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并没有这么娇气,他在大学读书时住过宿舍,在外旅游或因公事考察时也住过标间,可他们却还是这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得罪了他。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能是这样呢?明明薛圆回家的时候,薛家夫妇都抱着他痛苦流泪,就连薛家的佣人也在喜气洋洋地准备庆祝薛圆的归来。
为什么轮到他的时候会是这样?
是他不该挑这个时间上门?或者是他不该跟那些亲戚们起冲突?
其实他本来也可以拥有这些,只是被他搞砸了?
薛嵩明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梁悉听完薛嵩明第一次和生父生母相处的经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哪怕是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也从没有看过薛嵩明如此自怨自艾的一面。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他声音干涩道,“不要责怪自己。”
“我只是……”薛嵩明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自己准备说什么。
他现在又能说什么呢?
养父养母重血缘,生父生母重情义,所以他成了一个多余的存在,谁都没有偏爱他。
他耸了耸肩,开玩笑道:“或许这就是我无端享受了二十多年的荣华富贵所要付出的代价?”
第47章
梁悉再一次转头看向他, 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薛嵩明却避开他的目光别过头道:“别看我了,看路, 我可不想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
还没等梁悉反应过来,他又在旁边嘟哝着说:“要是跟你死在一处,那可真够倒霉的……”
梁悉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果真没再多说什么,认真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他知道薛嵩明向来要强,不肯轻易让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所以他便遂了他的意, 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这个话题。
这时薛嵩明才暗暗缓了一口气。
虽然他没有从梁悉眼里看到自己最厌恶的同情,但他还是对那种隐含着某种特殊情绪的目光感到不自在。
其实他有些后悔说这么多了,但这些事他不能跟李松非说, 不能跟那些狐朋狗友说,更不能跟薛家那些人说,唯一一个能让他毫无芥蒂地倾诉这些琐事的人, 居然还是最不可能的梁悉。
薛嵩明的手指在车窗的窗沿边轻敲几下,沉默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小憩。
两人到了目的地之后,梁悉还是陪着薛嵩明上了楼。
薛嵩明倒是过河拆桥地不想让他继续跟着, 奈何梁悉看不惯他磕磕绊绊提箱子的样子, 强行把箱子抢了过来,准备帮他搬上楼。
薛嵩明见状,好似整暇地抱着双臂道:“这个小区可没有装电梯。”
梁悉当即手臂一僵, “几楼?”
“五楼。”
“这有什么,看我的就是了。”
话音刚落,他手臂一用力便提起两个箱子,毫不犹豫地朝单元门走去。
毕竟薛嵩明还在一旁看着, 他怎么可能说“不行”?或许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是每个雄性的本能?
说起来,他还多亏原主平常有健身的习惯,不然他这会儿还真不能可劲儿地表现自己。
而一旁的薛嵩明见他轻轻松松的的模样,有些怀疑人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并暗暗决定回去之后要把健身提上日程。
他下次可不想在梁悉面前矮一头。
虽然梁悉把两个箱子都提走了,但薛嵩明还是追上去从他手里拿走了小一点的那个。
空着手站在一边看别人帮他干活,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这几栋居民楼已经有些老了,楼梯还是水泥砌成的,墙皮也有点开裂,但作为十多年前的楼房,也算保养得很好了。
两人到了五楼之后,由薛嵩明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约摸几秒之后,一个中年妇人过来开门了。
“来了?”她看见薛嵩明也丝毫不意外,大概是提前就得知他会过来住几天。
可在看见梁悉之后,她的神情却倏然变得惊诧起来,惊诧之下,还有些微的不解与僵硬。
薛嵩明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却也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只平淡地解释道:“这是我朋友,来帮我搬行李。”
梁悉朝她点了点头,“阿姨好。”
“你好。”妇人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快进来吧。”
趁着她转身之际,梁悉与薛嵩明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
随着“咔嚓”一声,老旧的门被扣上了。
薛嵩明蹲在门口换鞋,但梁悉明显能从他的动作感觉到,他变得有些拘谨了。
梁悉在视线盲区默不作声地捏了捏他的手腕,像是一种隐形的安抚。
薛嵩明蓦然被手腕上的动静惊动,猛然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动手动脚。
梁悉收回手来,露出格外纯良的一个笑容。
