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还有她的一些器官的克隆品,有需要可以送过来。但来源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
“这个能打点好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么紧急有点难啊。”
“行,我来想办法。”古芝蓝说。
“撞人的货车呢?”
“逃逸了。”
“这个我来处理。”还是古芝蓝说。
……
然后他们三个人分头行事,把各种大小问题都做了初步安排。
处理完这些,古芝蓝才又回到急救室外,抢救还在进行。何荷允还是那样坐在那里,手上缠着绷带,面如死灰,额前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眼里是从未见过的焦躁与慌张。司一冉坐在她旁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看着这样的何荷允,古芝蓝的眼泪就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哭。是因为方秀生死未卜?是因为看到这样的何荷允?是因为看清了方秀在何荷允心里的分量?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
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走过去,跟她们坐在一起,等待。
司一冉看到她落泪,便伸手把她脸揽过来,靠到肩上。动作很轻,比那天在亚利桑那的轻抚还要轻。
希望命运也会这样温柔对待方秀。
···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急救灯灭了的时候,她们终于等到了好消息:命暂时保住了!
人立即送了去ICU,何荷允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然后,何荷允转身给了古芝蓝一个长久且深的拥抱:
“谢谢你。”
一瞬间,古芝蓝大脑一片空白。
何叔叔和林叔叔过来拍何荷允肩膀:“阿允,打起精神来。保住了性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是呢。”何荷允也给了她两位爸爸一个拥抱。
待古芝蓝回过神来才发现,方才惊愕间,自己拽了司一冉衣袖,此刻还捏在手里。
···
一个礼拜后,他们把方秀转去了私立医院,那是林叔叔的朋友开的,毕竟那样比较好处理身份和保密的问题。方秀在那里的ICU待了整整一个月,期间又进行了好几次手术,才勉强度过危险期。虽然已经从昏迷转醒了,但每天清醒的时间短得以分钟计算。
无论如何,还活着就好。
何荷允所有时间都用在医院里了,进食和睡眠都很少,人瘦了不止一圈。
古芝蓝每隔两三天就会去探望她们一次,这些都看在眼里。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她都真心希望方秀能快点好起来,现在这样子,实在心焦。
大家都在病房时,司一冉会经常偷瞄她的表情,这很容易察觉到。她知道这呆子是怕她看着何荷允对方秀照顾得无微不至心里难受。有时她会直接瞪回去,想说:“别瞎操心,轻重是非我分得清!”
到了生死面前,其实很多事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古芝蓝到底没说出来,反正瞪多了,司一冉也渐渐收敛了,大概也是猜到她的意思了吧。
偷偷克隆的器官派上了用场,也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但为了隐瞒来源,也没少费工夫就是了。知情的陈医生说:方秀真是命不该绝了,山难、车祸,两次去到鬼门关那边了,还能拉回来。
陈医生还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你们连脑子都克隆了就更好了,就不用费劲做那么多次开颅手术,直接给她换个身体得了。
这个玩笑话,倒是让古芝蓝酝酿了一个大胆的妄想。
···
那天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11点多,何荷允照旧留在医院照顾方秀,古芝蓝和司一冉开车回去。
去到研究院的生活区时,司一冉已经坐在副驾上睡着了。
停了车,古芝蓝也没出声,斜傍在方向盘上看她闭眼的样子,似乎只是浅睡。
应该可以的吧?——古芝蓝心想。
司一冉很快就醒了,见古芝蓝盯着她,就问:“怎么了?”
古芝蓝也没有动,还是那样看着她眼睛说:
“你能不能把方秀的记忆翻出来?”
“翻?怎么翻?”
“开颅手术,你不必隔着头骨研究了。”
她只是这么说,司一冉就明白了,脸上一副这是妄想的表情。
“这段时间我看了你所有论文,也查了相关资料,还跟一些专家沟通过。把记忆元细胞的生物电回路模式转录出来,模拟到别的载体上去……可以尝试的吧?”
