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安仰头望着他,心底微微一暖,不由地觉得自豪。
秦越从小便是这样的,无论学业还是运动,总是令人刮目相看。父母离婚时,秦绍庭将秦越带在身边,毫不犹豫地将他视为继承人,而秦越也确实值得这份信任。他优秀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光芒是与生俱来的。
顾执安笑了笑,抬手朝秦越挥了挥,示意自己一直在看。
秦越见状,将手搭在额头,向他敬了个俏皮的礼,然后毫不犹豫地从高处一跃而下。安全绳稳稳地将他托住,缓缓将他送回地面。
秦越刚解开绳索,就迫不及待地跑向顾执安,眼中带着掩不住的兴奋与期待。他停在顾执安面前,蹲下身抬头仰望着他,双眼亮得像星星,嘴角的笑意张扬而明媚,脸上几乎写满了“快夸我”。
“哥哥,你看到了吗?”秦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雀跃,像小时候第一次得了奖状,迫不及待地讨他一句夸奖。
顾执安低头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不知何时秦越变得越来越像只大型犬了,活泼又黏人,连那双眼睛都带着湿漉漉的期待。他轻笑一声,从背包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与宠溺:“看到了,我弟弟最棒了。”
秦越微微眯起眼,像是只被顺了毛的大狗,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连眉眼都带上了愉悦的弧度。
“哥哥,你还要再爬一次吗?我陪着你。”
顾执安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弯,轻声应道:“走吧。”
休息了片刻后,顾执安感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重新回到了新手区。这一次,秦越依然陪在他身旁,耐心地为他指点每一个细节。顾执安也逐渐找到了攀爬的节奏,动作也变得愈加熟练。到最后一次尝试时,他几乎一口气攀到了六米的高度,距离新手区的最高平台仅差两米。
从墙上跳下来时,安全绳稳稳地将他缓缓托住,脚踏实地的瞬间,顾执安难得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他轻轻舒了口气,目光扫向攀岩墙,那种战胜自我带来的成就感,比他预料中还要让人满足。
“不错啊,哥哥。”秦越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眉眼带笑,眼中闪烁着赞赏。
顾执安唇角弯了弯,正想回到休息区坐一坐,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咕咕”的抗议。
他微微一愣,抬手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下午一点了。他转头看向秦越,正好撞上秦越带着笑意的目光。
两人对视片刻,几乎同时笑了出来。
“改天再来吧。”顾执安说道。
“哥哥想来的话,我随时都有空。”秦越顺手拎起背包,语气轻快,脚步也带着几分轻松地跟在顾执安身后,朝会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顾执安伸手去推门,指尖微微一颤,随即忍不住轻轻倒吸了一口气。他低头摊开手掌,只见掌心因攀岩时的摩擦而泛着明显的红痕,皮肤火辣辣地刺痛着。
秦越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脚步立刻快了两分,走到他身边捧起他的手。他低下头,轻轻吹了吹掌心的红痕,声音温软而低哑:“哥哥,很疼吗?早知道刚刚还是应该让你戴手套的。”
顾执安微微一愣,看着秦越近在咫尺的脸,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手掌,让他一时间有些失神。秦越的动作太自然,太亲密,毫无半点犹豫,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样的举动,让顾执安心头猛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他下意识地轻轻抽回手,掩饰般地笑了笑:“没事,哪有那么娇贵。倒是你,手没事吧?”
