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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到中途戚介又来了兴致，开了一瓶甜酒给卓永逸喝。这酒很甜，没什么酒味反而像是糖水，卓永逸喝了几杯都没事，反倒是戚介两杯下肚就有些上头了，后面就开始说胡话，显然是喝醉了。
卓永逸见天色晚了，本想将戚介喝醉了的戚介扶到床上便回去了，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戚介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而后仔细地打量起卓永逸的脸。
“奇怪……像，又不像……”
卓永逸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刚遇到戚介时他说的话。
他说自己，好面熟。
一开始卓永逸以为戚介当时是认出了自己，但是因为太多年没见过，而且自己长大了样貌也有一些变化，所以才会一时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又觉得不认识自己。
可仔细想来，他当时看到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到底把自己看成了谁，才会如此惊讶，到底是谁不可能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出现在天极山上呢？
“戚大哥……”卓永逸试探地叫了叫，然后问出了之前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很多人的问题，只不过此时的戚介看起来实在是醉得不清，所以他准备问个直接的。
“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别像一个人？”
“啊？你……”戚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
“对，”卓永逸说道：“我。”
“你……”戚介眼神微动，似乎辨认出了什么。
卓永逸紧张起来，他看着戚介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移开目光。
“你……”戚介嘴唇微动，说出了那句话。
“你大概率是比较像你爹。”
卓永逸十分无语地坐了回去，抱臂叹了一口气。
“你娘是仙界第一美女，你爹长得不也赖，你们兄弟俩长得都好，都好……”戚介笑道。
卓永逸看着面前的戚介，他十分确定戚介的确是喝多了，此时说的话不会是特意避开话题或是他知道写什么故意隐瞒让自己安心，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他觉得如果今天晚上不在戚介这里问出什么，他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从任何人那里问出什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像一个人？”卓永逸目光坚定地看向戚介，再次问道。
戚介有些蒙了，本来他醉了酒脑子就不太好用，此时他一边思考这个问题自己之前是不是已经答过了，一边又喝了一口酒，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一句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我像不像栢舟仙君？”
戚介口中的一口酒还未咽下，便尽数喷了出来。
卓永逸万万没想到戚介的反应这么大，他正对着戚介，被喷了满脸的酒，连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
“你？栢舟仙君？小师叔？不像不像不像，完全不像！”戚介连忙否认道。
“你说不像就不像？你说，哪里不像？”卓永逸被喷了这一脸，也有点气急败坏，他说道。
“长相不像，性格不像，哪哪都不像……”说道这里，戚介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说道：“若非说什么地方像……你今天站在那个桥下，倒是……啊？不对不对……”戚介摇头道。
“什么不对？你说，别摇头！”卓永逸上前摇了摇戚介的肩膀逼问道。
“哎呀你别摇，我本来脑子就晕……”
卓永逸松开了手，他看向戚介问道：“你说我今天站在桥下的时候怎么了？那个时候你说我看起来有些面熟，是像谁？是栢舟仙君吗？”
戚介有些支支吾吾，不过还是老实地说道：“说也奇怪，我今天走在桥上，正好在想小师叔，然后就看到你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那里，那场景，就活脱脱像是一百多年前，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似的……”
听到这里卓永逸有些好奇，“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桥上？你刚刚说，我长相不像性格也不像，可是你为什么会差点把我当成是他。”
戚介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是你刚好站在那里，刚好又穿了一身白衣服，而我刚好想起他罢了。”说完戚介又看了看卓永逸，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总之，别想了。”
卓永逸看着心思单纯，对自己的问题显然同父亲和管大哥都不太一样的戚介，觉得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卓永逸决定同戚介摊牌。
