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慕乖乖地应了,也没好意思说是裴嘉之提的离婚,就这么将错就错地认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晚饭,饭后池母张罗着剥几个核桃,给自家缺心眼的孩子补补脑。
“妈,我都多大了,你还信这一套?”池慕口头抱怨,嘴却一刻不闲着。
他嚼着母亲剥好的核桃肉,顺手查了查核桃的功效,结果一开手机,不大的屏幕上跳出一堆显眼的红色感叹号,占据了整个视野,颇为壮观。
池慕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江远发什么神经?”他往下翻了几条,全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表情包,像是震惊到极点的失语。
池慕懒得一条条看,干脆回拨了个语音电话,那头的江远秒接,断断续续地说不出一个字。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池慕耐心即将耗尽,“我在陪我爸妈。”
“有有有。”江远一个大喘气,声音都在抖,“你绝对想不到。裴嘉之和黎元思打起来了!”
一块碎碎的核桃肉卡在了喉咙,池慕抓起桌上的水连灌几口 ,硬是顺了下去。
“谁打谁?裴嘉之有没有事?”他顾不得呛水的难受,边咳嗽边问。
“互殴,裴嘉之先动手的,我不知道他受伤没。”江远看热闹不嫌事大,“有认识他们的人拍了视频,你看不看?”
“我不敢看。”池慕看了眼身后一无所知的父母,极力调整着情绪。“黎元思敢碰裴嘉之一根指头,我就剁了他。”
“裴嘉之先动手的。”江远强调了一次,“你别急着发火,先弄清原因嘛。”
“裴嘉之那么有修养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和人动过手?”池慕快步走向阳台,深吸一口气。“百分百是黎元思的错,你该去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能惹得裴嘉之这么生气?”
他攥紧拳头,一股难以控制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我是看在裴嘉之的份上才对黎元思处处忍让。我想着,他是裴嘉之的朋友,说不定比我更了解裴嘉之。虽然我们互相看不顺眼,但我不希望裴嘉之因为我失去一个朋友,所以——”
所以他隐瞒了黎元思奚落自己的事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压根不在乎黎元思的看法,但他怕裴嘉之会介意。
“冲动是魔鬼。”江远不得不出言相劝,“而且裴嘉之占了上风,没挨着几下,不信你看视频。”
池慕闭了闭眼,平缓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点开江远发来的视频。
画面抖动得厉害,隐约可见裴嘉之模糊的身影。他脱了外套,袖子挽到了手臂上,颇有些与平时不同的潇洒。黎元思垂头丧气地站在他对面,两人似乎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然后,裴嘉之一拳揍了上去。
场面极其混乱,黎元思硬生生挨了两下后选择反击,一脚踹在裴嘉之的小腿上,隔着屏幕都能听见清脆的响声。
池慕的眼睛几乎是立马红了。
他死死地盯着裴嘉之,垂在身侧的手一会捏紧,一会松开。奇怪的是,明明裴嘉之没有喊一声痛,池慕却有种异常疼痛的错觉。
那一脚,像是踢在了他腿上。
不断有人冲过去劝架,各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在一片杂乱的背景音里,池慕唯独捕捉到了裴嘉之的只言词组。
他说:“我累了,先回家了。”
池慕心里一紧,他有种分外强烈的预感,裴嘉之说的家,指的是他们共同生活过六年的家。
“我要去陪他。”他对江远说:“裴嘉之需要我。”
“你开玩笑吧。”江远错愕不已,“你以什么立场去?朋友?恋人?裴嘉之让不让你进门还不一定。”
“不是有指纹解锁吗?”池慕底气不足,声音小了许多。“也许裴嘉之没删我指纹。”
“痴心妄想。”江远泼了一盆凉水,“不撞南墙不回头。”
池慕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拿起车钥匙,转身和父母告了别,开车回家去了。
半小时后,他站在熟悉的房门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指纹锁上面。
等待认证的一秒钟内,池慕脑子里飘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在机械音的提示下回归了实处。
“滴——识别成功,欢迎回来。”
房门应声而开,池慕站在门外,一时反应不过来。
虽然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裴嘉之不会删指纹,但是真到了这一天,他又感觉难以置信了。哪有人提离婚后不删前任指纹的,裴嘉之真是个万里挑一的人才。
出于尊重对方隐私的缘故,池慕没有直接进入。他停在玄关处,边打量着四周一成不变的装饰,边唤了几声裴嘉之的名字。
没有回音。
池慕以为他不在,刚想打道回府,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怕裴嘉之出了什么事,鞋都来不及换就往里跑,恰巧和匆忙起身收拾的裴嘉之撞到了一块。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池慕好不容易站稳,立刻被客厅的景象惊呆了。
“你怎么回事?”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空了一大半的酒柜,以及茶几上随意摆放的酒瓶和酒杯。
“裴嘉之,你堕落了!”池慕痛心疾首,“就算黎元思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背叛了你们的友谊,你也没必要借酒浇愁。”
他见裴嘉之衣着凌乱,神色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没有。”裴嘉之正欲开口辩驳,被池慕同情的眼神吓到了。
“但我也能理解。”池慕沉痛地拍了拍裴嘉之的肩膀,“换位思考,如果是江远和我绝交,我可能比你还难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胆说出来,我安慰你。”
“我想你误会了。”裴嘉之见缝插针地澄清,“红酒是送于星文的谢礼,他开车送我回家,上来坐了会。”
“你是不是在逞强?”池慕的脑回路转不过弯了,“那黎元思呢,你不在意吗?”
