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竹虽然对钱旺这个人没印象,但不妨碍他听了夸心情好,心情一好嘴就松了:“行,可以相看相看。”
柳柏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媒婆上门后的第五天了,他心里莫名觉得不太对劲,今天得了空,想和陶竹拉拉话。
没想到进了陶竹家,他阿父却说他去小麦庄找钱旺了。
这么一听,柳柏心里更担心了。陶竹以前可不是会跑那么远去找男人的性子,他曾经说过:“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对他好他越不在乎你。”
帮他出主意跳进黑水嫁给秦锋那会儿,陶竹很害怕成亲,觉得男人靠不住......
没把心中的忧虑表现出来,柳柏从筐里拿出两样东西:“这都是拿嫁衣改的,嫁衣我穿过一次,但布料是顶好的,一直在家里放着总觉得可惜。”
“竹哥儿喜欢鲜亮的颜色,我给他做了两件肚兜和一块儿手帕,您要是不嫌弃,就帮我转交给竹哥儿吧。”
“哪里说得上嫌不嫌?”
“阿叔知道,柏哥儿有心了。”
*
中午,秦小满疯玩回来。
柳柏简单炒了个土豆丝儿,配着高粱米,两个人对付了一口。
秦小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变化。
他明白,好东西要等着他哥回来一起吃,一起吃才香嘛。
夕阳西斜,柳柏打发秦小满去村口等着秦锋,自己在厨房开始准备炼猪油了。
炼猪油简单。
秦锋已经将猪肚子最下面那层嘟嘟囔囔的肥肉切好了,这块儿肥肉没法吃,是专门来炼油的,大家都叫猪板油。
猪板油切得越小,熬制的时间越短,柳柏切成了拇指肚大的小块儿。
切完在锅中加入一瓢冷水,将猪板油全部倒进去煮上一时半刻,去除多余的血水和脏东西。
不多时,水面飘上层浮沫。浮沫捞去,加入一勺白酒去腥增香。这酒还是成婚时剩的,柳柏一直好好放着。
等大火煮开后,从灶膛里撤出几根柴火,控制着改成不大不小的中火,让猪板油慢慢熬制。
猪板油开始出大油的时候,再撤柴火,用小火继续接着熬。
柳柏刚把灶膛里改成小火,就听见秦小满扬着嗓子喊:“哥夫,我们回来啦。”
喊完一阵风儿似的跑进院子:“你猜大哥买了啥?”
看秦小满高兴但不热切的样子,柳柏猜多半不是吃的。
秦锋拎着东西到厨房门口:“真香。”“我隔着老远就闻着味儿了,快熬好了吗?”
“快了,你先洗把脸歇歇。”
“嗯,我洗完来帮你。”“对了,”秦锋提了提手里的布:“这是做冬衣的,背篓里还有棉花,这颜色你喜欢不?”
外面天快黑了,光线有些暗,柳柏眯着眼睛,看清楚了,似乎是枣红色和青色的两匹布。青色怎么买都不会出错,就是枣红色......
“我们还要给奶奶守孝,穿红色会不会不太好?”
“害,那有啥,等穿冬衣的时候也过三个月了,再说,奶奶肯定也希望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秦锋说完一抬下巴,对着秦小满:“是吧,小满。”
“是啊是啊,大哥说哥夫穿红色好看,新夫郎没有不穿红衣裳的,这就是特意给哥夫你买的。”
“猪油渣啥时候好啊。”秦小满往厨房里探头:“咱晚上就吃猪油渣吗?不够吃吧。”
柳柏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咱们吃猪油渣炒饭。”
“最多再等小半个时辰。”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的猪板油逐渐变成猪油渣,变成焦黄色。
柳柏切了些大葱段撒进去,再撒七八片生姜在锅中慢慢沁炸。
约莫小半刻,大葱段和生姜片逐渐炸干水分,锅中的油脂不再明显变多了,熄灭柴火,用漏勺把猪油过滤到陶罐里。
炼制的猪油差不多装满一个中肚陶罐,在里面撒上些花椒和盐,这两样东西除了增香之外,还能延长猪油保存的时间。
这么一罐,可以吃上一整个冬天了。
收完猪油,盆里剩下炸得正好的猪油渣,秦小满已经在盆边儿流着口水站半天了。
柳柏笑着先给他盛了一碗。
油渣油渣,在油里滚过的肉渣,一咬一个香脆,有的肥些,一咬一包油汤儿。
在缺肉少油的农村,这东西对肚子没油水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秦锋和秦小满一块接一块,吃得欢快非常。
柳柏仔细尝着猪油渣的味道,初时确实香得很,可吃了半碗他竟然觉得有些腻。
因为......