“我觉得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卓永逸道。
“你是不是你爹娘亲生的跟我小师叔有什么关系，你莫非觉得你是我小师叔生……等等？你说什么？你不是他们亲生的？”戚介显然同卓永逸想的一样，完全不清楚这件事。
卓永逸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戚介低声一些，戚介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哈着腰，脸上写满了惊讶的表情，那表情甚至比刚刚卓永逸问自己像不像许栢舟的时候还要震惊。
戚介放低了声音，用近乎是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生硬说：“怎么可能？我眼看着苍蕊仙子十月怀胎生下了你们，你们满月的时候我还去抱过，你们就是他们亲生的啊。”
“我娘当初确实十月怀胎生下了孩子，可是她生的只有卓永安，我是早就被抱过去的。”
“啊？可是你和卓永安是双生子，他既然是苍蕊仙子和卓师叔亲生的，那你也是他们亲生的啊。”
卓永逸扶了扶额，开始怀疑戚介的智商。
可是戚介虽然智商堪忧，但是十分仗义，他拍着胸脯像卓永逸保证自己一定帮他搞清楚这件事。
“现在我爹娘他们不知道我发现这件事了，你可不能给我说漏嘴了。”卓永逸嘱咐道。
“我办事，你放心！”戚介保证道。
卓永逸不是很放心。
不过他还可以从戚介这里多套一些话。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栢舟仙君的后人？”卓永逸道。
“不可能！栢舟仙君怎么可能有后人，他……”
“他和郏无竭是恋人是吧？”卓永逸猝不及防地接了一句。
“啊？你怎么知道？”戚介道。
在戚介说话之前，卓永逸还真不太确定。
看他之前否认自己像许栢舟时的速度，应该是真心觉得自己不像，不然自己一诈就给诈出来了……
看卓永逸的表情，戚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捂了捂嘴，而后在卓永逸探究的目光下，嘿嘿笑了一下，道：“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戚大哥，你过去同栢舟仙君很熟悉吗？”卓永逸问道。
戚介一口一个“小师叔”叫得亲切，让人很难不想道他们过去的关系似乎十分亲密。
果然，看着戚介那似乎在怀念着什么的眼神，卓永逸知道自己又一次猜对了。
“当然了，当年我，管云升，还有小师叔，我们三个，真的非常非常要好，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永远那么好。”
戚介给卓永逸讲了许多他们过去发生的事情，从栢舟仙君出关他们第一次在石桥上相遇，到慢慢熟悉之后在人间救下一个被扮成猴子杂耍的少女，到后来玄境登阶惊艳众人，到因修炼过快病情加重只得去北地修养，再到后来苍澜教出事，栢舟仙君只身前往为苍澜解围手刃罪魁祸首，而后却又离开天极山，去凡间做了个药铺掌柜。
最终，暗河来犯，栢舟仙君以身殉道，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为仙魔两界带来了长久的安宁。
戚介几乎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讲给了卓永逸听，可戚介也只是在那十几年间同栢舟仙君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于他过去在魔域时的事情也不是太了解，而且从戚介的话中能听得出，他对魔尊郏无竭简直是恨之入骨。
“我们小师叔那么好的一个人，肯定是被那个混蛋郏无竭蛊骗了，要不然闭着眼睛都看不上他，害得小师叔吃了那么多苦……”戚介如是说道。
比起古籍中冰冷的记录，和后世流传下来的几句判词，戚介口中的栢舟仙君是鲜活的、生动的。他只是拥有着这世间最普通的温柔、善良，最普通的坚强、倔强，也会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而欣喜，也会因为美丽的景色而惊叹。
他不是世人口中的“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有想要的东西，也有要想留住的人。
可是越了解这个人，卓永逸便越发地感到困惑。
可能是那甜酒的后劲终于反了上来，卓永逸感到头痛欲裂。
郏无竭深爱着栢舟仙君，卓永逸可以完全确定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许栢舟，可是自己哪里有一点像他？
除了笔迹相像之外，卓永逸找不到一丝自己与那个人的相似之处。
但是，笔迹……
“戚大哥，你还能找到栢舟仙君留下的墨笔吗？就是那种，在他身体比较好的时候写的。”卓永逸问道。
戚介思考了一下，而后说道：“小师叔身体最好的时候应该就是刚出关那段时间，玄境试炼之后他便一直病着。他的字……对了，他在去玄境之前便常常去藏书阁抄书，那些书现在还在藏书阁保存着，如果仔细找找的话应该还可以找得到！”
“太好了！”卓永逸说道：“戚大哥，我们现在就去藏书阁找你说的那些书！”
第135章 天极
戚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卓永逸拽着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建在天极山上的更高处，夜间不对弟子们开放，不过戚介虽说修为不高, 但论辈分来说也算是比较靠前的了, 深夜带着个小友去藏书阁找几本书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
