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津闻言,眉毛微挑,懒洋洋地收回目光,侧头吩咐侍从:“请他上来。”
秋南亭瞧见老头的模样,回头小声对李津说:“你瞪人家做什么?吓着了。”
那老头被请到秋南亭身边,听见他这话,肩膀微微一缩,显然还对刚才的眼神心有余悸。他站定后,低着头恭敬地行礼:“大人……”
秋南亭摆摆手,语气柔和:“老人家,您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认得紫云英呢?”
那老头抬头看了秋南亭一眼,犹豫了一下,答道:“草民是抓药的,认识些草药,所以才认得呐。”
“原来如此。”秋南亭点点头,回身又翻了几页书,将插图和文字一并指给老头看,“这紫云英确实是一味药材,但它也可以作为一种肥料来用。晚稻收割后,我们种它,不是为了收成,而是为了让地里恢复得更好。”
老头皱了皱眉,疑惑道:“大人,这草民就不懂了?”
秋南亭解释道:“紫云英的根系里会产生一种特殊的物质,可以让土壤更肥沃。种上一季紫云英,等它长成后翻入泥土里,不仅不会让地变坏,反而能让地养出更好的养分。下一年再种稻子,长得会更好。”
其实这紫云英是一种水田豆科绿肥作物,具有固氮能力,可固定空气中氮,活化土壤中的磷、钾,提高利用率,同时紫云英植株在腐解时,产生大量的氮素,维持农田生态系统中的氮循环。
只是肯定不能跟这会儿的农民说什么氮不氮的,只好掰碎了讲解。
“另外,这紫云英连着种三五个年头,还能改良土壤的质地,比如咱们有的黏土田还有板结田,都能变得疏松。”
他滔滔不绝说了这绿肥作物的好处,下面的人虽被他半哄住,但终究看不见实效。
人们面上都是有些纠结的模样。
秋南亭见状,索性放开话头:“今日搬出来的这些书,写的都是如何种田的法子。这是本官以前在京城写的,里面很多内容,是从民间访得的经验,再结合了一些农书做的总结。
既然陛下让我来这里为大家办事,本官就想着,先从地里这点事入手,咱们一起把收成提高了,大家日子才能过得更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沉声问道:“若本官能在这一年里,帮着承担所有改动需要的花销,你们可愿意跟着试试?”
底下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还在犹豫。
片刻后,那站在秋南亭身边汉子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大人写的这些东西若不是唬人的,那草民愿意试试!”
有了这个带头的,也有几户愿意尝试,秋南亭没强迫剩下的绝大多数人,只让人寻来几张契纸,跟这几户农户签了契约。
在一年内,这些人的田地该如何耕种,如何引水挖渠,都需得听秋南亭的安排。
相应的,种植中所有用到的工具、种子还有一应可能出现的花销都由秋南亭负责。
当然,是秋南亭在离京前,从皇帝那里拿的启动资金,不算太多,但是供这几户人家的地没有问题。
土地的问题急不得,只有出现了产量上的变化,才能让百姓信服。所以战线拉到一年,秋南亭倒也不急。
而有这个开了个口子,秋南亭至少在百姓面前树立了打算认真治理,且还算得上大方的知州形象。
秋南亭将那写的十几卷农书给了师爷一份,师爷等他将事务都上手,便要去找上一任知州,那知州去了江南,更是天下粮仓,若能进一步改良耕种技术,效果也是极好的。
整整一个月后,洪州州衙中的文书总算被看了个七七八八,秋南亭又在街上转了几天,勉强跟部分乡绅也熟络了些许。
师爷见状也不久待了,省得他人在这里一天,前知州权威的阴影就会停留一天。
师爷离开后不久,秋南亭也并未安坐州衙,而是亲自走访那几家签了契约的农户。
三月初,阳光正好,田间微风吹过,带着泥土的清香。
秋南亭挽起袖子,又将裤脚高高挽起,露出半截小腿,蹲在田埂边,认真地盯着田里刚抽出的苗。
他微微眯起眼睛,指着田埂对一旁的农户说道:“这里的埂有些松了,水会流失得快。再紧一些,稻苗能长得更好。我们待会儿将这道渠再改改。”
说完,他又伸手抠了抠田埂上的泥土,感受其湿度。那认真劲儿,俨然不像个高高在上的知州,更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农。
站在他身后的李津一派稳重,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地护在秋南亭身旁,将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隔开一臂距离。
李津抬眼扫了一圈,那目光分明带着警告,吓得围观的百姓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这新来的知州倒是稀奇,居然亲自下地!”人群中有人低声嘀咕。
“听说这位通判本是监督知州的,怎么瞧着,这通判还护着知州呢?”旁边一人也附和道。
百姓们看着秋南亭在田间忙碌,李津则站在一旁寸步不离,越发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
明明通判的职责是监督知州,为何眼前这位却光明正大地护着知州?
