领导人、裴家的未来接班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金字塔尖的人物。
“这有什么好说的。”池慕不懂,“裴嘉之很厉害,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深着呢。”叶眉循循善诱,“你不是不想和陌生人组cp吗?正好,借此机会,公开你和裴嘉之的婚讯,借一借他的名头。”
她盘算着,利用裴嘉之的正面形象,无形中提升一波池慕的路人缘,挽回他跌落的口碑;却没想遭到了池慕的强烈拒绝。
“我和裴嘉之是独立的两个人,我不想把裴嘉之牵扯进娱乐圈,被人指指点点。”
这是几年来池慕第一次明确地表露了不满,他要求叶眉严格保密,不准走漏风声。
自此以后,池慕格外重视和裴嘉之保持距离,哪怕在同一场酒会上碰见,也是匆匆一瞥。
他理所当然地相信,裴嘉之会理解。这份信任是从结婚后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却在提出离婚的当晚寸寸碎裂。
“是我的问题。”池慕做出了总结。这一刻他忘记了叶眉的千叮咛万嘱咐,满心只想着拉住裴嘉之,不让他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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