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安遥在家里包了三鲜馅的饺子,饺子馅的配方还是当初在乡下小院时,宋姥姥教给他的。
想到宋姥姥,安遥不禁有些怅然。
都几个月过去了,宋姥姥却还是没有消息。
目前只能查到她在几个大省的出入记录,安遥不禁恍恍惚惚地想,难道宋姥姥是丢下宋星跑去旅游了?
具体的缘由他无从知晓,只能收回心神为家里的一大一小包好这顿饺子。
好在他没有辜负宋姥姥的信任,宋星直呼这饺子包得比他姥姥本人包得都要好吃。
安遥则是笑着回道:“就你嘴甜。”
桌上另一人则是埋头猛吃,用行动证明他对这顿饺子的喜爱程度。
元旦的第二天,安遥等来了元爷爷的联络,说是他准备这天到元谦的父母那里坐会儿,问安遥要不要一起去。
后者自然欣然应允。
不过这事得先和元不谦说一声。
他打电话过去简单概括了下,随后问道:“你在家吗?不如我们坐下来一起聊一聊?”
元不谦听完惊得连忙说了几个不字。
他哀嚎道:“天呐,是要让我坐在那儿听你们谈论我的事吗?我才不要!你们几点到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从家里躲出去,等你们聊完我再回去。”
安遥知道元不谦是个不愿沟通的性子,何况他此行主要是为了探一探对方父母的态度,于是也不勉强。
安遥出门前司煜深还有些不大情愿。
在他看来,安遥完全是在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忙活,而且那人还是个混不吝,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
他搞不懂安遥为什么非在那小子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阻拦是没有用的,只能摆着脸色,又说出了那句老生常谈的:“早点回家,知道吗?”
安遥笑道:“放心,这次一定!”
说着他晃了晃腕上的手链,拧开门锁闪身出门。
上午的光线有点强,日光透过客厅的窗户打到手链的细钻上,晃了下司煜深的眼。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知是因手链,还是因戴手链的人。
片刻后魂不守舍似的,低声道:“还挺好看的。”
安遥和元爷爷在每天早上溜小白的公园集合。
元爷爷岁数不小,但是老当益壮,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连羽绒服的拉链都不拉,露出了里面的行政夹克。
他是北城某知名高校退休下来的教授,灰黑色的行政夹克正合他的气质。
两人边散步边往家走,绥安镇面积不大,家离镇中心高中也不远,步行个十几分钟就到了。
路上元爷爷热情地讲了些元不谦父母年轻时候的恋爱故事。
元父元母是同一所大学的老师,一个教哲学,一个教法学。
两人兴趣相和,日久生情,结婚第二年便生了元不谦。
“这小子小的时候还没这么不听话……”
元爷爷说完元父元母顺势又吐槽起元不谦。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小区。
绥安镇大多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建筑,这一片居民楼已约有30年的房龄。
即便是前几年刚翻新过,也透露着些许老旧的气息,但偏偏是这种老旧,为居民楼增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令人心生暖意。
元不谦家住三楼,刚走到二楼安遥就听见防盗门打开的声音。
他跟在元爷爷身后缓步走上楼梯,看到一位穿着淡雅的女士从门中走出。
她温声喊了元爷爷一声爸,对安遥则是礼貌的点了下头,问:“你就是元谦的朋友吧?”
“是,伯母好。”安遥礼貌道。
元母侧身将两人迎入门中。
屋子是三室一厅,看上去面积不大,也就七十平左右,但布置的得很温馨,处处透着认真生活的气息。
安遥猜测元父元母许是不善表达自己内心,但情感又十分细腻的人。
元父正在厨房准备茶水,见几人进屋,连忙将茶水盘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如元爷爷吐槽的那般,元父元母面上神情都是极为寡淡的,令安遥摸不清他们到底欢不欢迎自己过来。
安遥跟着元爷爷落座沙发,元父元母坐在他们对面。
等茶水散热气这几分钟,一直是元爷爷在讲些老朋友们的现状,还有在公园碰见的趣事。
期间安遥偶尔搭几句话,元父元母全程都是静静聆听着,目光专注但一言不发。
直到元爷爷嘴都说干了,才引领话题道:“你们不是想了解我小孙子的事儿吗,怎么把人请来你们又不吱声了?”
元父元母闻言同时看向安遥,随即两人又默契地扭过头对视了一眼,最后由元母开口。
这是位气质优雅的女性,面容、衣着、谈吐、坐姿都透着传统东方女性的神韵。
安遥心想不愧是大学老师,看上去就很有涵养。
只是这两位有二十余年教学经验的大学讲师,在教育孩子方面完全不得其法。
“我们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他变化得很突然,刚上高中的时候他还每天认真上学,不迟到、不早退,各科老师反映得的结果也很好。
但就在临近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有天早上他把画了涂鸦的校服穿在身上展示跟我们看,还说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当不良了。”
安遥:……
还挺有仪式感的哈。
“然后呢,你们怎么回答的?”安遥好奇道。
元母看了元父一眼,说:“我爱人问他已经决定了吗,他说已经决定好了,我爱人就说那你已经决定了我们也不干涉,以后不要违法犯罪,不要影响别人,然后我们就正常吃早餐了。”
安遥:……这个包容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他不禁追问道:“那你们当时内心是什么想法呢?”