无人敢上前质疑。毕竟,自从秋南亭上任以来,不但没有加重百姓的负担,反而在试验田上投入了不少银钱。
百姓们虽然疑惑,但眼下这个知州看上去确实愿意为大家办实事,谁还能多说什么?
田间的围观百姓原本只是看热闹,但见秋南亭在地里看得如此认真,眉头微皱,煞有介事地拨弄着田埂上的泥土。听他说话,也是有理有据,让人不由得信服。
之前他们种地哪里顾得上一直盯着地里的土捻开之后是什么模样。
人群中一个农民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挠了挠头,走上前小声说道:“大人,您这瞧得可真细致。能不能……也给草民家那块地瞧瞧?”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脸顿时红了几分,讪讪地补了一句:“草民最开始没想着试这新法子,现在却要麻烦大人,着实有些……冒昧了。”
秋南亭闻言,抬头望了他一眼,温声道:“有何不可?都是为地里的收成好,多看看无妨。”
他走了几块不同人家的地,俯身各抓了些土,在自已的小臂上捻开,用手轻轻拨弄了几下,随后举给周围的人看:“大家瞧瞧,这土里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围观的农民纷纷凑近,伸着脖子仔细打量,却大多看不出所以然。秋南亭见状,耐心地解释着颗粒和气味的细微差别。
几个农民挤上前,瞪着眼睛敲秋南亭手中的土样,纷纷点头。
那开口请他看地的农民更是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大人,您这法子真是厉害,草民以前都没想过还能这么看泥土。”
秋南亭拍拍他的肩膀:“本官说得再多,地里的事还得靠你们自已掌握。以后遇上不对劲的地方,就多摸摸、多闻闻,时间一长,自然能知道土里的变化。
不过这终究是笨办法,本官那书中记载了不同阶段不同地区各种状态的土壤,但大家不识字这个问题”
秋南亭低头沉思,李津顺手用帕子将他手臂上的土擦去,将他袖子拉下来。
“开个农学堂吧,只要找会识字的人给他们念念就行。”
秋南亭看向李津,眼睛弯了起来。
“好。大家觉得如何?虽然可能会有听不懂的,但到时可将问题汇总给那念书的人,一并交给本官,本官给他讲之后再转述给你们。”
第190章 重生之我是小猫咪(1)
夕阳下,小摊贩正忙着收拾一天的摊子,卖糖葫芦的小贩将最后几串糖葫芦用红布盖好,嘴里哼着洪州小调。
街角的糕点铺冒出阵阵甜香,门口排满了提着篮子的妇人,热情地与伙计讨价还价。
不远处的茶馆里传来说书人的激昂声音,听书的老者拍着桌子叫好,茶盏碰撞声此起彼伏。
巷口的顽童嬉笑着追逐,手里挥舞着刚从木匠铺讨来的木剑,脚下踢起一阵尘土。整个洪州的街道,繁忙却不显得混乱,每一处都透着生活的满足与宁静。
就在这热闹的街道旁,一条幽深的小巷里,地上的一堆东西忽然晃动了一下。
片刻后,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从衣服堆里拱了出来。小猫身长不过成年男人的两掌长,浑身毛发干净柔顺,通体雪白。
它摇摇晃晃地走到巷子口,歪着头打量外面的世界。
夕阳的余晖洒在它的胡须上,白猫的鼻子动了动,嘴巴轻轻张了张,忽然猛地张到极限,像是要惊叫一声,但没发出任何声音。
它回身一跳,结果被自已短短的腿绊了一跤,滚回衣服堆里。小猫从衣服堆中叼出一个树藤模样的圆环,用脑袋拱来拱去。
圆环忽然就如活物一般滑动起来,哧溜溜像条蛇一样展开,里面裹着的一颗发光绿球也随之飞出来,左右来回晃,明明是一个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的小球,却无端有种慌乱的感觉。
这正是缠云藤和碧水灵木心。
他们的小主人就出门走访街边的功夫,忽然身子就开始晃,扶着墙走到巷子里,忽然整个人就缩了水,最后变成一只白猫。
变成白猫的秋南亭甩了甩毛茸茸的脑袋,用爪子把缠云藤拨到面前,低声“咪咪”叫了几声。缠云藤仿佛听懂了似的,赶紧缠回他的脖子上,将绿球也一并护好。
白猫撒丫子就往外。
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变得巨大。
不过好在基本的方位感还在,小猫走了几步就无师自通跑起来,沿着墙根一路往府衙的方向跑。
路上很顺利,府衙大门很快就出现在小猫面前。
因为他本来就没有离家太远,否则李津也不会让他一人出门。李津在府里处理第二日要跟其他几个州中官员交流的文书,他出来浅浅躲个闲,结果没想到就
不过门口两个守卫有点棘手。
他来洪州一年半,已经培养不少心腹和自已人,整个府衙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平日任何人想未经允许进入,那都是没门的。
门口两个守卫正挺直身子执勤,目不斜视,神情严肃。秋南亭
小猫在墙根踌躇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迈开四爪,冲着府衙的大门跑去。它铆足了劲,哧溜一下就从敞着的大门冲了进去。
“什么东西跑进去了!”