裴嘉之解开松垮的领带,随手抛在了沙发上。池慕咽了咽口水,眼神不由自主地黏在裴嘉之露出的半截锁骨上。
“比起黎元思,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话锋一转,瞬间占据了主动权。
“什么事?”
池慕满脑子都是裴嘉之锁骨的形状,无暇顾及其他。
“黎元思背后欺负你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是觉得我不值得信任,还是从来没想到过我?”
第20章 我希望被你需要
裴嘉之严肃的时候,带来的压迫感是顶级的。这股凛然的气势,不论是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唯恐惹祸上身。
除了池慕。
迟钝是把双刃剑,既会使他无意中忽视裴嘉之的需求,也会让他在裴嘉之面前坦荡做自己。
他并不是察觉不到裴嘉之压抑着的怒气,而是单纯的不惧怕。反正裴嘉之的愤怒一定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必要的安抚,他是必须要做的。
“因为黎元思是你的好朋友。”池慕稍稍美化了一点自己的用意,“我怕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何况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他针对我,我就反击回去。”
他踮起脚,拍了拍裴嘉之的头顶。
这个动作裴嘉之经常对他做,久而久之就成了表达安慰的方式。
裴嘉之好一会儿没说话,眼底漫过诸多复杂的情感。
四分失落、五分愧疚、还有一分藏在深处的悸动。
“对不起。”他想摸一摸池慕的头,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我该承担责任的,是我的错。我没有做好,没有及时关注到你的处境,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站出来维护你。你可以怪我,但不要受黎元思的观点影响。他不喜欢你,是他不懂得欣赏,你很好。”
“你是为这个生气?”池慕灵光一闪,像是拨开一层厚重的雾气,见到了事物的本来面目。
一切渐渐明晰,裴嘉之对黎元思动手是为了维护他,这是不是说明,他在裴嘉之心里的位置很重要。
裴嘉之的眼睛里写满了歉意,看得池慕五味杂陈。
他起先是有点雀跃的,但看到裴嘉之如此内疚,又高兴不起来了。心底冒出的一点小小欣喜随风远去,剩下的则是无限的心疼。
为什么永远替我考虑呢?明明受委屈的是你才对。
裴嘉之的温柔,是一条永不止息的河流,流向池慕的心间。
池慕不允许任何人说裴嘉之不好,哪怕这个人是裴嘉之自己。即使在裴嘉之道歉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想过要不要利用裴嘉之的愧疚更近一步。
“没关系。”池慕语无伦次,“你放心,我从来不把黎元思的话当真,而且有仇我都当场报了,只是不想麻烦你。”
“不会麻烦。”裴嘉之轻声说:“我希望被你需要。”
裴嘉之大概率是醉了,不然不会这么坦率。池慕闻到了他身上一点若有若无的酒味,想必是和于星文小酌了几杯。
池慕的心软成一片,他知道,裴嘉之也不善于表达,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我也是。”
他不想再忍耐了。
池慕捧起裴嘉之的脸,迫使他低下头,然后将唇印了上去。
他描摹着裴嘉之的唇形,自然而然地加深了这个吻。水声弥漫,辗转在唇与唇之间。
裴嘉之的脸很烫,触碰后会有种被灼烧的感觉。池慕手抖得厉害,差一点喘不过气来。
他仅剩的接吻经验全都来自于裴嘉之,他们在这间婚房里吻过许多许多次。生涩的、小心的、紧张的、甜蜜的,每一帧都是那么的记忆犹新、那么的难以忘怀。
池慕不舍得放开,他揽住了裴嘉之的脖颈,全身心地投入了这个吻。
裴嘉之意外地配合,池慕倾身靠过来的热度,从嘴唇烧到全身,大脑也像喝醉了似的昏昏沉沉,完全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他任由身体里的热度一路蔓延,直至————
