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没事！”卓子安神经大条，见许栢舟没什么事便也没有多想。
许栢舟结果洪姨手中的药，喝下之后便借口自己想要休息便将二人遣走了。
二人走后，许栢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郏无竭死了，郏无竭真的死了……
许栢舟突然想起来郏无竭最后说的话，他说，要为许栢舟编织一个梦境。
许栢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就是你为我造的梦吗？将所有人的记忆更改，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许栢舟杀了郏无竭。这样一来便没有人会再怀疑许栢舟的来历和身份，也没有人会再敢轻视许栢舟。
十年前郏无竭耗尽修为将许白舟送进了仙界的大门，十年后又用生命为许栢舟铺好了走向仙界顶峰的路。
郏无竭，你如此煞费苦心，但你可知，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许栢舟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最终，喉头一紧，吐出一口鲜血。
许栢舟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他向后倒去，重重地躺回到床上。
而后他才看到，在自己的枕边，摆着一只白色的小船。
许栢舟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那只小船失声痛哭起来。
他这辈子没有像今天一般这样痛哭过一场，在北境遭受蚀骨之痛的时候没有，十年前仙魔大战中遭受非人折磨时没有，幼时一夜之间遭受父母双亡之痛的时候没有，在医院接过医生写下的一纸判书时没有……
许栢舟的心仿佛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一般的疼，就连当初在魔域边境，被生刨魔丹的时候也没有如此这般让他难以忍受，他感到自己的胃在不断地痉挛，整个腹腔硬生生地疼。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的时候便开始呕吐，腹中的药汤，胆汁，鲜血一并呕吐出来，直到吐也吐不出来什么，许栢舟终于在床上昏厥过去。
许栢舟的脸色和精神越来越差，可是身体却在那人面蛛毒素的修复下越来越好，众人只觉得许栢舟初入八阶，同之前升阶时一样身体有些吃不消，也没有多想。
只是许栢舟自从醒过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房间，甚至没有下过床。
许栢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一段日子，大概有半个月？或是更多。可是这些对于许栢舟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无论是半个月，还是一个月，甚至是十年，千年，万年。
对于他来说，都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这期间很多人来看过他，有季言、季景泽、戚介，还有管云升和苍蕊，但许栢舟一直没什么精神，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所以也没怎么同他们讲话。
“许师弟，你总是这么在床上躺着也不行，外面已经是春天了，山上的花都开了，你真应该出去看看。”
卓子安这段时间也经常来看许栢舟，常常劝许栢舟出门走动走动，可是许栢舟并不愿意。
许栢舟喝了一口碗中的药汤，过去总是觉得苦得难以下咽的东西如今都尝不出味道了，他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是觉得有点累，过一段时间的吧。”
放下手中的空碗，许栢舟躺回床上盖上了杯子。
见许栢舟又要睡了，卓子安叹了一口气道：“唉，这苍澜教出事却累得你病成这个样子，那姓孟的小子这几天都能下床了……”
听到这话，许栢舟突然转身看向卓子安。
“姓孟的小子……你是说苍澜教那个幸存的弟子吗？”
“对啊，”卓子安道：“他上周便醒了，这几天恢复得差不多，估计没多少日子苍蕊便要带他回去了。”
……
初春的季节，天极山上也没有了前些日子的严寒，显得十分温暖舒适。天极山的弟子们也都换上了春季的单衣，整个山峰都显得朝气蓬勃。
只有许栢舟还披着冬日的狐裘，他漆黑的长发披散着，随意用一根发簪挽在脑后，那藏在碎发和毛领中的脸颊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一页纸，又像是一只飘零在河水中的小舟，雨水一打，便要沉溺在水里。
“栢舟师弟你慢一点，你身体刚好走这么快做什么！”卓子安跟在许栢舟的身后喊道。
许栢舟一个月没有下床，此时脚下依然有些虚浮，不过他依然没有慢下脚步，反而是加快了一些。
当日便是那个苍澜教的弟子告知众人苍劫便是郏无竭，他那天一定看到了什么，许栢舟要去问个明白。
他要知道，苍澜教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苍劫做的。
径直冲进一间屋子，屋内的人在见到许栢舟的瞬间都有些惊讶。
只见屋内，一个略显病态的少年正坐在床上，而苍蕊正坐在床边端着一碗药。
许栢舟实在是太急了，所以直接推门而入忘记了礼数，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情顾忌这些，只是他看向坐在床上的少年，又看向同样苍白疲惫的苍蕊，一时说不出话来。
