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咋老一个人。”岑与看着远处静静坐着的汶家光,嘀嘀咕咕:“体育课都一个人,多无聊啊......”
代铭阖上眼,叹声道:“没人愿意跟他玩呗,他一入学就被人欺负了,你指望谁和他一块玩?和他一起玩就意味着和某些人作对,谁没事惹这个麻烦。”
说完,代铭又想起什么,补道:“噢,我忘记了,你敢。”
这回,岑与没立即回答他的话,他定定地凝视着那一小块身影,表情若有所思,代铭还以为他走了,睁开眼一看,只见岑与倏地起身,拍了拍沾了草的屁股,代铭出声道:“你干嘛?别去,本来就一个人,你凑上去说话,那不显得他更尴尬?”
体育课总会有这样的人,自由解散后,别人三两成群嘻嘻哈哈,只有某个人独自走到某个角落,他或许坦然地面对孤独,享受着一个人的时间,又或许内心惊慌,只能望着某一点发呆来掩饰自己的无措,别人的过多注视可能更会让他感到窘迫。
岑与迈开腿,缓慢而坚定地往那方向踱步,踏着绿草,迎着夏风。
代铭想伸手抓住岑与,却连他扬起的衣角都没碰到。
代铭没跟上去,只远远看到岑与递给了汶家光一个东西,似乎是个魔方?
两人没有多聊,岑与给完东西就回来了,他静默地伫立在代铭身边,神色复杂。
他又逆着光了,代铭微微眯起眼睛,心想,这人怎么老站在光下?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岑与平静地问道。
他的问题没头没脑,代铭却听懂了,他重新坐起身,背靠着树,撑着下巴微笑道:“多的是这种事,汶昀羡在学校里大传汶家光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可是学校里的私生子何止他一个,即使没有这个名头,每个班、年级都还是有一两个这个被欺凌的人,这是某种扭曲又再寻常不过的社会现象。”
“你以为他是因为身世才会被这样对待的?”
“我不知道,言溪哥也是私生子,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岑与蹙眉道。
代铭跟他口中的言溪不熟,也不感兴趣,只继续说道:“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欺负他,所以我也欺负他,他们从无缘无故地恶意伤害中获取快乐。”
“你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世界上有太多不讲道理的事,有的人就是这样坏到骨子里。”
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借口,明目张胆地去作恶。
岑与眼神一沉,“所以,他倒霉?活该被这样对待?”
代铭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道:“我不知道,岑与,我说过,世界上有太多不可理喻的事情,虽然这样说不太中听,但他似乎就是那个倒霉蛋子,可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来承担这个角色。”
岑与还不明白,“他”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一群人,就算“他”被虐待死了,法律也会偏袒活着的施暴者。
代铭觉得他被他大哥保护得太好了,连世间的丑恶都没怎么见过,他凝眸注视着逆着光的身影,感到有些不真实,“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奥特曼啊?光的使者?惩治坏人?帮助弱小?你能帮他多少呢?”
“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我只能看着,眼睁睁看着。”岑与的话里带着颓废,“去年我刚转过来的时候,路过他,看到他手臂上一大片被烫伤,皮都掉下来了,露出里面粉色的肉,汶家没有佣人敢给他处理,他只有上学了才到学校医务室处理,他甚至痛到连哭都不会了,而他的兄弟在班里把这件事当成荣誉大谈阔谈。”
岑与不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兄长?他以为所有家庭的兄长都和他大哥一样如父如兄。
孩童喜欢拿着模型围聚在一起,高喊着自己是奥特曼,可现实里他们都不是正义的奥特曼。
事实上,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怪兽。
怪兽的形状千奇百怪,人的恐惧、心里滋生的阴暗如同怪兽扭曲的面容一般,或许他们只是披着和奥特曼相似的人形,内里实则是只丑陋的怪物,人们都面目全非。
岑与和汶家光没有特别要好,他们甚至认识了一年不到。
可回想起那流脓的伤口,岑与在心中无声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奥特曼?
如果他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
代铭看着岑与突然变得坚定的表情,语气无奈:“你为什么执意要帮这些人呢?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被校园霸凌,你帮得了一个,以后还帮得了千千万万个吗?”