司一冉是惊讶的,可她也如实回答:“理论上是这样,可目前只是很初步的概念。”
“我知道,难点在于转录。开颅手术预计还有两次,这种机会有多罕见你比我更清楚。”古芝蓝又补充,“钱不是问题,我出。”
这可不止是钱的问题,钱能解决的问题一般都不是大问题。
“下周就是开颅手术。”车上的时钟已经过了零点,“准确来说只有五天。”
“还有两次。”
“时间太短了!”
“机遇不会放慢脚步,错过了可能未来几十年都不会遇上哦。”
古芝蓝深知道,要说动这个谨小慎微的人,需要加更多砝码。于是她继续说:
“趁方秀清醒的时候,我征询过她意见。她本人表示同意。”
“阿允呢?”
“我趁何荷允不在的时候问的,这纯粹是方秀个人的事。如果她觉得需要跟何荷允商量,就不会马上同意。”
司一冉没有作声。
“这是一个私人的项目,不需要走一大堆程序……”古芝蓝思考着更有份量的措辞,最后她干脆舍弃繁冗的说辞,选择最直截了当的说法:
“帮我,可以吗?”
直截了当但前所未有,古芝蓝平素才不会这样请求帮助。只是此刻,她突发奇想想尝试一下而已。
“我真的不知道,全世界没有人试过。”司一冉还在挣扎。
就是因为没有人试过——说到这点,古芝蓝眉眼便生动起来:“那就更有尝试的价值了!”
然后,她看到她动摇了。司一冉向来不擅于拒绝。
“只有五天。”司一冉再强调一次。
“你的话也许可以。”古芝蓝胸有成竹。
之前就说过,目光相对的话,通常司一冉撑不过三秒,可这回她足足愣了有十秒,才移开目光:“好吧,我尽力。”
——似乎找到了对付这书呆子的新招术?
古芝蓝带着胜利的微笑,往方向盘那边稍稍侧了头:“明早7点会议室见。”
由始至终,司一冉都没问原因,她似乎很少会问原因,只考虑能不能执行。这很好,原因很复杂,古芝蓝不想细细考究太多。有些事如果考虑得太多,反而就不会去做了。
作者有话说:
莫怪剧情狗血,命运总是缠缠绕绕。
谁不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
第39章 手术之前
第三次开颅手术,古芝蓝跟主刀医生沟通好了,在手术中给她们留出一点点时间,进行生物电回路转录。当然,这些都将秘密进行,别说林叔叔他们不知道,连何荷允都不会知道。
瞒着何荷允也是方秀本人的意思,她说不希望何荷允担心太多。
方秀没说担心的是什么,也许这里涵盖了好些方面。古芝蓝觉得,就连她们两个当事人都没搞清到底是什么。
至少显而易见的,方秀的记忆就像何荷允无法踏足的领域,是她们两人间的芥蒂。
与空白的记忆相比,恐怕还是能想起的记忆更容易对付吧?
——如果打开了这个盒子,会发生什么?
“……就现有研究来说,普遍认为记忆存储的地方大概在这一块。正好是我们要打开的地方……”陈医生边戳着图片边给她们解说,“实物是这样的,你们看这段录像……”
办公室的屏幕上播放着某个脑科手术的录像。
古芝蓝本以为就是看个普通的手术录像,然而她错了。那活生生的大脑在无影灯下分毫毕现,惨白的粉红色随着心率颤动,一旦受到任何微小的刺激还会抽缩……凝视着这样充满整个屏幕的大特写,突如其来的反胃感汹涌上喉头,令人干呕不止!
一阵接一阵,简直就是胃部的自然反应,根本无法靠意志控制!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捂着嘴一手拖过垃圾桶,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更难受了。
陈医生见惯不怪,说这很正常,别说普通人,很多其他科的医生也受不了。他在实习期时也干呕了很久,后来才慢慢看习惯了。
古芝蓝捂着嘴,瞥一眼坐在旁边的司一冉。她还死盯着屏幕,脸色煞白,喉咙的起伏表明,她也在艰难地压抑着反胃的感觉。
“要不古小姐你回避一下?”陈医生说,“受不了还是别看比较好,手术细节我跟小司商量就行。哎,小司你还行吧?”
