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被叫进来训了一顿,他出去后,外面的音乐声就小了,也不再喧哗。
司一冉关上门回来,战战兢兢地坐下:“我把门锁了。”
看她这样子,古芝蓝倒是觉得自己太凶了点,现在是下班时间,也不是在工作场合。他们都是来给眼前这家伙过生日而已,老板突然发火是有点扫兴。
“今天就不开会了,你去玩吧。”
“诶?”这转变让司一冉有点懵,“又不会说很久。”
“不用了,书面交给我就行。”
“要不结束之后再找你?”
“我待会还有事。”
“1点前我就让他们回去?”
古芝蓝怀疑司一冉就是不想写书面汇报。
“行了,不用写了,下周再说好了。”
显然司一冉松了一口气。
“那……我这就去咯?”
“玩得开心点。”古芝蓝犹豫了一下,“生日快乐。”
“谢谢!”
快要退出会议时,司一冉又想起什么:“等等。你也要开心点。下周见!”
看起来挺高兴的。
可不是么,上回当面跟她说“生日快乐”都高二期末时的事了。
合上电脑,准备去健身房。古芝蓝又想起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似乎已经玩得挺熟呢。
没想到,这种类型还真的挺招惹年纪小的女生。
在研究院时她也见到过,经常有实习生特意向司一冉请教问题,而且几乎都是女生。甚至几个人围着她要学冲咖啡,司一冉都会很认真教她们。
到底有哪一点吸引?严谨细致吗?对人温和没有架子吗?
可那木讷的脸上也很少见到笑容啊。死脑筋、一本正经不会灵活变通,没有错误也没有惊喜,也不懂说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算不上有趣。
诚然,就连秘书小姐也会时不时夸她细心周到。可这种细心,更像是本性而已,无论对谁、对人对物、对工作,都是一样的。就像永远保持在一个安全但冷漠的距离,仿佛在,又仿佛不在。
换个角度来说,细致周到又如何?司一冉总是把这些细节做得不着痕迹,就像空气,时刻呼吸着,却很少人总是意识到它的存在。
人总是对强烈的刺激更有印象,太舒适的东西却会被当做理所当然。
这也能算是一种可悲了吧?
想到这里,古芝蓝又有点可怜她了。
···
那“可怜”的家伙已经被丢在亚利桑那州半年了,从预计8天的短差,变成半年的长差。这半年也没回来过,研究院的工作也被搁置了,确实有点过意不去。
研究院那边也有意见,说借调太长了,催促她快点把人调回来。
古芝蓝便做了人事调动,派几个人过去,让司一冉回来过过春节。
中国人么,当然要过春节。
第34章 年初一的街道
每年越靠近农历春节,人们就越期待以一个假期为分隔,辞旧迎新。提前休假的也很多,到了春节前一个礼拜,能明显感觉到各行各业都进入了休假状态。
但古芝蓝不在此列,她一直忙到年三十,还计划着春节期间要去给某些重要的客户领导拜年。
春节自然是要回爸妈家过的,她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布置得非常有春节气氛,挥春、年桔、桃花等等一样不少。特别是客厅中间那株盛放的桃花,似乎比往年的还要大。爸爸说,特意让花卉公司送株最多花的来,说古芝蓝是做生意的,一定要大展鸿图,人气旺。妈妈说,最重要还是招个好桃花。
你看,就算是研究院的院长,都搞科研的人了,到了春节也还是要“迷信”一下,讲个意头。当然,爸爸说不是,这是心理暗示,很科学的。
总之吃过年夜饭,到了年初一,一大早家里就来了很多亲戚。古院长在家族里辈分高,社会地位也高,房子也很大,所以每年都是各路亲戚过来拜年。
人一多,就难免嘈杂,话题也与往年一般家长里短。好不容易吃过闹哄哄的午饭,古芝蓝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个借口出门。
其实她也没什么地方要去,就是出来安静一下。与家里的闹哄哄相比,外面的街道倒是异常清静。生活区里全是住宅,本来就不像街上一样人来人往,加上大家不是在走亲戚就是旅游去了,路上能看到的人寥寥无几。
天色很蓝,空气却很冷,间或一阵风吹过,还带掉几片枝桠上残留的叶子。古芝蓝把脸埋在围巾里,漫无目的走了一阵,远处传来行李箱在水泥地上拖行的隆隆闷响,在冷清的街道上显得特别响。
那声音来到近处就停下了,抬头一看拉着行李箱的人竟是司一冉,穿着件深蓝色大衣,头上还戴着毛线帽。
“Hey,新年快乐!”司一冉很有新年气氛。
“嗯。”古芝蓝没有什么新年气氛。
“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没话找话吗,哪年春节不是在这儿?
