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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乘以为这四个人会被他拉去对面某家餐馆里，没想到把他推进了一家餐厅。这家餐厅从外到内都奢华高贵，天花板和地面发亮，自带冷气隔绝掉外边的燥热。
沈乘被茫然按在桌位上，马沉轻笑，“这家也不贵，反正沈同学请我对吧？”
这群人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对马沉来说，看着乖乖学生交不起钱道歉被送进警察局的样子相当好玩，再传播到学校去，怎么也能让那老母猪少嘚瑟些。
整天让学生乖乖乖，烦不烦，是教学生还是养儿子？
马沉边厌烦的想，边点了份最贵的牛排套餐，其他人也不算过分都没点贵的，菜单扔到沈乘手里，沈乘就有些坐不住了。
最便宜三百多，最贵上千，四个人点的餐已经快三千了，沈乘僵着背，“我没有钱。”
他不理解马沉为什么这么做，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单纯是试卷没给他抄那实在没必要，自己上课多记记笔记也能做出来，实在不想记，找他借，他也会借给马沉。
马沉却不这么想，他偏着脑袋嘲笑沈乘，“怎么了乖同学，怎么就不能乖乖请人吃饭了？”
沈乘垂着眼，“我没钱。”
马沉在下面狠狠踹了一脚沈乘，一脸不爽，张嘴就要骂人，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把他按了下来，他刚要骂同伴干什么，别过脑袋就看到一张清淡的脸。
赵聆穿了自己最喜欢的品牌，他眉眼生的漂亮，眼眸发黑发亮，白色外套很松垮搭在肩膀上，整个人清爽又带着不可一世。
赵聆语调很轻，“你们也来吃东西？”
马沉脸一僵，随即变成一副痴傻解释，“聆哥也在呢，我们同学请我们吃饭，就过来了。”
赵聆目光移到沈乘身上，“真的吗？”
沈乘看见马沉不断对自己使眼色，弓着身体有些不舒服，他好讨厌这样，明明可以好好相处。
简单对视片刻，赵聆从他脸上读到了不解和委屈，明明昨晚呆呆还挺乖，现在却不见一点呆呆样。
何况赵聆刚刚下来，恰好看见马沉用脚踢他了，沈乘本来就瘦，被踢了后身体还抖了抖。
应该膝盖应该还在疼。
一般情况下赵聆都不会管，学校处处存在霸凌，他要管也管不完，但看见是沈乘，他又不自觉过来了。
“我不是还没还你钱？”赵聆突然说，“等我还你你再请吧，我找你有事，先跟我出去一趟。”
马沉差点没坐稳：“哈？你……聆哥……借钱？”
赵聆有些奇怪：“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板寸男笑着完，又对上沈乘，“聆哥找你，你赶快去。”
沈乘又茫然跟着赵聆走出餐厅，他刚刚不自在全数消失了，赵聆把他从不舒服的环境里救出来。
“怎么了？”赵聆停在他旁边，“吃冰淇淋吗？”
沈乘望着招牌上的价格皱眉，好贵，这么小的冰淇淋怎么十五块，他能吃五十只小布丁了。
“我请你。”赵聆对服务员喊，“两支原味吧。”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冰淇淋？”沈乘说 ，“好贵。”
赵聆没看他，“想吃就吃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没有借你钱。”沈乘小声说，“但谢谢你帮我。”
沈乘性格有些死板，他从有记忆起就没什么朋友，不太会和人交流，和赵丽慧沈阳光交流也简单，日常围绕“分数”、“零花钱”、“吃饭”、“打扫卫生”上。
虽然哥哥交流不是这样，但和只见过两面的赵聆来说，那种交流方式显然不适合。
赵聆倒不介意他语气，冰淇淋塞他手里，“我转给你的钱，你不没收？你收了就行了，还有马沉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他很怕你吗？”
“还行。”赵聆说，“但起码不会欺负你。”
沈乘记得以前在初中班里最恶劣的人都听从自己的老大，他们还在拉帮结派搞了个小团体，最凶最恨的人就是最大决定者。
高一的时候这种情况依旧持续，不过小团体不再是小团体，而是又多个恶劣学生组建在一起的大团，一起欺负人，一起凡事，一起扔锅。
他看赵聆的样子，又觉得赵聆不是那样的人。
“一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赵聆别开他认真的眼神，“冰淇淋要化了。”
