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周云飞和张大伯就从上面下来,偶尔遇到无路可走的地方就是直接滑下来,还得去重新推那些被卡住的木头。等他们下来,都快半刻了,两个汉子都是满身大汗。
江淼本来想拿红薯给他们吃的,见他们蹲在河滩那里,脱了上衣洗脸洗上身,看见周云飞黑壮的上半身,他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周哥!你们推下来了!我锯子拿来了。”
张栋子在远处呼喊起来,他们又重新穿上了外衣,江淼和张小梅都过去让他们吃红薯。
“云飞辛苦了,这些树基本都是你推下来的,你歇会,我和栋子来锯。”
周云飞嗯了一声,接过红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显然是在山上砍树饿狠了。张大伯也吃了起来,看见张小梅去挖土,他还颇为稀奇。
“是葛根!药材,淼哥告诉我的,说晒好了,可以拿去卖钱呢。”
“这里还有很多,我们都去挖!看,这根粗吧。”
江淼把怀里那根葛根举了起来,很快张阿么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没有多久,周云飞也站起来去锯木头了。他们开始一趟又一趟地往外面运木头,偶尔有人经过,也知道他们是在打冬天的柴,倒没人注意他们在挖药材。
“最后一趟了,呼——终于最后一趟了!”
张栋子坐在石头上,累得脸都快白了,他们家人多,准备的柴火就多,周哥还给他帮忙运了两趟。最后一趟张栋子和张大伯背一根出去就行了,他们能空手走。
江淼看了看天,还没黑,他有些舍不得:
“我……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草药。”
不过他们的葛根都快挖了一麻袋了,也不能带着葛根去找。张阿么他看了眼深山:
“听张叔的,这里多危险,要不然去前山找找?”
江淼有心想往深山里去找找有没有人参、灵芝之类的贵重药材,他摇头。周云飞帮忙把葛根都用竹篾绑好:
“我陪他去看看,顺便逛陷阱,两天没去看了。”
“行,那你们早点回来。阿爸回家给你们做饭。”
夏清背起一捆葛根,他看着江淼:
“淼哥儿,找不到别硬找,有些药材要看缘分的。”
“知道了,阿爸。”
张栋子和张大伯扛着树干走在最前面,张栋子呼喊了一声,唱起了一首什么山歌,被后面的张小梅笑话,他们走出了这个山坳,那歌声才渐渐消失了。
江淼跟着周云飞翻过这面前的山,走上了山中的小路,周云飞手上拿着柴刀。
两个人安静地前后走着,山中不知什么鸟忽然呜呜叫起来,叫得江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摸摸手臂,赶紧开口:
“云飞哥,你有见过其他的葛根吗?就这样手这么大的叶子,叶面和藤上都是毛的,有吗?”
周云飞点点头:
“等会下山带你去认。”
“好!那太好了,可惜现在是冬天,不知道能不能遇到灵芝和人参呢,如果遇到就好了,可以卖到几十两银子。还是春夏能摘的草药更多些,有……”
江淼立刻数了起来,数到自己说不出来了,他有点尴尬,偷偷瞟一眼周云飞,对方正在观察林子。
“唉,可惜我带出来的药典,那可是我外阿么一笔一笔写的,有很多秘方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还有我的针灸的针……”
周云飞往侧边走,江淼也跟了上去,他们先看了一块大的陷阱,周云飞之前发现过兔子屎,所以才在上面挖的陷阱,但什么也没有。
“没事,没事,下一个就有了。”
江淼见周云飞没说什么,他又赶紧跟上。不过他们也不是埋头赶路,偶尔江淼看到疑似能卖钱的药材,都会停下来看看,周云飞也会认真地用柴刀把地面上的杂草弄开,就怕有长虫。
他们几乎走了许多路,但江淼期待的人参并没出现,也看到了些葛根,准备记着位置日后来挖,采了些比较常见的甘草、女贞子之类的。周云飞放的陷阱,暂时也没有一个成功的。
“没事的,反正昨天我们吃了鱼,今天还有炸鱼肉吃呢!鱼肉炸着吃可真香啊,云飞哥,你喜欢哪样的鱼?”
周云飞想了想:
“都喜欢。”
“也是,都很香的呢。炸的蒸的,我阿爸说炒鱼块也好吃!”