“以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他的回答不带任何犹疑,声音裹挟着沁凉的微风,每个字的发音都无比清晰,像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回响。
那道声音呐喊着,对着他,对着世界。
“二愣子。”代铭拿起书挡住耀眼的光,笑着评价道。
岑与抱起篮球,朝着他伸出手,“走,打球去。”
代铭握着那只手,两人并肩朝篮球场走去。
他们在阳光下传球,酣畅淋漓,汗水随着步伐不断落下。
仅过去一小会儿,代铭余光瞥到汶家光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篮球场旁边,手里还抱着一个魔方。
不知看到什么,代铭心中一惊,连岑与传过来的球都没接住。
他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亮了?
在代铭无数次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这个人的眼神里全是麻木暗淡。
他知道自己的眼神这么亮吗?
在此后日复一日地枯燥生活中,代铭依然深刻铭记着那如炬的目光,像一只可怜的动物,在幽暗密林里匍匐了许久,于静默和闷怒中吞下无垠的夜,窥得了一点光,便以为那就是黎明前的曙光,于是充满渴求地伸出手,即使被灼伤也要拥住,荒唐又可怜。
那人眼中蕴含着无限复杂的情绪,似绵绵丝雨,落入水中,在静谧水面荡漾出层层涟漪,泛起心间的泥泞。
内心再触动,代铭依旧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过于沉湎这样的目光,这是危险的信号,可怜别人就要承担那个人的一部分命运,他告诉自己不要跟着多管闲事。
他瘦小,怯懦,伤痕累累,淤积的悲伤氤氲进骨髓里,风轻轻拂过,灵魂就开始皲裂。
那是万千浮华下苦苦挣扎的灵魂之一,也是万千废墟瓦砾中的一粒尘埃。
尘埃投入万顷江河奔流复海,掀不起任何波涛,构不成一道粼粼之光。
谁会莫名其妙地去接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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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开饭有点晚了,还有人吗?摩西摩西?ᕦ༼ •́ ‸ •̀ ༽ᕤ
11月1号留:果咩那塞家里今天有事,大家今晚别等了,早点睡觉o(╥﹏╥)o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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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羽书和代铭缄默着,他们还能说什么?说岑与那天出门时穿的刚好还是汶家光送的鞋?他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岑与被背下山的时候还有一点力气和他大哥发语音,说自己就快回家了......
“这确实是一场意外,岑哥当时也这么以为的,过了一阵子才知道当时在山上几个人为什么吵架,之后的事情就是你知道的那些了,除了那个和岑与一块下山的女生,同行的其他人家里基本都......”当年的事情傅羽书了解的不多,岑与他们当时初中,而傅羽书当时已经上高中了,很多事情也是从代铭口中知道的。
代铭不知想到了什么,啧的一声,表情不屑,“田旭那小子,那天他要是去了的话,后面也不会再搞出那档子事来。”
“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不说,为什么......”汶家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声音平稳:“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代铭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以前问过岑与他大哥这件事吗?”
汶家光脸色微微发白,艰难地点头,“我问过,他说就是意外,别的什么也没说了。”
“那就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代铭叹声道:“我那时候觉得你不知道的话,也没必要告诉你,免得你多想。”
汶家光的魂魄游离着,只留下一具无知无觉的空壳伫立在原地。
“现在告诉你这些,我也犹豫了很久,你和岑哥在一起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无权干涉,我只是有点不明白,岑哥当年明明不择手段地搞垮那几个人家里的生意,有的受不了离开了A市,有的跑到了国外,包括你们家,为什么后来又能毫无芥蒂地收养你?”傅羽书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我也不是说岑哥坏话,只是我们也认识几年了,作为朋友,我们也怕你被骗。”
明明无亲无故,甚至可以和当年岑与的死有些扯不断的关系,后面忽然收养汶家光,他们原以为岑今山只是突然失去弟弟,心里接受不了,所以才接汶家光回家当成弟弟照顾,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居然在一起了,这在外人看来是一件多么奇怪诡异的事。
“我有个不好的猜想,岑与他大哥不会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报复你,所以才和你在一起吧?不然正常人哪里会这样干?养大你,然后和你在一起,这和圈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圈养关系有什么区别?”代铭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如果是真心喜欢的,汶家光不懂事,岑今山三十几岁的人也不懂事吗?他们相差十六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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