“家里人太多,出来透透气。”
“呵呵,那是,亲戚多就热闹,但有时也挺头痛的。”
脚边行李箱上还贴着托运标签,拉杆上挂着背包和颈枕,看来司一冉刚从机场回来。按照交接安排,她应该三天前就已经回来了才对。
“怎么才回来?”
“交接时耽搁了两天,就晚了一点……其实也是为了躲亲戚。”
古芝蓝才不信什么岔子能耽搁两天这么多,后半句也不一定全是实话。估计要不就是去哪里玩了,要不就是拖拖拉拉没买到年前的机票,但她也不打算深究。
“你爸妈不说你?”
“他们回乡下去了嘛。我不太想跟去。”
“嗯。”
——她打算一个人过春节?
话题停了,也没有谁先移动,好像都在等对方先告辞。
也许因为过年天太冷,古芝蓝觉得,今天的司一冉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看上去整个人就是暖的,似乎丝毫不会被冷风影响。其实也没穿得很臃肿,那件大衣还算修身,但看着就很暖,特别是围住脖子的衣领,底下尤其暖的样子。大概天冷的时候,但凡看个会发热的东西都会觉得比自己暖。
又一阵冷风沿着空旷的街道卷过,还带起一些街角的沙尘。
“你不冷?”司一冉看着她羽绒服下露出的一点点短裙边。
是有一点点冷,这种天谁不会觉得冷呢?古芝蓝把围巾紧了紧。
既然一个人过年,那就陪她消磨下躲亲戚的无聊时间吧。
“有点,找个暖的地方喝杯热咖啡?”
“好,等我一下。”司一冉一口答应。
她们站的地方离司一冉住的楼道口很近,司一冉把行李箱丢到家里,很快就下来了。空着手什么都没拿,两手就放在那看起来很暖的大衣兜里。
两个人并肩往生活区外面走去。
一路上也没什么话讲,没有人讲话的时候,通常都是司一冉随便说点什么无聊的。
“附近有个临街的咖啡馆,好像还不错。去那里?”
“好。”
“出差前去过一次。”
“嗯。”
……
“喔,好冷。”
“嗯。”
……
“不开车?”
“不想开。”
“哦。”
然后司一冉也懒得找话题了,沉默着走也不算尴尬。
以女生的身高来说,司一冉算是挺高的,即使古芝蓝穿了高跟的长靴,也还是比她矮一点。可是这样身高腿长的人走路却很慢,走着走着就会落到后面,发现离远了,她只要迈开大步两三步就能追上,然后走着走着又落到后面去……如此循环。
···
去到司一冉所说的咖啡馆时,却发现门是关着的。门很窄,玻璃上贴了个小纸条。字很小,啰啰嗦嗦写了一堆祝福语,最后才写了春节放假时间:年三十到初六。
古芝蓝凑过去看:“他们过年休息。”
司一冉也凑过来看,可能近视又深了,凑得很近。还把手扶到玻璃门上,生怕看错了似的。
耳边忽然感受到靠近的鼻息,古芝蓝疑惑地回头,便发现司一冉就在她背后很近的地方,近到她的脸差点能碰到对方领子,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连面颊都能感觉到领间溢出的丝丝热度。
——什么情况?
司一冉似乎完全没察觉异样,只专心看纸条上的字。看完还不够,还稍稍踮起脚,再凑近些张望咖啡馆里头,甚至把另外一只手也递上来,罩在玻璃上遮光。
这一来,倒把站在她和门之间的古芝蓝完全困住了。
——应该不是故意的,书呆子没有那个胆,也完全没有动机。
古芝蓝想,如果现在大惊小怪地躲开,一定会显得自己很弱,所以她选择很镇定地留在这个被无意间圈出的小空间里,反正也就很短一瞬间的事而已。
只是,本应一晃而过的瞬间,却被人为地拖长了,长得令人有充足的时间感受这个处境。古芝蓝甚至觉得,那扶在门上的手臂只需往下滑一小段,就能把她整个拢在怀里——如果那样的话,会变暖吗?