夜值的弟子见是戚介，没有多说什么便让他们进去了, 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小祖宗你大半夜的到底要找什么啊？”戚介打了个哈欠问道。
“戚大哥你也帮我找找, 找栢舟仙君早期抄的书。”卓永逸一边往藏书阁的高层走去, 一边说道。
戚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对卓永逸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得说道：“好好好, 爱读书，好学, 好，读书好啊……”说着说着, 一脚踩空了楼梯, 险些摔倒在地。
这一下也让戚介清醒过来，连忙跟上卓永逸的脚步走了上去。
虽然藏书阁中有照明所用的夜明珠, 可是夜晚还是有些昏暗，戚介打了一个指诀，照亮了二人面前的一片区域。
戚介看着四周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环境, 有些出神。
戚介自小便不喜欢读书，所以对于藏书阁向来是敬而远之，只有来找小师叔的时候才会涉足。
自己上一次来到藏书阁是什么时候呢？
戚介想了想，而后惊讶地发现，自己上一次来到这里, 竟还是同小师叔一起来的。
戚介看着身前那个白色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似乎是夜晚的烛光过于昏暗，在相同的场景里，他仿佛又看到了相同的人。
戚介摇了摇头，白天在桥上见到卓永逸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怎么回事？戚介叹了一口气，可能是自己真的老了，竟几次三番在面前这个半大的青年身上看到小师叔的影子。
莫非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戚介再次摇了摇头，自己当初同小师叔尤为相熟，二人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除了隐瞒了曾在魔域生活过的事情之外，戚介相信他没有在任何事情上欺骗自己。
当初戚介问起小师叔的身世，他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了，而小师叔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世上留下子嗣，更何况眼前的青年更是出生在小师叔去世的百年之后。
想到这里戚介觉得自己竟然认真地考虑了卓永逸说的话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蠢，什么说自己不是亲生的，还说自己跟小师叔有关系，恐怕都是这孩子自己瞎想的，自己青春期的时候也想过自己不是家里爹娘亲生的呢。
不过这孩子同自己投缘，戚介也愿意陪着他胡闹，便由他去吧。
“当时藏书阁无人打理，小师叔来了之后才慢慢有了秩序，而这秩序一直沿用到现在。而小师叔当年抄录的书大多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古籍用以外借。”戚介说道：“这些古籍原册十分珍贵所以，小师叔抄录下来之后才开放外借的，后来借的人多了，天极山的弟子便又抄了一些出来，所以小师叔抄的那些就放在了阁顶作为收藏，现在应该还放在那里。”
二人来到了阁顶，不过与戚介预想的不同。戚介好多年没有来过藏书阁了，这里早就不是戚介原本熟悉的样子，而且这些年来不断有旧书淘汰，还有新书补入，小师叔抄的那些书早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二人就着昏暗的灯光找了好久也没能找到一本。
“你不是说都在这吗？怎么一本都没有找到？”卓永逸找了这半天也累了，找了个台阶坐下来郁闷道。
“我印象中是在这里的啊，”说道这里戚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我都快一百多年没来过藏书阁了，可能被人搬到其他地方了吧……”
戚介看了看外面的天，又看了看卓永逸，心想着这小子折腾了一夜，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等白天再过来找，或者我找人再问一下……”
“不行，”卓永逸好不容易来到天极山，而且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已经猜的很接近了，感觉萦绕在自己心头这么多年的疑问终于就要揭开了，而自己第一次离真相这么近，几乎可以说是触手可得，卓永逸一刻也忍不了，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况且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如果让爹爹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自己探寻真相。
今夜是自己能够得知真相唯一的机会，一旦天亮了，自己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这里了。
“戚大哥，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还要找一会儿，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卓永逸说罢，便继续在书架上翻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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