沈乘赶紧咬了一口冰淇淋，凉凉的，很甜。
赵聆冰淇淋吃完了，口袋抽出一张卫生纸递给沈乘，顺手接了电话，电话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赵聆脸上只有笑。
挂了电话，赵聆问他，“要去一起吃饭吗？”
餐厅菜单里的价格还没让沈乘缓过来，赵聆又出现在里面明显是消费得起，他怕赵聆等下又找一家贵的餐厅，他实在没钱，下个月房租还没交，沈乘理所当然拒绝：“我不吃了，我还要回去写作业。”
“好听话的学生。”赵聆也不勉强他，“那你注意安全。”
沈乘偏着脑袋：“知道了。”
几步路……还……还不至于会出事。
午饭这档插曲结束，沈乘也没吃得下东西，他第二节课就撑不住了，幸好今天没有体育课，否则他一定要出事。
马沉看沈乘趴在桌子上脸色发白，顿时好奇他和赵聆的关系，他所了解的赵聆绝对不会有这种乖乖朋友，只会有一群一个比一个实力恐怖的兄弟。
正当和沈乘视线对上，他立马移开了，算了，不想了，别惹赵聆认识的人就行。
沈乘疑惑马沉的反应，很快就懒得在意，摸着支笔心不在焉的刷题，再过三天就是期中了，按照班里卷的程度，他很有可能被刷出十名外。
不行。
沈乘清楚，不能让沈阳光和赵丽慧失望，他只有这一点能让他们满意的优点了。
沈乘拖着身子从公交车下来，天已黑尽，时间接近了十点左右，他给手机开机，一堆新闻资讯砸下来夹杂着几条信息，他还没谁给他消息，抬头就撞上了人。
赵聆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走路玩什么手机？”
“啊刚开机没注意。”沈乘懵懵地退一步，“没、没撞到你吧。”
“没。”赵聆从黑色睡衣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吃糖吗？”
沈乘想说不吃，但赵聆已经塞他手里，紫色包装纸裹着糖果，看起来是葡萄口味的，“谢谢。”
“客气。”赵聆转身就要走，“快回去睡觉吧。”
“对了，”沈乘抬起脑袋眼里几分胆怯，“我能问问你个事情吗？”
赵聆显然心情很好，“你问。”
太乖了，说话都这么小心翼翼。
沈乘鼓了点勇气，“你也读三中吗？”
“读。”
赵聆坦然自然，把沈乘说的一愣，抿着唇默不作声，大概被他回答太快卡住了。赵聆笑了笑，瞳孔微微闪着光，“不像吗？”
“嗯。”沈乘诚实回答，“你都不穿校服。”
赵聆听他的话一个劲笑，不过他也很清楚沈乘是转校生，不知道自己很正常，他也知道沈乘因为作文写得惊艳在校里算砸起过不小的水花。
“想知道我那班的吗？”赵聆反问他，语气里充满了神秘。
沈乘眨眼：“那班的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赵聆说，“明天我就告诉你。”
第3章
三楼楼梯间的灯一直有问题，老太太记性不好，说是找人维修一直忘记，再因为三楼没几个人住自然而然就靠微弱灯光要死不活的撑着。
沈乘拆开包装纸，往嘴里一塞，浓郁的甜腻味在味蕾散开。沈乘捏着棒棒糖管子取出来，才发现这不是葡萄，是蓝莓。
他吃不惯这味，糖是赵聆给他的，扔了怪不礼貌的，又塞回嘴里，开门进屋，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点开微信才看见赵丽慧给他发了消息：
【过段时间看能不能回来，你外公生日。】
【我忙可能看不到信息，回得慢。】
赵丽慧很少给他发信息，生活费一向是沈阳光给他。他来三台市这么久，电话都是沈阳光给他打，沈乘知道赵丽慧的爱是不可言喻的，他默默敲字：【能回去我一定回去，妈，注意身体。】
关掉手机，沈乘咬碎棒棒糖，开始摸出试卷开始刷题。
蝉鸣连绵，他隐约能听到谁家正在播放电视剧，谁家小孩哭，谁家正在厨房炒菜，等这些都彻底安静下来，他不用看时间都知道已经两点了。
三中每次期中期末都会准备几套试卷在班长那里，想取的可以随时取着用，沈乘手里是最后一份，三中的难度不断刷新他的想象。
这份试卷刷完，他是没有多余的试卷能用了，得自己去买，之前看过试卷价格不便宜，但单独去买成堆PDF线上试卷稿，十几块钱就买一堆下载着用。
PDF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试卷不是一个地区，多个地区夹杂在一起，宛如开盲盒，什么题干都可能遇见。
但考虑目前经济情况，沈乘没法挑，手机上花了几块钱下单十套试卷的PDF，准备明天去打印，有总比没有好，凑合着用吧。
班主任非常在乎班级分数，还没开考已经说了半节课的鸡汤，全是鼓励，像哄幼儿园小朋友：“这次期中领导要来校园大检查，成绩这块我们班不能松下来，大家努力我一直看在眼里，这次请务必好好加油，我们班同学争取再拿个第一。”
