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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容器(近代现代)——不辞殷

时间:2024-12-18 09:32:13  作者:不辞殷
  
  他自以为很不刻意地瞄了一眼我的脸色,然后才接着往下说:“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他有心脏病,所以我们都围着他转,把你忽略了?”
  
  “你不要怪他,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你弟弟确实是健康的,他从来就没生病,其实我们撒谎是因为……”他深吸口气,想哭哭不出来地说,“因为有心脏病的其实是你啊!”
  
  他说得如此笃定,我又说:“你记错了吧。”
  
  “绝对没有!”
  
  “哦。”
  
  他果然是全都不记得了。他,他们,全都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找了一套崭新的借口,只有我还记得,记得我小时候因为流鼻血太多被送去医院,接着被诊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心脏病来。然而他们谁都不愿意接受一个很可能继承不了郁家遗产的儿子,所以阿烁被接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医院,得病的人变成了他。
  
  再后来,经过三遍复诊确认我压根就没病,关于我得病的消息反而宣扬得到处都是。其实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场荒诞的闹剧,我们谁都没生病,可我弟弟的心却被强行塞进了我的胸腔里。
  
  当时他还小,但是我也很小,对我来说那颗心就是很沉很沉,他压着我,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感觉到我有像竹子拔高一样在长大,我好像一直都是在地上爬,一直爬,爬得手脚都磨烂了,我的血又朝他身上流过去,在他平静的怀抱里凝固成新鲜的一颗心。
  
  “走吧,”我对面前这个男人说,“我跟你回去。”
  
  我不后悔我把阿烁带了出来,但可惜的是我们那天跑得太快所以留下了后遗症,我们和那栋老房子之间,原本还有一些事情没来得及解决。
  
  第16章
  
  01
  
  再亲我一下吧,像我们在被窝里打呼噜那么勇敢,比鸡蛋撞上夜晚的天空撞出一个亮金金的太阳还要勇敢。
  
  亲亲我吧。
  
  02
  
  “你听我说。”那个男人清了清喉咙,把厨房里一整个的西瓜提到了旁边空荡荡的餐桌上。我们不在的这几天还是稍微对这栋房子造成了一点负面影响,冰箱里的食物没人处理都放坏了,男主人好多年才回来一次,竟然除了西瓜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入口的东西。
  
  然后男主人又找了一圈,他不知道西瓜刀放在哪里,他问我我也当没听见,他只好随便拿了一把不趁手的陶瓷刀。
  
  “你听我说,你坐下来。这件事我要跟你好好说清楚,免得你被你妈骗得厉害,连自己受了多少欺负都不知道。”
  
  我说好的,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了。外边正好下起雨来,而且下得很大,恰好能充当一种严肃时刻的气氛背景。
  
  “你说吧。”
  
  他首先问:“你有多久没去医院看你外公了?”
  
  “很久了,”我说,“记不清了。”
  
  “你应该要去了。你外公是很疼你的,他年纪大了本来就容易喜欢小辈,再加上他病了很久,你也从小就带着心脏病,他疼你比疼你舅舅家那几个表哥多多了。”
  
  好像生怕我不信,他赶忙拿出最有分量的证据:“你是你们这一辈里第一个拿到股份的。”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张模糊而苍老的脸,但我甚至想不起来他有没有对我笑过:“我的股份已经还给我妈了。”
  
  “你这个年纪你懂什么?那不能叫还给她,那是她从你手里抢的!我就猜到她会不安分!”他顿时激动起来,左摇右晃了一会儿,泄愤似地把桌上的西瓜捅成两半,“她太过分了!她就是欺负你什么都不懂啊!”
  