自从嫁给秦锋,家里从没断过油水。
这么想着,望向秦锋的目光不自知的带了些娇怯。
秦锋自然看见了,心里酥酥麻麻的。
两人心照不宣目光相接缱绻,秦小满闷头把猪油渣吃完了:“哥夫,炒饭吧,猪油渣炒饭,我去捞咸菜,捞点泡辣椒和脆萝卜,就饭肯定好吃。”
柳柏应了,红着脸转身对着灶台忙活,炒饭不能光用油渣,还是要加些新鲜蔬菜解解油才好。
晚上,月亮跃上山头,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
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猪油渣土豆青菜炒饭上桌,配着爽口的萝卜、泡椒,秦锋和秦小满又是双双吃得肚圆。
饭后,秦小满瘫在椅子上,对着月亮感慨:“哥夫的饭真好吃,顿顿这样吃该多好。”
话没说完,秦锋把他提溜起来:“刷碗去,多干活儿以后才有好饭吃。”
说到干活儿,正巧一阵凉风打着旋儿吹过,柳柏突然意识到:“是不是马上要秋收了?”
“嗯,今天回来的时候二叔跟我说后天下田。等明天我垒灶台,地窖可能得晚点儿了。”
“那倒不急,入冬之前都行。”
“怎么了?突然不开心了?”
“你又要忙上好一阵子。”柳柏皱着眉头。
“哦,心疼我呢,舍不得我?”秦锋打趣。
柳柏不去看他。
他弯下腰,去看柳柏的眼睛:“乡下人过日子不都是这样,等冬天就闲下来了,到时候.......”他看了下四周,秦小满不在,压低了声音道:“我要抱着你在炕上睡一整天,想想就很舒服。”
“你......”柳柏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这咋了。”他一脸正气:“我搂着自己的夫郎睡觉谁敢说个不是?”“还是说......你不想和我睡觉?”
“越说越没边儿。”柳柏小声嘀咕,嘀咕完推开快贴到身上的人,一转身进屋了。
秦小满在他自己的屋子里,洗完脚正准备睡觉,一抬眼,看见柳柏过来了。
他趴在窗户边儿:“哥夫,咋了?”
“给你做了个肚兜,你试试大小合适不?”
“哇”看见柳柏手里的东西,秦小满一个出溜从炕上蹦下来,拉着柳柏进了屋子,看到绣着小老虎的肚兜后欢喜的不行:“我也有肚兜了,头一次穿这个呢。”一边说一边将上身衣服全脱了。
穿上肚兜后又跑到柳柏和秦锋屋里,拿着家里的铜镜东照照西照照。
晚上,秦小满高兴的连被子都没盖,摊着肚皮睡着了。
那头,秦锋和柳柏的屋子里,两个人把卖野猪的钱和剩下的钱细细对了账,盘算后头的日子要多备些干菜入冬吃,还得赶紧买些鸡苗鸭苗养着......
说着说着,秦锋分了神,对着柳柏额头亲了一口。
柳柏一愣,反应过来缩进秦锋怀里。
气氛旖旎,耳鬓厮磨。
闹腾一阵儿,直到累了,两人相互依偎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21章
清早起来,又是个大晴天。
秦锋在外屋进进出出,和了泥垒灶台,干得热火朝天。
柳柏在里屋叠起被褥,收拾干净屋子,出了屋门进厨房,正想着早饭要做什么。
陈阿嬷拄着拐杖进了门,她先看见秦锋,顺口打招呼道:“秦小子,忙着呢?”
“欸,垒个灶台。”
“是得在天冷前垒起来,往后烧炕热乎。”简单两句寒暄完,她在院子里环顾一圈儿:“柏哥儿呢?”
没等秦锋回答,柳柏从厨房里出来:“阿嬷,我在这儿呢。”
“柏哥儿啊,你过来。”
“阿嬷,怎么了?”