“嵩明过来了?”就在两人暗暗做些小动作时,一道男人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薛嵩明和梁悉同时回头,看到一个显得有些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正从里面那个房间走出来。
梁悉知道,对方一定就是薛嵩明的亲生父亲。
无他,他跟薛嵩明实在是长得有些像。
薛嵩明看着他笑了一下,权当打了一个招呼。
在别人看来,这样的方式似是有些不妥,但梁悉猜测这是因为薛嵩明暂时叫不出“爸”,又不知道用什么称呼来,便只以一个微笑应对。
好在对方也没有在意,指了指客厅让他们坐下歇息,自己又去一旁泡了两杯茶。
梁悉在沙发上落座之后,开始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的家居陈设。
因着原剧情的缘故,梁悉也早就了解了这家人的基本情况。
这家人姓姜,虽不如薛家富裕,但他们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护士长,工作比较体面,工资也在平均水平以上,所以这对夫妻平时算是过得不错。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住在老居民楼里,可能是因为怀旧,也可能是因为要给儿子存钱买新房,总之他们十年如一日守在这里,没有半点搬家的想法。
其实从这套房子的装修和陈设来看,这对夫妻还是很会生活的。
墙上挂着少量的画框,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花,哪怕那花只是假的,也能看出一点浪漫的情调来,房子有点小,东西却很多,但那些杂物都放在合适的位置,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薛嵩明的亲生父母非常勤劳朴实,可能也正是因为他们只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所以才更加看重跟薛圆二十几年的亲子情谊。
这世间的父母亲情还真是难解啊。
梁悉叹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在姜家久留的打算,只想着坐一会儿就离开,但女主人秦翠却好言相劝把他留了下来,说要请他尝尝她的手艺。
无法,他只好应了长辈的话,又在这儿多待了一顿饭的时间。
饭后,秦翠又说她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问他们要不要午睡,两人便把箱子搬进了那个房间。
可他们一走进去,就能看出这个房间是薛圆以前住过的。
书架上放着不少的书,梁悉粗略地看过几眼,发现大部分书都是课本,从小学到大学的各种教科书,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些书一定都是薛圆以前用过的,至今都保存得如此完好无损,倒也是少见。
除此之外,梁悉还注意到书架上有好几个空余的位置,看上去格外突兀。
“那里之前放着薛圆的相框,应该是他们提前收起来了。”薛嵩明突然在他背后出声道。
梁悉回头看了他一眼。
既然薛嵩明知道这些空闲位置原先放着什么,那他先前必然见过薛圆的照片,梁悉猜测大概是他上次过来的时候,徐家夫妇匆忙之中没来得及整理这个卧室,所以才正好让他看到了。
只是相框虽收起来了,可书架上的书却没空余的地方放,便只好继续留在这里。
梁悉还注意到墙上有不少胶带粘贴和图钉穿刺的痕迹,明显能看出,这面墙以前应该是用来展示奖状这类东西的。
哪怕薛圆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但这里到处都是他存在的痕迹。
薛嵩明也知道这套房子很小,小到只有这一个空余的房间能供他留宿,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膈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梁悉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想捏捏他的手腕了,可他还没有动作,就看到秦翠正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他及时收敛了自己的动作,率先出声询问道:“怎么了阿姨?”
薛嵩明也应声回过头来看着她。
秦翠瞧着他们几乎同步的动作,心里有一种微妙的复杂。
她轻抚一下鬓角,对他们笑了笑,露出眼角的一点细纹,“这房间的床有点小,你们两个睡得下吗?要不你们住主卧吧。”
“他不住这儿。”薛嵩明拒绝了她的建议,顺便给梁悉使了个眼色。
梁悉意会,也跟着帮腔,“是的,阿姨,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您不用考虑我。”
“这样啊……”
秦翠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又对薛嵩明说缺什么东西要告诉他,叮嘱完后才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消失之后,薛嵩明一瞬间松懈下来。
“你们都太绷着了。”梁悉道。
他刚刚注意到秦翠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态,浑身都崩得很紧,好像对面是什么洪水猛兽,而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这很正常。”薛嵩明似乎不以为然,“即使有血缘关系,我们对于对方来说也只是陌生人。”
梁悉又想叹气了,他算是知道薛嵩明的嘴有多硬了。
薛嵩明没注意他的神情,随口就开始赶人了,“等会儿你就走吧。”
“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梁悉也不恼,笑眯眯地逗他。
“不然你还想跟我睡一张床?想得倒美。”
“好吧。”梁悉摊了摊手,表现得颇为遗憾,“那你回去之后是不是得犒劳犒劳我?”