  “我应该懂什么?”我问。
  
  “唉,”他露出愧疚的表情,手里连着下了好几十刀把大半个西瓜切得烂碎,“你还没长大,如果我们是一对称职的父母,能好好照顾你的话,你也应该是什么都不懂才好。可惜啊,儿子,现在你不得不懂了,爸爸以后会慢慢教你的,但是我们要先从你妈妈身上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怎么拿?”我挑挑拣拣地翻出小半块带皮的西瓜,递到嘴边吃了一口。
  
  “先把事情跟你外公说吧,他是一家之主,他女儿做错了事情他必须要去纠正。你外公也知道你妈的脾气,当初他让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他不相信你妈,我们现在去找他把事情说清楚,他会帮我们的。”
  
  “你要我怎么做?”我又问。
  
  “把你那些病历本一起带上,说你被你妈气得心脏病发了,你外公现在最听不得这个,他肯定还会加倍补偿你的。”
  
  我说:“可我没有病历本。”
  
  “你小时候去医院看病的病历本没留着?”他脸色突地变了,“那后来的呢?后来?”
  
  我摇摇头,他问:“是你妈没收了,还是她后来都没带你去看过病?”我继续摇头。
  
  他惊呆了,不可思议地说:“你妈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带你去看病吗?!她疯了吗?!”
  
  “郁颂棠就是个疯子!她疯了!”他大声宣布他的判决,站起身在客厅里激烈地来回走动,把他的愤怒洒得到处都是,“她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可能是吧。”我无所谓地说。她或许是疯了,或许不是,然而做母亲的发疯了,做父亲的就能无罪释放吗?不,我一直都平等地恨着他们每一个人。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没有病历本我怎么证明你生病了?我拿什么让他相信我?我伪造不了这个,来不及的,会被发现的,我做不了这个!”他在我面前又喊又叫,郁颂棠什么也没做就让他从幻想中空手而归,这时候我想起郁颂棠是怎么骂他的,就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对啊,这个男人果然连一块煮熟的淋巴肉都不如。
  
  是什么念头在背后推了他一把,我不知道,反正他喊着喊着突然扑上来,举起那只拿刀的右手从我肩膀上擦过去:“我没办法了儿子,这件事要靠你了,我怎么说也是这个家的外人,他可能不会相信我……只能靠你了,儿子,你证明给你外公看啊,你帮帮爸爸,啊?”
  
  我的袖子被他划开一张嘴,他自己的嘴倒是紧紧闭了起来。我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眼神,屏住呼吸默数了三秒,就是这个时候吗?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应该是了。
  
  在他又快要拉不住那把刀之前,我说:“等一下,你冷静点。”
  
  “你不敢了?你不肯帮我了?”他凶狠地瞪着我,刀尖朝上抵着我的颈窝,我一边站起来一遍慢慢往后退:“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事太着急就容易留下后遗症,你比郁颂棠高大半个头,她要捅我不可能用这种角度下刀。”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先模仿一遍,”我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楼梯口,掌心贴紧扶手数着台阶往上面挪,“假设我放学回来,今天学校里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没理由在客厅等我,所以她应该在她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转头看看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好像郁颂棠真的拿了一把刀藏在里面,他赶紧朝那边挥了挥右手:“然后呢?然后你惹她生气了?”
  
  “对,我和我弟弟在楼上玩得特别开心,所以她很生气,”我踩着楼梯往上走,走过那扇大开的铁门,“她现在追上来了,我们就在二楼吵了一架。”
  
  他模仿他愤怒的妻子的脚步,动作却又是静悄悄的,我们面对面站在二楼楼梯口,我握着他的手臂将那把刀贴近我的脖子,在温热的皮肤上冷冰冰地拍了拍:“她被我气急了,气头上的时候不小心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也很正常。”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他应该是认可了这个故事,所以他夸赞我,张开手臂给了我一个拥抱,合不拢嘴地抱住他失而复得的幻觉,“我就知道,你的心还是向着爸爸,她破坏不了我们父子的感情。”
  
  “那就来吧,”他把我一直拿着的半块西瓜抢过去扔到地上,又笑着说,“你们吵架的时候你也很生气,气得把西瓜都扔了,这种细节的地方也不要忘记了。不过你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剩下的以后再和爸爸慢慢学吧。”
  
  “这就不用了。”如果我真的能从这个虚伪的人身上学到点什么,那一定是我本来就会的,只是我忘记了,他来提醒我一下而已。
  
  我说:“我准备好了。”
  
  我在他举着刀酝酿动作的时候用力推了他一把,他踩到楼梯口的西瓜滑倒下去,连翻带滚地摔下了楼梯,那尖利的惨叫声在这栋房子里响了很久很久,我仔细听着,心想,原来人在使劲快使干了的时候,会发出这种猴子一样的叫声。
  
