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纠结
无患子还是周云飞从山上捡下来的,树底下不少,每次洗头都能用用。江淼看着堆成小山的笋子笑了笑,这好心情,一直保持到洗完头、晾头发,看见周清清站在家门口。
“喂,你……你叫江淼是吧?我问你,周大哥去哪了?”
江淼站了起来,用木梳子梳头,这梳子也是周云飞自己做的,在阴雨天里用刀子一个个地凿出齿来,虽然有些粗糙,但已经够用了。
他梳着头发不想搭理门口的周清清,周清清却不依不饶:
“你还说你是云飞哥同僚的女儿?你家是县上的吗?”
江淼的手一震,他停下了梳头的动作,看着周清清。周清清的表情有些得意,他站在竹篱笆里不情愿地回答:
“云飞哥去地里翻地了,你有什么事?”
“我今天啊,不是来找他的,是来找你的!你这个未婚哥儿,住在周大哥家里,不害臊么?”
江淼脸色一沉,将头发甩到后面:
“我害不害臊跟你有关系?我住你家了?吃你家米了?”
周清清张了张嘴,感觉到面前这哥儿的伶牙俐齿,他早听说这个江淼特别会骂人了,但他今天不是来找骂的:
“哼,跟我当然没关系。但是和周大哥有关系!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住在这里,村里的媒婆都没办法给周大哥说亲,大家都说他和未婚哥儿搞在一起,名声坏了!你还是早点搬走,别害得我周大哥娶不上夫郎!”
江淼听见周清清说什么“我周大哥”,更是气了:
“你才是害臊不害臊呢,云飞哥都不认识你,你就喊着周大哥周大哥的,谁搭理你了?别担心人家娶不到夫郎了,我看啊,是你该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吧?”
周清清气得一跺脚,想冲进去打他,但又有篱笆拦着,他跺跺脚,跑了。
洗完头的张小梅爬到墙头:
“淼哥儿,你和谁吵嘴呢?”
“没谁,我晾头发呢。”
江淼呼了口气,梳着头梳着头,却不由地出了神。
周清清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他怎么能害得自己的恩人,娶不上夫郎呢?
可是,要离开这里,他和阿爸又能去哪里开始?
他想得深了,连周清清一开始说出他的来路,都没放在心上。
周云飞背着柴和蕨菜打开门,就看见江淼在太阳底下梳头发。那头黑色的头发就像一条黑色的河,在光下发着亮光,周云飞自己也有长头发,但他觉得……淼哥儿的头发看起来就很美,也很让人想揉揉。
他把担的柴放下,又把一大把蕨菜放到草棚上,却没听见江淼往常热情的招呼,对方还在慢吞吞地梳头,仿佛在想着什么。
他舀了一勺木桶里的水喝了,又冲了冲脸和手,这才走到江淼身边:
“怎么了?”
江淼摇摇头,他很想问问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不是很想娶夫郎或者媳妇……但是他一说出口:
“云飞哥,你回来了,这是我和张娘子他们去摘的笋子,听说笋子价高,明天我们带这些笋子去卖吧。”
周云飞点头,但见江淼情绪不是很高便从木柴里取下一只被绑着的野兔:
“今天抓到的。”
“野兔,云飞哥,你太厉害了!”要是想娶夫郎的话,周清清肯定很愿意嫁给他吧。
周云飞把野兔挂在草棚上,他感觉到江淼的心情仍然不太好,都不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的,但他嘴笨说不出什么,便取了匕首,坐到木墩上拿起笋子,从头到尾浅浅地划一刀,再用筷子卷着小笋子的尾巴,从尾到头卷下去,那些竹笋壳子就都剥完了,露出了鲜嫩嫩的笋肉。
江淼眨眨眼睛,他的头发干了,笋子居然还能这样剥?他束起头发,看着周云飞快速的动作,很快就剥出了几根漂亮的竹笋放在簸箕里。
“好厉害,云飞哥,你懂得真多啊,这样剥笋就快了。我们把这些笋都剥了,明天全都卖光!”
周云飞嗯了一声,见江淼目光热切,就把匕首给他,让他来划。一大堆的笋子,他们再加上洗菜回来的夏清,足足剥了快一个时辰才全部剥完。
夏清把太短的、太长的,又或者剥断的都留下了,反正是自己吃,吃不完就做成笋干或者腌菜。要卖的就借张家的深背篓全部码好放进去,上面放容易压坏的野菜,足足装了两个背篓,加上两麻袋药材,这次去县城也是个累活!