他们穿过林子,天正在慢慢暗下去,周云飞带着他走了近路,放弃去查看一些陷阱,这就是下山前的最后一个了,一走近就能听到翅膀扑棱的声音。
江淼惊喜地瞪大眼,赶紧捂住嘴,看着周云飞弯下身子,猫进了小路边的一丛林子里,他也立马悄悄跟上。
第10章 摘捻子
一只灰色大鸟正在上下翻飞,因为脚被拴住了,没办法飞高,见到有人来了,立刻警惕停下,瞪大圆眼看着。
江淼跟着进来,见到那只鸟,终于忍不住惊叹:
“真的抓到了鸟!”
周云飞走近了,那鸟立刻一边叫一边更激烈地飞起来,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的两个翅膀,很快握住它的翅膀根,另一只手开始解绳子。
那被绑住的绳结已经被挣扎到了底部,如果不是今天来看陷阱,还真有可能让它给跑了。
“这是什么鸟啊?看着好肥,不知道怎么做会好吃啊……看着真凶,我能摸摸吗?”
江淼一连串问题,周云飞正在把两只鸟腿都绑起来,他干脆侧了侧身子,让江淼过来。江淼走上前,伸手摸在那还有温热的毛毛上:
“太厉害了,居然能在山里捉到鸟,你的技艺真高明啊,云飞哥,这鸟飞得这么高,你居然都能猜到它会在哪儿停下来啊!”
周云飞被这小哥儿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对方就低着头在他面前摸鸟,那白白的脖颈还有黑色的发旋,都在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但是……他家连香胰子都没有,洗澡只能擦洗,这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江淼并不知道周云飞已经发起了呆,他看了眼旁边的草,有些不太确定地上前,又捻了捻那几近枯萎的叶子。这里大概是因为在林子下面,没有被冬日的霜覆盖,还有些植物是绿的。
“黄精……”
“什么?”
江淼激动地握住周云飞的手腕:
“是黄精!如果年份老,能卖好多钱的!”
下一秒,他才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拿着镰刀挖起来。周云飞看着那小哥儿红红的耳朵尖,他莫名地有些口渴,上前道:
“我来吧,天色晚了。”
周云飞接过镰刀,又一边砍下小木棍辅助,很快,这一大丛黄精的根部就露了出来。一看这个头,就知道是不下于十年的老黄精,好在周云飞手又快又稳,居然把这丛大黄精都给完好无损地挖了出来。
他还想去挖旁边小的,江淼阻止了他:
“云飞哥,有这块大的就行了,小的多长几年,还能来挖呢。”
还能来挖。他以后攒够了银子,还会来挖吗?
周云飞虽然心怀疑惑,但嘴角却默默地上翘了下。天色越来越暗,他们也赶紧带上收获,往山下走。
越过几乎没人走的狭窄山路,从山坡上下来,周云飞停住了脚步,他在江淼疑惑的眼神中道:
“等我一下。”
他侧身往旁边的灌木里走过去,那边石头多,但他身手敏捷,两三下就走了进去,弯腰不知道在做什么。
江淼抓着鸟翅膀,又抱着黄精,看着周云飞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从灌木丛里走出来。
“吃。”
他宽大的手掌上躺着几个圆溜溜胖乎乎的黑色果子,果子外面一层短短的白毛,似乎是江淼没见过的野果。周云飞一边接过鸟,一边把果子都放在江淼手心里,江淼晃荡一下手心,几个圆胖的果子就翻滚着。
他捡了一个塞进嘴里,立刻瞪大了眼睛,很快桃花眼就享受地眯了起来,还没把果子咽下去就:
“甜的!这个野果叫什么名字,好好吃啊,我把剩下的带给阿爸尝尝,我阿爸肯定吃过的,他和我说他小时候什么野果都吃过。”
“云飞哥,你小时候……也吃过这个野果吗?我小时候每天就是认药材背医书可好玩了,你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山坡上到了大路,天色昏暗,天边的云彩像燃烧起来,火红火红的,映得两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橘色。
周云飞看了一眼爱惜野果的江淼,对方这没见过野果的样子……有点好笑,又好像……他偶尔抓到的野兔子,那样的神情。
“嗯,小时候吃的。在山上跑。”
江淼快步追上去,正要说些什么,他们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奥哟,是哪家的小哥儿小汉子不要命的来后山幽会啊?让让啊,我要过去。”
江淼的脚步一停,他们刚好走到大路狭窄的地方,一边是沟渠山坡一边是深深的河滩,怎么可能让得了。
“哦,是周家的啊,云飞啊,你去山上打猎了?嚯,抓到一只这么大的鸟,不错啊,这个小哥儿就是绍明娘说的你从外面买来的吧?”