秦越闻言,轻轻摊开双手,笑容明朗而自然:“我没事的,我手上都是茧子,早就习惯了。”
顾执安垂眸看去,秦越的手掌明显不同于他的。那双手骨节分明,掌心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茧子,从指腹到掌根,甚至关节处也隐约可见岁月与运动留下的痕迹。这双手带着某种与他完全不同的坚韧感——粗糙、结实,却又异常可靠。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了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茧子,细腻的触感与自己柔软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等。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昨夜那个模糊的画面。车厢里,他沉睡时,有一只手带着粗茧与温度,轻轻摩挲着他的胸膛与腰侧,带着难以忽视的暧昧与挑逗。而那手掌的触感……
顾执安心头一紧,看向秦越的手。
是秦越吗?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理智便立刻出声否定了它——不可能是他。 可越是这样说服自己,昨夜残留的记忆与眼前秦越的手掌却愈发重叠,像一根细线攥紧他的思绪,撕扯得愈加混乱。
顾执安怔怔地盯着秦越的手,指尖不自觉地来回摩挲着那片粗糙的茧子,神情一时恍惚,眉心微微皱起,显然已经走神。
秦越低着头,安静地看着顾执安,目光专注却晦暗不明,始终没有开口。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了下来。
就在这时,顾执安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划破了这份静默,也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下意识地抬头,迅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一看,是公司同事打来的电话。
“顾经理,之前那个项目出了一点问题,文件需要您重新签署。”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顾执安皱了皱眉,沉声回应:“我知道了,稍后会处理。” 他挂断电话,抬起头时,目光已然恢复了平静。他微微收拾了下情绪,带着几分歉意看向秦越:“公司出了点状况,我得回一趟。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吃饭了,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我打个车。”
秦越听后,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满或失落,反而温和地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地体贴:“没关系,哥哥,工作要紧。不过还是让我送你吧,我放假呢,有的是时间。”
顾执安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车内的空气并未如秦越的笑容那般轻松。
顾执安靠在副驾驶座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神情有些恍惚。他的思绪早已不在眼前,而是反复被昨夜在车上那模糊又清晰的回忆纠缠着。
那亲密得过分的触感、那湿热的吻,还有那只带着茧子的手……真实得像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顾执安经常做梦,却从未出现这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情况。他微微垂下眼帘,手指下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打,节奏不稳。
“哥哥,我……”
“……”
“哥!”
“嗯?”
顾执安猛地回过神,抬眼望去,才发觉车子已经停在公司楼下。秦越侧过身,正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与委屈。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下班我来接你好不好?”秦越的声音温柔,带着刻意压低的轻缓,“我就在附近转转,你要走了给我打电话。”
那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撒娇意味,像是怕被拒绝。
顾执安怔了怔,目光落在秦越脸上。秦越神情坦然,那双清亮的眼眸里盛着无害的乖巧,眉眼间甚至带着些许委屈,看起来单纯得没有半点掩饰。
不可能是秦越。
那个荒唐的念头再度浮现,却又被他狠狠压了下去。秦越才十八岁,阳光开朗、乖巧又干净纯粹,根本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他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他心里的那层不安,终究还是太过荒谬了。
顾执安微微叹了口气,眉眼间的不安渐渐淡去。
“好,傍晚再联系。”
他抬起头,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推开车门迈步走下车,步伐沉稳挺拔,背影透着一如既往的从容与镇定。
秦越坐在车里,目光始终追随着顾执安的身影,透过车窗看着那道笔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公司门口,彻底融入了人群的涌动中。他的眼神收敛了一瞬,随后缓缓移开。
发动引擎的声音低沉而稳健,车子悄然驶入街道,很快便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车流中。
第5章 工作哪有不累的
顾执安面对外人时,尤其是公事上,一向冷漠而雷厉风行。他走进办公室,从助理手中接过文件,简明扼要地了解了情况后,眉心微微一蹙,语气平静却不容迟疑地道:“通知相关组员,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不到十分钟,会议室已然坐满人。
顾执安站在会议桌前,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过桌前的组员们。今天因为早晨攀岩,他将那及肩的黑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少了几分往日的慵懒,多了几分冷峻与干练。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声响清脆而低沉,打破了会议室的安静。
“裴盛科技集团零件的合约不是已经定下了吗?签约前重新修改订单,改去向昊然采购——是谁擅自做的决定?”