明明都写着休息了,还有什么好看。
错过了一开始躲开的瞬间,现在再动就显得很刻意了。透过玻璃的反光,她抬眼看司一冉脸上的表情——没有表情,只专心透过玻璃看店里的光景。
“我记得店里还有只猫呢,怎么没看到。”司一冉边往店里张望边自言自语。
——笨蛋,过年放假猫当然被带走了!
自言自语的气息落到耳边,总有点扰人。
过了好一阵,身后的人终于确认猫没在,手放下来站开一点点:“大过年的,很多店都不开门。好冷,要不回我办公室吧?”
留出来的空间刚好够她转过身来面对她——还是近在眼前,裙摆都碰到对方大衣下摆了。
——可不能在这时往后退。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古芝蓝淡然应了邀约:
“你煮啊?”
“嗯,我煮。”
总觉得还有哪里和平常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大热天写冷天的情节只能靠空调造气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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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我还真在店门外见过类似的情景
第35章 年初一的下午
年初一的研究院除了门卫就一个人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大堂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反而显得愈发寂静。
“没有人的大楼你会不会怕?”司一冉笑着问,然后又自己接了下句,“我挺喜欢没有人的地方。”
有点少见,司一冉几乎不会主动说自己的喜好。
古芝蓝懒得回答,不过,她终于发现哪里和平常不一样了:司一冉脸上一直带着浅笑。
——出完长差回来放假就这么开心吗?
打开316办公室的门,里面一切如故。虽然半年没人使用,但保洁人员会每天打扫,并没有积尘。只是假期的大楼不会开中央空调,室内也没有暖气。
司一冉拉开窗帘,便去储物柜找咖啡。翻了一轮柜子却问:“奶茶行不?”
一拖半年,咖啡都过期了吧。
反正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总比光喝热水好。
然后司一冉拿了冲茶用具和杯子去水槽清洗。
大衣的袖子太厚,她就把它脱了放一边,里头穿了件浅褐色毛衣。袖子叠着卷起来了,可以看到左前臂那个古怪的花朵纹身,右手前臂也有一个金色的图案,看不出是什么。水龙头里出来的水看起来很冷,溅起的水珠还落了几滴在毛衣上。
古芝蓝就靠在桌子边看她做这些。换作以前,她才不会有空看这些无聊细节,只是现在也真的没别的事可做。
顺便还可以想象下,也许,曾经,在多年前的一些午后,她也是这样卷起袖子,用这双有纹身的手,为那个后来甩掉她的前女友洗杯子——如果那时就有这纹身的话。
循规蹈矩的书呆子也会赶潮流纹身的吗?
洗好杯子,司一冉又习惯性地把那个红金色的烟灰缸拿出来冲冲水,放在惯常的位置,旋一旋,惯常的角度。
对了!天气很冷,室内又没有暖气,窗子都还紧紧关着。
古芝蓝施施然拿出烟来,今天带的是有玫瑰花香的烟呢。抽出一支点上,漫不经心张嘴,吹出一口白烟。
然后,司一冉的鼻子皱了起来,似乎差点要咳嗽了呢。
看,这就是对咖啡店门前的事的小小的报复——春节假期可是连空气净化设备都没开呢。
混着焦油味与玫瑰香料的烟雾滞留空气中,司一冉却什么都没说,还是和以往一样,明明觉得不舒服,就只是忍着。
哪个不抽烟的人能受得了密闭空间抽烟?可司一冉只一声不吭地烧水,使这个小报复变成了单方面的欺负,偏离了预想的效果。
算了,新年嘛,别太狠了,给一点小善意好了。
古芝蓝两指夹着烟,走到窗边推开一截,外面的冷风就灌了进来,同时吹淡一屋子的烟味。她就靠在窗边,轻轻把烟雾往窗外吹去,然后看着外面的冷风又把烟雾卷回屋里。
电磁炉上水烧开了,冒着热气。司一冉早就把大衣穿回去了,缩在水壶边,双手罩在蒸汽上取暖。抬头叫她:
“过来暖手?”
古芝蓝再向窗外吹了一口烟,然后故意两指夹着烟走过来,果然,司一冉眉间鼻侧又皱了。
烧水壶上的位置让出一半来,古芝蓝便把冰冷的双手罩了过去。
——当然,指尖还夹着那半支烟——我就一直拿到你开口说灭掉为止。
然而司一冉还是那样,愣是不说请把烟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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