薛嵩明闻言,答应得很是爽快,“当然,请你吃饭。”
梁悉对这个犒劳方式有些失望,比起吃饭,其实他更愿意跟薛嵩明逛街看电影,但他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吃饭就吃饭吧,只要联系不断,总有一起逛街看电影的那一天。
得到了薛嵩明的承诺,他当天下午便格外愉快地开车返回了。
他要是再在外面耽搁时间,公司里的安妮恐怕又要在心里骂他了。
第48章
梁悉离开的时候, 薛嵩明虽没有下楼去送他,却还是站在楼上窗口处目送他离去。
不知为什么,梁悉这一走, 就好像把他的精神气也带走了一样,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没过一会儿,他便收拾好自己箱子里的东西,坐在床边发呆,薛老爷子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
薛嵩明跟薛老爷子本来也不是那种父慈子孝的关系,他们都是脾气硬的人, 以前常常有事没事的就要呛两句。
可即便他们吵得再凶, 薛嵩明也知道薛老爷子心里是盼着他好的。
只是经历出柜、身世曝光等一系列的事情后,他与薛老爷子的关系便逐渐微妙起来,几乎愈行愈远, 以至于后来再听到让他不舒服、不乐意的话,他也再没跟对方呛过声,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现在薛老爷子突然打电话过来, 他便只能好好听着,肆无忌惮地挂断电话,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对方说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事, 什么收收脾气, 什么好好跟生父生母相处,可有些话说多了,薛嵩明就有些不耐烦。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知道, 但就是不喜欢有人念叨他,尤其是薛老爷子又提到了薛圆,还让他向薛圆讨教一下跟秦翠他们相处的经验。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
明明是他的亲身父母,却还要别人来教他怎么做, 也是可笑,偏偏他还只能忍耐着把这些话听完。
好在那边的薛老爷子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很快就收了声。
薛嵩明这才得以把手机丢在一边,继续坐在床沿边,兀自发呆。
其实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毛病,明明不满于被所有人忽视,可当薛老爷子记起他,还难得打电话过来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时,他又觉得分外烦躁。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他要的不是变相的说教,而是如薛老爷子对薛圆那样和风细雨般的关怀。
果然,人就是容易变得贪心,明明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却还是不知足,甚至奢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薛嵩明觉得自己并没有在房间里待多久,可屋外的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
秦翠在外面喊他吃晚饭,他正想说自己不饿,可走出去才发现她又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
他不想辜负他们的好意,便只能规规矩矩地在桌前坐下。
中午吃下的东西好像还堵在胃里没有消化,所以薛嵩明也没有什么胃口,面对眼前那么大一碗饭,他有些心不在焉。
大概也是因此缘由,他才能注意到自己父母亲之间微妙的气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白米饭。
秦翠与丈夫姜文博对视一眼,屡次欲言又止,却依旧没有发出声音来。
直到这顿饭快要接近尾声了,秦翠才终于敢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嵩明,那个陪你过来的孩子,是你男朋友吗?”
薛嵩明愣了一下,难得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秦翠说的人就是梁悉时,他眉头一皱,语气便有些不对劲了,“谁说他是我男朋友的的?”
与此同时,他脑中一瞬间产生了不少的猜测。
虽然他的性取向在原先那个圈子里人尽皆知,但也没有到远在邻市的姜家都知道的地步,除非……是有人多嘴了。
薛嵩明略一思索,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是薛圆告诉你的?”
秦翠呐呐无言地避开他的视线。
“他是怎么说的?”薛嵩明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生气,只一脸平静地发出疑问,好像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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