“没啥,我这有几个青柿子,你拿着。”话说着,陈阿嬷将衣角兜着的几个柿子递给柳柏。
怕柿子掉地上,柳柏赶忙用双手接着:“阿嬷,你自己留着吃呀。”
“我自己吃不了这么多,再说,这青柿子酸得哩,牙口不行咬不动。”
现在已经深秋,许多柿子秧都要拔了,拔了秧得规整土地,等来年再种。
这些要拔掉的秧苗上有些没成熟的柿子,青色的,味道不如熟了的红柿子黄柿子。但对柳柏他们这样刚自己出来立门户,一点新鲜菜没有的人家来说,这些都是好东西。
柳柏收着了,但也没白拿:“阿嬷,我用它做个疙瘩汤,您在这儿吃早饭吧。”
陈阿嬷摆手要拒绝。
“阿嬷,做疙瘩汤用不了多久,您坐着等一会儿,一会儿咱们一起吃。”这么说完,柳柏没等陈阿嬷回应,转身进了厨房。
先把半碗白面半碗粗面盛到盆里,加入小半瓢的水,用筷子搅拌成小碎疙瘩糊。
接着热锅下昨晚刚熬好的猪油,放葱花炒香,加入青柿子继续烧火炒出水。
柿子出水后,柳柏眼角瞥到小箩筐里还有两个土豆和一根萝卜,略微思索后切碎了一并放进锅里,加入半瓢的开水大火煮沸。
然后就要撒疙瘩了,这考验手艺,疙瘩要搓的不大不小,还要筋道不连乎,柳柏手上控制着力,边加疙瘩边快速搅拌,一盆疙瘩下去,在锅里搅和上十几圈就熟。
最后加点儿盐巴调味儿,一锅不稠不稀香喷喷的汤饭就成了。
陈阿嬷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饭一熟,她嘴角就带上了笑:“这疙瘩汤味道差不了,柏哥儿好手艺。”
“阿嬷哪里的话,大清早就是吃个热乎和方便。”柳柏谦虚着,手上动作不慢,将疙瘩汤盛出来,又去装咸菜。
秦小满闻着味儿跑过来:“阿嬷,我扶您去饭桌。”
陈阿嬷脸上笑容更浓,乐呵呵的起了身,秦小满扶完人又来来回回的跑着拿碗拿筷子,柳柏朝秦锋投去疑惑的目光。
秦锋好笑,趁着到厨房洗手的空档凑到柳柏耳朵边:“人来疯,一有外人来就表现得可好了,秦小满这小崽子心眼儿多着呢。”
柳柏听完掩着唇轻笑。
秦小满跑进来:“大哥,哥夫,吃饭啊,都准备好了。”
柳柏嘴角笑容更深:“好,好,吃饭。”
说完拉着眼睛直粘在他脸上的秦锋往外走:“赶紧去吃饭。”
这顿饭陈阿嬷吃得很满意,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年纪大了,就爱吃这种汤汤水水的,明天跟我那些老姐妹说说,问问她们多少年没吃着过这么地道的疙瘩汤了?”
“真别说,柏哥儿你做饭有灵气在里头,一样的东西经你手做出来它就是好吃,暖乎的,阿嬷吃着这心里舒坦。”
柳柏笑着将陈阿嬷搀到她家门口:“您往后常来,想吃啥我给您做。”
刚送走陈阿嬷,挑担子卖货的小贩冲这边走过来:“小哥儿,买麻线煤油不?你看看家里缺什么,我这里都有。”
“有鸡苗鸭苗卖吗?”
“欸,有有有。”不知为何,柳柏一问,这小贩超乎寻常的高兴,掀开一头挑子最下头的白布,几个绒黄的小脑袋露出来。
“这是刚孵出没几天的小鸡崽儿,你要是诚心要,我算你便宜点儿,一个十二文。”
“十二文?贵了些。”柳柏蹲下身,想仔细看看,谁料小贩后撤几步:“小鸡崽儿太小不能见多了生人,要不活不长。”
见人是这个态度,柳柏皱了皱眉,正想说要不不要了,秦锋听见动静走出来:“咋了?”
“正好有买鸡崽的,想看看。”
看见人高马大的秦锋出来,小贩立马换了副嘴脸:“您随便看哈,您随便看。”
事实证明,这小贩前后态度变化这么大,正是因为鸡崽有问题。
个个蔫头耷了脑的,还有两只眼睛都闭上了。
看出柳柏有经验,知道骗不了人,小贩也说了实话:“这原本是我一个兄弟卖的,他家里出了事,就把摊子撂给我了,这鸡是不健康,我也不管你多要,一只八文,你要是全买了,我再送你两个鹅蛋,都是做过卵的,好好养着能孵出来。”
柳柏没说话,秦锋等他拿意见。
小贩有些急了。
“再便宜一文,还有,你那兄弟应该有治小鸡崽生病的药吧,给我留下一些,小鸡崽我就都买了。”
这要求说不上过分也说不上好做,小贩咬咬牙:“成。”
一群共计九只鸡崽,进了家里先前就搭好的鸡窝,小院儿更加热闹起来。
最稀罕这群小鸡崽的是秦小满,围着鸡窝看来看去,还要给每只小鸡起名字。
他言之凿凿:“有了名字以后就都是我的兄弟,我负责照顾太们。”
见他这样,秦锋坏心眼的把孵鹅蛋的任务也交给他,还不忘哄诱:“等孵出来,冬天下雪的时候杀了,给你做铁锅炖大鹅。用大铁锅,放上粉条、干蘑菇还有土豆一炖,在寒冷的大雪天,坐在热乎的炕头,咱仨儿敞开肚皮吃,你想想得有多得劲儿。”
“太好了!”秦小满表示他愿意为家里的幸福生活帮个小忙,很是愉快的答应了秦锋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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