“栢舟仙君，你……好些了？”苍蕊率先问道。
许栢舟这才回过神，他点了点头，“嗯，好些了。”
卓子安终于追了上来，他看了看屋内的情况，而后轻咳两声，对苍蕊说道：“苍蕊仙子，栢舟师弟有些事想要问孟兄弟，你先出来一下？”
苍蕊看了看直直地盯着床上之人的许栢舟，又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师弟，虽不知许栢舟到底要问些什么，可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经过许栢舟身边的时候，苍蕊突然停了下来，片刻之后，终是什么都没说，走出了屋子。
此时屋内只有许栢舟和那孟姓少年二人，许栢舟皱着眉头直直地看向面前的人，将那孟姓少年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许仙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那孟姓少年问道。
许栢舟闭上了眼睛，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炯炯，像是燃着一团火焰。
他问道：“苍澜教灭门的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85章 苍劫
孟姓少年愣了一下, 似乎是没有想到许栢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似乎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的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
“我……”那少年张了张嘴,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苍劫杀了苍澜教的人, 可是你亲眼所见？”许栢舟目光炯炯，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
那少年被许栢舟问话的气势吓得有些胆怵, 愣愣地看向许栢舟。
许栢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不应该这样, 面前的这个少年刚刚经历过师门被灭, 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刚刚恢复过来, 自己有气也不应该撒在他的身上。
许栢舟闭上眼, 冷静片刻，而后睁开眼睛, 看向面前的少年说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了。”而后他坐在了苍蕊先前坐着的椅子上, 将脸埋在了双手中。
“我……”少年看着面前的许栢舟, 也深深地低下了头，沉吟片刻, 而后细声说道：“我当时，在院子里，就听到从苍劫的屋子那边传来一声惊呼，我连忙跑了过去, 正看到师兄……”说道这里那少年露出了一副十分痛苦的神情，他像是回忆起了一段恐怖的回忆，本就带着病容的脸色更差了。
“师兄他浑身是血地从苍劫的房中跑了出来，他看到我往那边走，便将我拦了下来。当时我吓坏了, 惊恐之间只听到师兄说……说什么郏无竭，苍劫就是郏无竭！然后我便被一阵极强的力量掀飞，后来的事情便再也不知道了。”
那少年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那力量极强，当时我被师兄护着才逃过一死，意识朦胧间，我好像看到苍劫从院中跑了出来，他似乎在院中查看了一圈，而后便从大门跑了出去。他离开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我虽没见过郏无竭，可是我见过邓何仙尊的画像，他长得……同邓何仙尊一模一样，师兄们说过，郏无竭，长得便是同邓何仙尊一模一样……”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弱，可是他的话传进许栢舟的耳中缺越来越响，许栢舟只觉得那声音令自己头痛欲裂。
他也没有真正地看到苍劫杀人，而他的描述同苍劫当日和许栢舟说的基本可以对得上。
苍劫说自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大家都死了，他害怕，便逃了出去，同少年后半段的描述是吻合的，所以可以看得出苍劫并没有骗自己。
而在苍劫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已经无人得知了。
虽然通过这些描述，并不能判断是苍劫杀了人，但也不能证明人不是苍劫杀的。许栢舟在心中从来不相信是苍劫做的这件事，就算不是苍劫，是拥有记忆的郏无竭，以他的本性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若这件事不是苍劫所做，那定有幕后黑手，但是大家现在都认定了是魔尊杀人，并没有人去调查此事，如果放任此人继续逍遥，恐怕之后遭殃的便不是苍澜教一个门派。
许栢舟此时的脑子很乱，他知道这件事十分重要，可是他没有办法静下心来考虑要如何去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郏无竭的死，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也没有真正地接受这个事实。
“你也觉得这件事是他做的吗？”许栢舟强忍下那种极强的不适感，问道。