她眉头忽然舒展：“过两天赵同学会回来考试，你们看见他了让他先去办公室找我一趟。”
沈乘听到赵同学三个字，忽然想会不会是赵聆，前桌的人很快就证实了那人的确是赵聆。
“不是吧，他还回来啊？上次他打架给人揍医院不是被劝退了吗？还有班主任不是说要给他转班？”
“你快别说了，多少人是他的舔狗，他本来就牛逼，学校想劝退他能劝退的成功吗？”
“反正我不承认他有多牛逼，长得帅而已，换我我也行。”
“……那你也牛。”
“我就不能自信！？”
前桌俩平日不爱说话，每天沉迷在各种各样的题目和恐怖小说里，沈乘听过几次很有意思，但他从来没有想参与进去，这次听到他们说赵聆，沈乘脑海里那种霸凌团体老大的形象越来越清晰。
赵聆到底什么角色？班里又怕他又喜欢他的？
舔狗？
那不是给追女孩子的男生形容词吗？
班里都是gay吗？
他越想越奇怪，不准备继续想了。
晚自习后又堆积今天要完成的作业，沈乘已经习惯这种自我洗脑式的内卷，在周边找打印店，基本都歇业了，走回旧小区的路上他没有看到一家开业的图文，腿快废了，人也快被汗蒸发了。
正当他打算放弃，对面人声鼎沸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露天烧烤桌上一群三中校服的男生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谈论着什么，手边还摆着一瓶啤酒，似乎很习惯这样方式，完全不在意会因为喝酒起不来而迟到。
沈乘突然想起网上说的青春，说的就是这样的青春吧。
别人的青春。
他扫了一眼周围，注意到旁边小卖部，小卖部门口摆着一台机器，上面撑着几张纸。沈乘的视力好的没话说，这是他浑身上下一个不算优点的优点。
赵丽慧和沈阳光，包括哥哥沈觉视力都不及他，每次他都是第一次看到最远处有什么东西，因为这样赵丽慧都愿意带着他去商场，因为他能比一众老太太先看到最远处的打折标，赵丽慧就能借机冲上去抢。
那时候沈乘内心还有点自豪。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快十二点了，现在打印回去做一张。小卖部打印不便宜，一块钱一张，比镇上贵了五毛，沈乘没有第二个选择了，立马付了钱打印了十分。
打印的人是个中年人，穿着白坎肩，身形偏胖，胡须没有剔，浑身充斥着邋遢。
他低着看了一眼沈乘发来的文件：“试卷？这么多？”
沈乘没说话，缓缓点头。
邋遢老板看了一眼沈乘的校服，看中三中两个字闭嘴了，三中在三台市出了名的重点高中，能理解需要这么多试卷，最近要期中考试了，经常听旁边烧烤店门口有家长担忧孩子期中成绩不理想。
本来也没什么，但那些家长语气说出一种急切，好像那不是期中，那是高考。
沈乘感觉给他打印的人表情挺多变，已经在他面前换了四五次情绪了，再即将第六次时，他的眼神定住了，带着几分诧异和震惊。
沈乘挺好奇他身后有什么，就听见身后闹哄哄的一群人，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事情，几个字拼凑不在一块。
他微微歪头，就见七八个浑身刺青烫头的青年，嘴里捏着棍子漫无目的往前，他们中间还围着一个男生，男生侧脸轮廓线流畅，在夜墨中明亮的眼睛，感应般对视到沈乘的视线。
淡，没有情绪，默默移开。
沈乘人一顿。
赵聆。
好像受伤了。
“这种事情在这边经常发生，挺正常的，你们这种学生在外小心点，要是被堵了肯定要出事。”邋遢的老板忽然开口，“看见刚刚中间那个小子没，就是被盯上了，被打得很惨吧。”
沈乘收回视线：“报警有用吗？”
“报警？”邋遢老板冷笑，“你不是本地人吧？这些人都是在外的混混，没爹没妈的东西，蹲局子家常便饭了，你以为会怕警察？他们连成年人都打，更别说你们这些学生了。”
邋遢老板把一叠纸扔在他面前，“打印好了，赶紧回家吧。”
这条街在沈乘居住小区的外面，这一条比较偏，没什么生意，越往前走越没什么灯，细碎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他不记得走了多长，在隐蔽角落的老中医店门口看见了赵聆，他伸直了腿半瘫在路边座椅上，白色棒球服被撕破，左脸挂了彩，听见动静依旧没动，只是移了眼球，“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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