“好像是一只狮猫!”门口的守卫大喊一声,立刻追了上来。
秋南亭沿着石子路拔腿狂奔,头也不敢回。他拼命加速,嘴里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咪咪”叫声。
只希望李津能听见这声音,有点儿默契能发现异常。
可他们住的地方太靠里了,李津没出来,压根没机会听见。
秋南亭回头去看后面追自已的人,竟然已经有四个守卫了。
“咪——呜!”
“嗯?这是秋大人养的狸奴?”
秋南亭瞪大眼睛,他撞在了一只皂色靴子上,一个人蹲了下来。
蹲下的男子眉目俊秀,有些眼熟,眉毛粗而淡,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神色温和。
他穿着银白色的袍子,腰间别着一块玉佩,身姿挺拔,气度非凡。
这是谁?
这是秋南亭不认识的人。
怎会出现在府中?
这人身后跟着萦丝。
萦丝看见这只通体雪白的猫也吃了一惊,“这不是我家大人的猫,殿下小心,恐是野猫,只怕会挠人。”
殿下?
是——
“咪!”秋南亭惊诧出声。
这是太子殿下!怪不得眉眼跟李源、李汶甚至李津都有相似之处。
前些日子皇帝来信,说让太子到洪州来跟他学习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会儿就到了。
还偏偏在这会儿上门来!
“别怕别怕,没人要伤害你。”太子李湛伸手摸摸白猫下巴,秋南亭被他挠得下意识扬起了脖子,略长的毛毛下面的藤镯子就露了出来。
“咦?”李湛摸到那镯子,“看样子不是野猫,是谁家的猫跑到秋大人府上了。”
萦丝也蹲过来瞧,这一瞧吃了一惊,“殿下,请容奴婢仔细瞧瞧这环。”
她将小猫抱起来,发现它软趴趴的,并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仔细扒拉着它脖子上的毛看那镯子。
萦丝越看越觉得眼熟,神色间逐渐露出疑惑:“这分明是……我家大人手上戴的镯子,连镶的珠子都一模一样!”
说完,她猛然站起身,连忙叫来一个下人:“快去,赶紧到里面请世子殿下过来!”
她抱着猫转身对李湛行礼:“殿下,失礼了!我家大人在外恐怕出了意外,这镯子他平日从不离手,现在竟出现在这里,实在令人担忧,还请恕奴婢无法远送了。”
“无妨。”李湛目光落在她怀里蔫蔫的小猫身上,“不若暂且将猫松开些吧,它看着不像会到处乱跑的样子,说不定是受到秋大人授意特意来送信的。”
萦丝这才意识到自已抱得有点用力,低头一看,小猫的小脸都被她挤得变了形,不由得满脸歉意:“殿下说得是,奴婢这就松开。”
“给孤吧。”李湛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孤暂时不急着离开,若有需要,孤这里也带了几名暗卫,方便随时协助。”
萦丝点了点头,准备先将镯子从猫脖子上取下。谁知她试了几下,这藤环竟严丝合缝地卡在白猫的脖子上,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这镯子……”萦丝愣了一下。
李湛看了看她试图摘镯子的动作,连忙伸手阻止:“别强行弄了,再伤着它。”
说完他就将小猫抱过来轻轻顺毛。
急促的脚步声从庭院深处传来,像是一阵风般迅速接近。李津迈着急促的步子,面色严肃,站定在萦丝身后。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庭院里聚着的一群人,最后落在为首的李湛——手里的白猫上。
李津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一滞,三两步冲到李湛面前。
那白猫一见到李津,立刻睁大眼睛,嘴里不停发出急促的“咪咪”叫声,在李湛的手心里挣扎着,毛茸茸的小爪子来回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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