“还行……”明明声音都变了点,“我以为跟动物差不多的,没想到会难这么多。”
“你别想着那是人。”
“我尽量……”
直面活的大脑,甚至还要动手操作,这家伙受得了吗?
既然人家都说“还行”,古芝蓝也拉不下脸来离场,只是挪到屏幕侧面去,拿着纸杯猛灌温水。
再看司一冉,楞是从头到尾都没把目光从录像上挪开,跟陈医生讨论完了所有细节。
那天直到晚上,古芝蓝的胃都还在难受,什么都吃不下。
可那司一冉倒是能捱,一直煞白着脸盯着录像,临走还问陈医生要了拷贝。说是时间不多了,一定要在手术前看到习惯为止。
她不会睡前还要看手术录像吧?——古芝蓝躺在床上闭上双眼这样想。
然后那手术画面又浮现了,喉咙又立即翻腾不止!
···
原本预计还有两次开颅手术,有两次机会可以尝试。可陈医生说,如果这次手术顺利,那下次就不用了。为了抓住这可能是仅有的一次机会,司一冉只好拼死拼活在五天里尽量做好准备。
据古芝蓝猜测,她根本没时间睡觉。
幸好,古诚拥有目前最优秀的提神产品,效果显著,几乎没有不良副作用,特别适合务必头脑清晰的情况。缺点只是会透支身体,过度疲劳带来的影响无法避免,药效过去后也会特别累。
这款产品从公司成立之初就开始研发,直到去年才申请了专利投放市场,市场反应非常好。
市面上卖的是口服饮品的形式,古芝蓝让公司的人给准备了高纯度注射的剂量,装在自带注射口的便携注射瓶里。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有备无患。
手术前两小时,司一冉没在准备室。助手说,她一个小时前就到了,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说出去走走。共事这几年,也没见司一冉有实验前要去走走的习惯,古芝蓝就猜这家伙肯定是去看方秀了。
跑去一看,果然。
病房门敞开着,方秀刚好醒了,何荷允坐在床边,司一冉就站在她身后,谁都没发现古芝蓝在门口。
那会儿,方秀正在对何荷允说:“我醒一下就又睡过的了,让我多看看你。”
何荷允便用手背轻蹭她脸侧:“傻瓜。你就趁现在多睡一会儿,过几天就不能这么偷懒了。”
“今天做手术?我没记错吧?”
“嗯,待会。”
“阿允,我有点怕。”
“别怕,你会好起来的。”
方秀叹了口气:“我只是怕,手术之后,会不会就突然忘了你。每一次睡过去前我都担心,怕再睁开眼就把你忘了。我已经忘掉以前的所有事了,我不想连你也忘了。”
……
古芝蓝没听她们后面还说了什么,趁着没人注意又离开了病房。
对于遗忘的恐惧,旁人根本无法切身体会。人们总说擅于遗忘的人比较快乐,可真当过去都一片空白时,还能轻松愉快得起来么?不见来路,未知将来,就像处在没有参考物的混沌空间里。
是了,参考物。哪怕只有很小的一点点,也许只需有一个点,那个空间就会有了坐标。
···
手术室离病房也就两层楼,古芝蓝站在走廊上刚好能看到电梯的地方,等司一冉上来。
陈医生千叮万嘱,手术时别想着那是认识的人,结果这个家伙还在手术前跑去见病人?!嫌压力还不够大吗?万一因此影响了手术,犯了致命错误,怕是下半辈子都得活在自责里!
足足等了十分钟,才听到防火门那边传来声响。司一冉是走楼梯上来的,没想到古芝蓝会在这儿,愣了一下,才两手揣在衣兜里走过来。
古芝蓝抱着臂侧脸看她,只问工作的事:
“准备得怎样?”
“还行,设备今天早上调试好了。”
“好。”
本来还想训她两句,可看到那张熬夜过度的脸,最适合的形容词是:憔悴。
于是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多久没睡?”
“刚刚睡了。”
“多久?”
“五小时。”
“之前呢?”问的是之前多久没睡。
“三天……”
果然,三天……
“你确定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也不会犯错?”
“……不确定。”
——唉,如果再早一点着手,时间再宽裕一点,就不至于把人逼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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