江淼脸色发白,扭过头去,是一个年纪挺大的阿么,马脸,挑着一担萁草跟在后面,目光在他和周云飞之间来回看。
刚好转过这个山坳,路又变大了一些,周云飞站定了脚,显然是想让这个老阿么过去。那人也不客气,嘴里还在唠唠叨叨的:
“呵呵,这出去过的后生就是不一样,连人都不会叫了,难怪要分家,是回来连父母都不认了吧?”
江淼气得握紧拳头,他看了眼周云飞,周云飞淡然地站在一边,看那个老阿么的眼神还不如看被抓住的那只鸟有反应。
“你这个人才不懂礼!我和云飞哥好好走在路上,怎么就被你污蔑成幽会的人了?你这个长舌妇,一根舌头就能把人的清白都卷没了吧,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清白人啊!”
“出去过的后生当然比你这个老阿么好多了,你是他阿爸还是阿父?人家非要叫你?人家不搭理你,你还来劲,犯贱是吧?给你让了路是我们好心,要不然你就在这后面跟着,这路是你家开的你家买的?谁规定了一定要给你让?”
“你……你这个小哥儿好厉害的嘴,我说什么了吗?”
那个老阿么也没想到周云飞身边的人忽然骂起人来,一句连着一句还没说这一句就有下一句了。江淼哼了一声:
“咒人不孝顺?你儿子都没我们云飞哥孝顺吧?要不然轮得上你这么老了还来担柴火?”
“你……”
那个老阿么似乎被刺痛了,担上柴火,嘴上骂骂咧咧地赶紧走了。江淼也不放过,对方骂骂咧咧一句,他就在后面扯着嗓子骂一句回去。
“呼——”
江淼骂爽了也不气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周云飞还在身边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他赶紧看了眼对方,对方果然一直在看着他!
他低下头去,抱紧了黄精,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不好意思地道:
“是他先骂人的,我看不过去才骂回去的。”
云飞哥不会觉得他是个粗鲁的小哥儿吧,他骂人是有点厉害的……要不是他骂人这么厉害,他就差点被阿父随便嫁人了……
如果他不学着骂人,那宅子里还有阿爷阿奶,谁来保护他和阿爸?江淼想着以前他不会骂人的时候,在宅子里受了多少委屈,眼眶也发酸了。
“很好。”
“啊?”
江淼抬起头,呆愣地看着周云飞,周云飞被那眼神看得移开目光,看向燃烧着的晚霞:
“骂得好。”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骂人也能这么好看。没错,就是好看。江淼在骂人的时候,那种神采飞扬的模样,和他挖草药时一模一样。
周云飞不爱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人。所以他从来不回应别人的叫骂,实在不行就上拳头。但看着江淼为自己骂人,感觉还真好。
“咦……云飞哥,你笑了?你笑什么?不会是笑我刚才骂人吧!啊,不要笑啊,等等我!”
江淼追了上去,两人在晚霞中朝着家里走去。
……
“阿爸!你把葛根都洗干净啦!看看这是什么……我还有吃的给你。”
江淼一回来,院子也热闹起来。张小梅从围墙上探出脑袋,好奇地问:
“淼哥儿你们挖到别的草药了吗?什么好吃的?”
“快来快来,是云飞哥摘的野果子。”
野果子总共也没几个,但被江淼认真地分给阿爸和张小梅。张小梅也十分惊喜:
“是捻子,现在居然还有捻子,你们运气也太好了!我过了九月就没见过了。”
“还有黄精呢,这个老黄精如果能自己在家九蒸九晒肯定能卖到几十文一斤,生的也能直接卖,大概是十几文一斤。”
张小梅玩了一阵,就被叫回去洗澡了。江淼却没停,把挖来的黄精给清洗干净,又找了个破碗把摘的山贞子放起来。
“阿爸,铁锅要多少钱一个呢?我明天再去挖葛根,我看好了位置,我想卖了草药买个铁锅回来,这样以后云飞哥也方便了。”
夏清赞同地点头,他不太清楚。不过这个陶锅小,又得煮菜又得煮饭、烧水,实在是忙不过来的。
“就差一道炒芋荷了,淼哥儿你来试试,阿爸教你。”
“啊……阿爸……我……”江淼犹豫了一会,他从来没学过做饭,小时候家里有人做饭,他只爱学医术,阿爸也是由着他的,怎么突然就教他做饭了?
夏清啧了一声,他想了一下午想了许多事:
“淼哥儿迟早要嫁人的,不会做饭做菜,被人笑话。来,现在跟着阿爸学,学几天就会了。”
“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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