顾执安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座的每个人,压迫感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终于有人硬着头皮开口:“是顾夫人让我们这么做的。”
顾执安的目光微微一顿,闭了闭眼,指尖轻轻停顿在文件的边缘。
林素然,又是她。
他早该料到的。
昊然,是林素然与她的弟弟林景昊合开的电子零件公司,质量勉强合格,却远不及裴盛科技集团稳定,价格却高出近两成。她这般堂而皇之地插手,无非是想借着顾氏的项目,为自己娘家的生意谋一份好处。至于顾执安会如何处理,她似乎根本不在意,也从未担心过顾廷之会如何看待这些夹带私货的行为。
她或许已经笃定,顾执安会像往常一样,将所有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替她这个母亲善后。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组员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待着他的决定。
顾执安收回目光,神色淡漠地合上文件,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疏离:“准备两份采购订单,将产品手册一并附上,提交给顾总,让他决定。”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众人微微一愣,神色各异,却无人敢多言。
顾执安的神色依旧冷淡,没有丝毫犹豫。他已经不愿再为林素然的私心买单,也不愿再为这场毫无意义的家庭纠葛劳心费力。
将选择权推给顾廷之,是他最妥当的解决方式。顾廷之若愿意继续宠爱妻子,冒着成本增加的风险将订单给昊然,他无话可说;若是以公司利益为重,选择裴盛科技集团也罢——归根结底,顾氏的决定权从来不在他顾执安手上。
他不过是个高级一些的打工人罢了。
顾执安垂下眼眸,神色间掠过一抹淡淡的倦意却转瞬即逝,语气平淡道:“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会议结束。相关订单尽快拟好,四点前提交到我这里。”
“是,顾经理。”
组员们纷纷低头应声,接着匆匆起身离开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顾执安一人站在原地。他看着桌上的文件,目光深邃。他几乎能预见顾廷之的反应——大概会责备他不够果断、不够担当,连连采购零件这样的事都要请示上级。然而,他只是在拒绝站在顾廷之和林素然之间,去做一个左右为难的裁判。
看似简单的零件采购,背后不过是一家人关起门来的利益争夺,既冷漠又庸俗。对他而言,这场家族纠葛与他无关,他从来不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顾执安抬起手,摘下无框眼镜,揉了揉眉心,胸口的郁结沉甸甸地压着,让他一时喘不过气。片刻后,他低低叹了一声,随即收起一切情绪,抬步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他将自己重新投入手头的工作中。堆积的文件被他逐一打开,目光锐利而专注,逐行逐字地审阅起来。笔尖偶尔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安静的机械感。
“这一页数据核对过了吗?再确认一下。”
“合同第四条需要补充细则,标注起来,送回去重拟。”
顾执安的声音冷静而利落,不带半点犹豫。桌上文件一份接一份地被批阅、修改、签署,时间在他机械而精准的动作中悄然流逝。
此时,偌大的办公区早已空荡,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热闹此刻被彻底抽空。只剩下灰白的灯光和中央空调的运作声。
顾执安坐在办公椅上,靠着椅背,手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眉心微微皱起。他胃不太好,尤其是工作忙碌的时候,总是忘记饥饿,直到胃部抗议般地绞痛,才会意识到自己又落下了吃饭的时间。
他闭上眼睛,疲惫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浸没。思绪变得模糊而混沌,下一秒,他甚至有些模糊地想象——如果此时有人能送上一碗热腾腾的粥,搭配一杯温暖的豆浆,那该是多么舒服的事。
念头一闪而过,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就在他即将陷入浅眠的刹那,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扣扣。
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却格外清晰。
顾执安缓缓睁开眼,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略带疲倦地开口:“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秦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意盈盈,手里拎着一碗粥和一杯豆浆。他大步走进来,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神情自然而随意:“哥哥,外卖到了。”
顾执安微微一愣,目光落在秦越手中的粥和豆浆上,眼中掠过一丝意外与不易察觉的松动。刚才他脑海中浮现的愿望,竟然真的成了现实。
“你怎么进来的?”
他随口问了一句,顺手接过秦越递来的豆浆,揭开盖子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豆浆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淡淡的甜香,缓解了胃部的绞痛,也让他原本紧绷的情绪松弛了些许。
秦越笑着答道:“我跟妈妈说想来顾氏找哥哥,她就打电话让楼下安排了通行证。”
说着,他动作熟练地打开鱼片粥的盖子,用勺子轻轻搅拌几下,热气腾起,鱼片的香味混合着米粥的清甜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秦越将粥推到顾执安面前,眉眼弯弯:“我听说这家粥铺特别有名,专门排队买的。哥哥,趁热尝尝。”
顾执安垂眸看了看眼前的粥,白粥绵密细腻,几片薄薄的鱼片浸在其中,看起来温暖而治愈。他没有推辞,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入胃里,驱散了那股隐隐作痛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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