  等他终于叫不动了我才走下去,他又像被煮过的淋巴肉一样躺在那里,身上还算干净。曾经我在梦里梦见过他这样躺着,那会儿他血肉模糊,我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地朝他开枪,一边发抖一边幸灾乐祸。
  
  不错啊,现实比梦里还要省劲几分。
  
  现在我再一次被分娩了,身上干干净净的,我感觉好极了。
  
  那个男人只有眼珠还在转着,他痛得快要塞不下五官的脸上忽然又变了一个表情,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郁颂棠站在玄关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们相见的时候总是怨恨率先认出对方的怨恨,而我在这里边一贯排不上号,所以我说:“我要走了。”
  
  “有件事先跟你说一下,你外公死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不去也行,他给你的钱还在你那张卡里,我都没动,”郁颂棠呼出一口气,她说,“行了,都走吧,这里没有男人了,以后我就不用再做女人了。”
  
  她手里拎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我低头看了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脚,一双非常扁平的最不适合塞进高跟鞋的脚。
  
  郁颂棠扔掉鞋子光脚走过来,没有脚步声的她好像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另一个人,她也没有多看一眼她躺在地上的丈夫,很快地走进房间又很快就拿了一台录音机出来了。
  
  咔哒、咔哒,磁带滋滋滋地转动几圈后终于不再是吐出噪音,而是播放起了年轻人的誓言:“我答应你,我们说好了的,我发誓一定会从外面挑选一个最优秀的儿子带回来给你,有了这个儿子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打乱你的任何安排……不用担心,给我八十万,什么人都能打发走,这个儿子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对,相信我吧……”
  
  我猜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猜郁颂棠可能还会说些什么,我以为他们曾经爱过或者背叛过,可是她说:“没用的东西,连生儿子都生得那么慢,你怎么这么没用啊,非要我爸来逼我让我自己生,你看,现在是我生的儿子让你有了今天。你看,这就是你欠我的,这就是你的报应。”
  
  男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我想,原来我又猜错了,原来事情本就没有那么复杂。她必须是被谁的错误带成了这个样子吗?她不能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吗?就像她生来就不适合穿高跟鞋一样。 
  
  虽说我依然还是不理解她,但是以后应该再也不会见了,所以就算不理解也没关系了。现在我也宣布我的判决,我的外公、父亲和母亲就在今天合葬,滂沱大雨淹没了这场没有人呼吸的葬礼。
  
  录音机还在循环播放着,郁颂棠站在旁边开始打电话,现在她身上也干干净净的,她再也不会流血了。
  
  我弯腰从那个男人的手里拔出没用完的水果刀,他握得很紧,但刀刃早就在楼梯上断了一截。我走回去把剩下的西瓜切好摆在桌面上,又从电视柜的最底层拿出唯一一张全家福照片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不管待会儿来的人是警察还是医生,所有人都将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在这样美好温馨的家里突然发疯,突然持刀伤人,又突然自己把自己跌得半死的。他完整地躺在地上等待被谁拖走,桌上放着一块西瓜,西瓜长着鱼尾巴。
  
  想了想,我又将那把刀带上了,我猜阿烁会喜欢小鱼西瓜的。
  
  可以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开着更大更适合我们去找蘑菇屋的新车往阿烁身边赶,我很想他很想他很想他很想他,等我把车开到家门口停下,一只同样想了我很久的玻璃瓶摔碎在我脚边,轰一声好响。
  
  我举着伞抬头去看他的脸,真奇怪啊,我现在不想亲他了,我倒是突然很想跟他吵架。我们还没有吵过架,也没有吵架再和好,我们之间没有做过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他更加还没有证明他离不开我。
  
  证明给我看吧,证明你也像飞蛾扑火一样地爱我,我要看到很多很多的爱才高兴。而且我在心里打定主意,至少之后的七八天之内我都不会再这样对他笑了。
  
  没办法,最近我稍微有点累了,你会原谅我的吧,我们暂时交换一下,换你来做几天会哄人的哥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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