裴嘉之猛地推开池慕,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个戛然而止的吻。
池慕擦了擦嘴角的水迹,不明所以地看向裴嘉之。裴嘉之的脸红到了耳根,一句话没说,转头冲进浴室,反锁了门。
锁门声惊醒了呆愣的池慕,他缓了缓,才从刚刚沉浸的吻里抽离出来。
他大约猜到了裴嘉之进浴室解决什么,趁着屋子里空无一人,池慕轻车熟路地进入卧室,拉开床头柜翻找着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东西应该还在原位。
池慕眼睛一亮,从角落里摸出来一个开封过的小盒子。
他跪在地板上,把盒子里剩下的全倒出来,一个一个地数,看看和记忆里的数量对不对得上。
“别数了,没用过。”
裴嘉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池慕一跳。
“你怎么这么快?”池慕脱口而出,“身体不行啊。”
裴嘉之没理会他的调侃,蹲下身捡起散落一地的安全套,装回了盒子里。
“是不是快过期了。”池慕看了眼生产日期, “浪费可惜了。”
裴嘉之的额头上现出两根青筋,池慕见好就收,不再刺激他。
“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池慕回得迅速,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小谎。
难得来一趟,可不能急着走。
“几点了,饿不饿?”裴嘉之信以为真,打开冰箱寻找食材,“想吃点什么?”
“家里的冰箱不是摆设吗?”池慕随口道:“能找出两块冷冻牛排都不错了。”
“答错了。”裴嘉之合上冰箱门,“只有一块。”
池慕扑哧一声笑了,裴嘉之无奈地摇摇头,拎着牛排去了厨房。
他没像招待客人一样招待池慕,池慕本人也没有当客人的自觉。他在各个房间转了转,俨然一副主人派头。
书房的门虚掩着,池慕随手拿起裴嘉之放在桌上的书,书名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他依稀记得情节,便向后翻了两页。裴嘉之对书本很爱惜,纸张干干净净,只在一处做了个小小的标记。
“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池慕情不自禁地念起那段勾画过的文字,“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书页中忽然掉下一张照片,池慕拾起它,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那是大学的毕业典礼,他自导自演了一场话剧,在大礼堂表演。
演出很成功,谢幕时掌声经久不息。池慕矜持地向观众鞠躬,而裴嘉之就坐在台下鼓掌的人群中,远远地望着他。
他甚至不知道,裴嘉之来过。
第21章 (攻视角) 裴嘉之的暗恋……
凛冬将至,裴嘉之走出图书馆,遇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几个穿着时尚的女生说说笑笑地从他身旁经过,兴奋地讨论着怎么过圣诞节。
关于圣诞节的话题黎元思在宿舍里提过,但裴嘉之忙着改期末论文,选择性忽略了。黎元思提议,在班上开一个圣诞派对,他有能力弄来一棵圣诞树,只需装饰一下,即可派上用场。
“能带家属吗?”于星文举起手,“我女朋友特别想要一棵挂着彩灯的圣诞树,到了零点用来许愿。作为回报,她会帮忙整理和筹备派对。”
“没问题。”黎元思爽快地同意了,“我们正好需要一个细心的女生,这主意太棒了。对了,班长大人还没发表看法呢。嘉之,你有何高见?”
裴嘉之正在奋笔疾书,闻言不禁迟疑。
“圣诞节是外来节日,特地组织活动庆祝会不会显得过于推崇了。”
“裴嘉之,你再过时一点试试呢?”黎元思懊恼地捶了捶床板,“求你了,别扫兴,就差你一个了。”
11/45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