“没事的,阿爸,我们还能打听大哥的消息呢。”
夏清握着儿子瘦弱的手腕叹了口气,他忽然道:
“我想做个药箱,去别的村行医也方便。”
总不能孩子们就出去挣钱,他就在家里吧。这段时间,虽然病人是多了些,但……还是不够多,一个郎中想要多点病人来看病靠的是日积月累的名声,夏清知道这点。他想像他阿么那样,至少附近这几个村都能走走,也能扩大点名气,多点收入。
“这样多累啊,阿爸你的身体受得了吗?要不我替你去呢?”
父子两个说了起来,周云飞静静地听着。
直到天黑了,他们才各自睡去,因着明天要早起去县上。
这次去县上,江淼比上次熟悉多了,他交了两个铜板,就能在临时的市场里有一小块地方摆放东西,他立刻把野菜和笋子都摆出来一些,朝着提着两麻袋药材的周云飞招手。
周云飞确认他没问题了,这才去卖药材。他换了银钱,就去街上找潘子轩,两人交流了一番,他记挂着市场里卖菜的江淼,讲完事很快就走了,并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
“大娘,这笋子是新鲜,才三文钱一斤,昨天刚掰下来,你闻闻这味道多舒服,绝对的早春风味,您吃了保准身体舒畅走路带风呢。”
“哎,阿么你看的是鲜荠菜,才这么一点长呢,剁馅包饺子作酿豆腐,那味道鲜得不得了,但是就这段时间才能吃得着啊,过来这会又得等一年,你要的话就一文一把。”
周云飞看着江淼笑,他都挤不到前头去,买菜的本来就人多,江淼又特别会讲话,又甜又能讲,他那块小摊子上已经挤满了人在挑菜。
“大娘,没了真没了,要不然你把这笋子包圆了吧,我给您便宜,就两文钱不过秤了,虽说有点不好看,实际都一样嫩的,是我背来的时候有点挤到了,你拿回家煮菜,味道绝对鲜呢。”
那大娘果然拿走了最后的笋子,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夸他:
“你这小哥儿太会讲话,你得挣大钱。”
“谢谢大娘,您长命百岁呢!”
江淼喜滋滋地摸了摸重重的钱袋,他把他和小梅的钱都分开来放了,但这两大背篓还是挣了几十个铜板的。他把黏在下面的叶子倒出来,周云飞走过来了。
“云飞哥,你来了!我都卖完了,厉害不厉害?”
周云飞点点头,他们摊位旁边还有不少卖家里种的菜的,也有卖野菜的,不过都没江淼卖得快。江淼笑眯眯的,他和周云飞背起背篓,把秤放好一边往市场外面走,他一边说今天的价:
“笋子卖了三文一斤,我掰的卖了一百二十多文,小梅的也卖了有八十四文呢。还有野菜,也有二十多文。”
这主要还是昨天他们掰的笋子多,县城又还没人卖笋子,大家都买来吃个新鲜。周云飞也把这次卖钩藤和其他药材的钱说了,这路边人多,回去再给小梅分钱。
“云飞哥,你帮我问了大哥的消息吗?”
“嗯,说了,让潘子找找。”
江淼放心地点头,他们说着就朝码头去,现在开了春,天气暖和水多风多,筏子比冬天早也快多了,他们卖完菜,还是上午呢,能直接坐筏子回去。
挣了些铜板,江淼觉得开心,他努力地想把昨天的心思甩掉,可只要在竹筏上微微一扭头,居然都是成双入对的?也是……年纪大点的人,很少舍得花铜板坐竹筏子,反而年轻人愿意担东西来卖的,大多数都是夫妻或者夫夫。
江淼叹了口气,并没注意到他们上筏子没多久,也有个人上了筏子。周云飞把他保护在里侧:
“怎么了?”
江淼摇摇头。撑筏子的船夫叫了一句,缓缓地撑开了筏子,春风带着水腥味扑到脸上。听着船上那些人讲话,要么谈挣钱的事,要么说些农活、孩子的事,江淼挠了挠脸,看向周云飞。
对方正在看着自己,江淼的心头一跳:
“云飞哥……你……”
江淼握紧了拳头,一个小哥儿问夫郎的事,怎么听着就让人觉得害臊?他怎么这么在意这件事呢?
面对周云飞的视线,江淼摇了摇头。倒是周云飞他见江淼没刚才那么开心了,忽然间道:
“哪些药材是能种的?刚才,看见有人卖。”
“你在医坊里看见了?是有些药材能种的,但是得看你能不能种得活嘛,而且得种那些贵点的,要是太便宜了还不如种水稻呢。”
江淼见周云飞听得很认真,仔细回想了一番,说了几种他见过人种出来的药材。
第27章 吵架
江淼睡前把挣得的钱都数了数,卖野菜就挣了一百三十四文,还有药材总共有二百四十五文,再加上年前卖药材、买药材剩下的六十文,总共四百三十九文,阿爸这边看病开药也挣了八十四文。
“有五百二十三文!阿爸,好多!”