“我……”那少年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他的眼眶通红，几乎是用一种哽咽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什么也没看到，我还不如死了……”
那少年的状态没比许栢舟好上多少，见他这个样子，许栢舟也没有办法问更多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后朝门外走去。
许栢舟的头更痛了，不只是头，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剧痛起来，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的痛。可是他的心却空落落的，就如死灰一般毫无知觉。许栢舟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拖着沉重的躯壳，麻木地向前走去。
终于，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许栢舟径直地倒下，昏了过去。
……
剧痛持续了一天一夜，这一天竟是比在北境的那一个月都要难捱。只不过这次陪在许栢舟身边的不只是邓何，有天极山的大家，即使难捱，天极山上，也要比那寒冷的北境温暖得多。
第二天许栢舟的身体已经恢复，那撕裂全身的剧痛已经褪去，他坐在床上，手中摆弄着那只船型的河灯。
“咚咚咚”
三声叩门声传来，那声音十分的轻，带着一些怕是会扰了许栢舟一般的小心翼翼，轻到许栢舟差点没有注意到是有人在敲门。
许栢舟同众人交代要自己冷静一下，所以不让任何人来陪自己，这个时候是谁会过来找自己呢？
“请进。”许栢舟说道。
只见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而后半张脸出现在门后，朝门内小心地探望着。
是戚介。
“别看了，进来吧。”见戚介一直在门口小心地看自己，许栢舟知道没有自己的准许他不敢轻易进来，于是出言说道。
戚介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坐在了许栢舟的床边。
“不是叫你们回去了吗。”许栢舟道。
戚介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他打开包裹，里面是几个色泽鲜艳的糕点。
“小师叔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带点吃的。”戚介说道。
那糕点十分精美，看起来就有食欲，可是许栢舟此时是在没有胃口，看见什么都是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嗯，谢谢你，先放在那边吧，我现在不想吃。”许栢舟道。
“好，那等你饿了再吃！”戚介闻言也不强求，起身将那油纸包包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唉？”而就在他转身想要回来的时候，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许栢舟问道。
戚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笑了一下道：“哦没事，我是看到这个了。”说罢戚介走到一边，从一旁的矮柜上拿下了上面放着的一个包裹。
那个包裹许栢舟之前注意到过，一直放在那矮柜上，但是他一直没有心情去看那到底是什么。
“小师叔你还记得这个吗？是咱们上次去凡间的时候找赵掌柜订的衣服，过年那几天就做好了，可是你一言不发便走了，我便将这包裹放在了你的床上，寻思等你一回来便能看到。”
原来是那件衣服，许栢舟想道。自己当日昏迷不醒，应是其他人将自己带回了这里，忙乱之中想必是谁随手放在那里的。
只是许栢舟此时没有心情吃东西，更没有心情试衣服，而且他现在比起那个时候要明显瘦了一大圈，此时再穿这衣服应也是不合身了，便让戚介将那衣服帮忙收起来，日后在看。
戚介抱起那衣服起身便要收进柜子里，却笨手笨脚将一层外纱掉到了地上。
而许栢舟看到，随着那层外纱一起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一页纸。
“那是什么？”许栢舟问道。
戚介低头一看，似乎没有什么意外地说道：“哦，这个啊。”他把那页纸捡了起来，递给了许栢舟。
“我之前就看到这个了，还奇怪呢。”戚介道：“我看了好久才认出来这是你，原来小师叔你以前找赵掌柜定过衣服啊。”他又看了看纸上画着的少年，笑道：“小师叔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好小，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说呢……看起来像个女孩子，你现在可比那个时候有男人味多了！”
可看着那纸上的画，许栢舟却愣住了。
这画上画的，分明就是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在魔域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自己。
“这画是从哪里来的？”许栢舟问道。
“啊？这画啊，这是赵掌柜跟着这衣服一起送过来的啊，有什么问题吗？”戚介疑惑道。
“是赵掌柜拿来的？”许栢舟道。
“对啊。”戚介点了点头。
许栢舟将那副画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画上的笔触略有潦草，细节之处却用心勾勒，能看得出是十分用心之作。
58/101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