江淼仔细地把五百文用小布条系起来,剩下的二十三文就放在外面用。他这么一算,说不定很快就能再攒够一两银子了。
“阿爸,你要是担心大哥的话,攒够一两银子的时候,我就先去那个镇上找找他,找几天,如果找不到我再回来,好吗?”
夏清点点头,他摸摸小儿子的脑袋,药箱要是能做好,他去旁边几个村做游方郎中,也能多挣点。离开江仁之后,他才发现那些花言巧语是多么可笑……
“阿爸陪你一起。”
江淼把钱都放在床底木杆上有个凸出来的楔子头刚好可以挂着,贼也不一定能摸到。
不过他们都没想到,夏清还没来得及去木匠那儿做个药箱,就出了件大事。
江淼正在河边摘艾草。现在新的艾草长出来了,阿爸昨天说要是摘得够多,可以用米磨一点米浆给他们做点艾米果吃,他虽然不太爱吃,但看到云飞哥期待的样子,他还是来了。
他正在河边摘着,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江淼的篓子还没摘满,他干脆摘了片大叶子,继续摘。这点小雨对农户来说都不是事,河边、农田里翻地的、除草的人躲都不躲继续干活,有点小雨反而觉得凉爽。
“淼哥!淼哥——”
江淼抬起头,他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河堤上,好像是小梅。他应了一声,但雨打在河面上、叶子上的声音有点大,他听不清楚小梅说什么。小梅也从河堤上一路狂奔下来,头发都散了:
“淼哥!有人来砸你们的药材,还骂夏阿么!他们欺负人!”
江淼猛地站起来,头上的叶子掉了,他抱起篓子往周家跑,小梅也跟着跑。
“我哥去后山找周大哥了,淼哥,这怎么办啊……”
小梅很少见这样的场景,哭声都出来了。江淼顾不上说什么,他跑得更快了。跑到村尾的时候,还真的远远站了一圈上了年纪的人在看,年轻人都下地了,要不然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
江淼冲过去,好几个汉子,正用手上的柴刀劈砍簸箩、竹席,上面晒着的草药也被雨淋着,很多都散落到地上了,阿爸和张阿么长在屋檐下,和一个汉子说话。
“住手!”
江淼直接把篓子往其中一个汉子头上砸,那篓子砸得一下弹开,艾草纷纷落地,也有一些砸到那人身上,那人吃痛地回头过来。
“小哥儿……你是真他娘的命大啊。”
那人露出一张江淼很是恐惧的脸——他偶尔还会在梦里梦见……那个在悬崖上追逐他和阿爸的混混!如果不是他跑得快,他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淼哥儿!到阿爸这里来,让他们砸。”
夏清紧紧地绷着脸,朝着儿子招手,今天来的一堆都是破皮无赖,被缠上了就是脱身不了。他看向江德俊,这个汉子……看起来比他的淼哥还要大。
“你砸也砸了,可以走了吗?”
“是你!你怎么来了?”
江淼不去看那些混混不怀好意的眼神,他跑到阿爸的身边,却看见对面站着的男的……是邵婷的儿子!
“怎么了?我不能来了?你们在这里给人治病,用的是我们江家的医术,我当然要来,不准你们再开!”
江德俊声音很嚣张,他本来是不想到这穷乡僻壤里来的,但看到阿娘担心说什么看病的人少了、挣的银钱少了,他才来的。
“我今天来就是让你们知道,你们不许做郎中!”
江淼恨不得一口呸到这个贱人脸上,但他极其冷静,走上前把阿爸和张阿么都拦走后面。
“是江仁让你来的?”
“江仁也是你叫得的?连声阿父都不会叫?”
江淼冷笑了一声,朝着他道:
“一个要杀了亲儿子,把外面的姘头生的野种带回家的禽兽,也配让我叫阿父?你今天就是告到皇帝那儿,也是你们没理。”
“你说医术是你们江家的?太可笑了吧,江仁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你阿娘肯定也勾搭不上他。他为什么有江家的医坊?还不是因为有我阿爸坐诊?你得意什么,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这里的动静渐大,围观的人也多了,大家听到他们说的话都窃窃私语起来。
“夏郎中的夫君这么绝情的?”“哪里来的人还要这么欺负人啊!”
江德俊被气得满脸通红,他高壮的身子立刻想上前去打江淼,被江淼一下躲开。
江淼冲到院子里,拿起草棚里的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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