“很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他非要这样我们也能接受,毕竟我们对他的成绩从没做过要求,他以后无论是上大学、大专或是出国留学都可以,他有很多的路可以走,成绩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安遥愕然,元父元母的思想和元不谦暗自揣摩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元母又道:“只有这孩子有时要做的事我们实在捉摸不透,前几个月他又突然说想要变成风,每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这个我们实在没有经验,要是变成光的话,我爱人还有点头绪……”
安遥:?
变成光又要怎么变?
安母:“再就是他嘴上说要当不良,但每天晚上又在熬夜学习,我们很担心他的身体。”
安遥闻言又是一惊,他错愕道:“可他跟我说他熬夜是在打游戏。”
元母轻叹口气,说他们起夜时曾路过几次元不谦的房间,发现对方在点着小夜灯刷卷子,草稿纸丢得满地都是,第二天一早又偷偷摸摸都藏起来了。
她补充道:“他常玩的几个游戏,我爱人都建了小号加他好友,我爱人都打进国服排名了,也没见他上线几次。”
安遥默默喝了口茶。
心想元父面容冷峻,沉默寡言,倒是挺跟得上时代……
聊了一个多小时,茶几旁的四人各有收获。
尤其是元家人纷纷感慨,在和孩子相处这方面他们确实想得太多说得太少。
元爷爷还有别的事要聊,安遥先一步离开元家,走出单元门没几步便接到了元不谦的电话。
“遥遥,你都和我爸妈聊什么了?”元不谦焦急问道。
安遥就近走到小区中心花园的长椅上坐下,回想着方才的交谈,开口道:“你妈妈说你爸可以变成光。”
“啊?”元不谦震惊到失去语言能力。
安遥:“你爸还是你在玩游戏的国服排名。”
第45章
元不谦缓了半晌道:“别开玩笑了, 我爸那种老古板怎么可能打游戏?还进国服排名?”
“谦谦。”安遥柔声道:“我想就像你的父母并不了解你一样,你也不了解你的父母。”
他看到手机弹出消息通知,顺手滑了下侧边将对话切至后台, 正好看到聊天页面挂着和安芙的对话框。
许是屏幕亮度有些低, 头像里弹钢琴的女孩看上去透着股宁静、忧伤的气息。
安遥敛了敛眉,对元不谦道:“这世上的确有许多不在意孩子感受的父母,甚至这样的父母可能占了大多数,但我想伯父伯母还是很爱你的, 趁着假期好好聊聊怎么样?要是因为对双方的误解而产生隔阂就太可惜了。谦谦,或许你可以好好感受下身边的环境,一切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元不谦沉默了许久,时不时发出道纠结的气声, 最后才像是在说服自己般道:“这种道理我当然懂, 我就是、我就是……好, 不就是和我爸妈聊聊吗,我可是被选中的人, 才不会怕这种小难题!。”
说完生怕安遥再唠叨似的,快速挂断了电话。
安遥:……
到底是被什么选中了?
安遥的确本想调侃下他半夜偷偷学习的事, 转念一想又觉得元不谦为塑造个一鸣惊人的人设也挺拼的,自己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加油呀, 元不谦!
-
元旦过后没几天就是期末考试, 镇中心小学没有班级排名机制, 但是设置了ABCD四个等级, 期末家长会上将按照等级分发奖励和布置假期作业。
安遥家的两个小孩主科学得都不错, 拿个A等不是问题。
只是学校除了主科,还有美术、音乐、手工这一类的副科。
宋星身为绥安村的全能小天才,这些自然难不住他, 而童嘉树就有点吃力了。
小孩儿像是网上经常说的手残,完成他自己审美下的创作没有问题,涉及到命题式的规范化绘画就有些困难,唱歌方面也有一点点五音不全。
考试之前的几天,客厅经常出现一朵蹲坐在墙角处的蘑菇,看着可怜巴巴的,身上都要飘小雨点了。
安遥看着不忍心,自告奋勇地要陪童嘉树练习唱歌。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司煜深和宋星都劝他先不要出发。
安遥:?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应对方法,宋星从家里拿了些小零食,跟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交换了一些前两年的考试范围,硬生生给童嘉树搞了一套题库出来。
有了范围,难度大大降低。
经过为时一周的全家备考,紧张严肃的期末考如约而至。
童嘉树主科全是A,其余副科则是有惊无险地拿到了B,至少在小学,这不是什么丢人的成绩。
宋星则是无论主副科,拿到了满满一排的A,他拿着全A成绩单在家里得瑟了好几天。
直到吃饭时司煜深语气凉薄道:“用不用给你裱起来挂墙上?”
宋星才有点扭捏道:“那倒也不用,这不过是我辉煌的学习生涯中,一个小小的起点罢了。”
安遥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推了推身旁司煜深的肩膀,问:“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司煜深冷酷地理了理袖子,说:“不要把我跟这种不正常的小孩儿做比较。”
“我以后也不想成为你这种不坦率的大人!”宋星回敬道。
司煜深眉心一挑,“你把话讲清楚。”
“你自己心里明白!”
“好啦好啦,不要吵架哦。”安遥熟稔地当起和事佬。
童嘉树两只小手端着杯子吸溜吸溜喝果汁,视线时不时地在桌上几人身上扫来扫去。
嗯,今天也是家庭氛围和谐的一天。
期末成绩发布后紧接着就是家长会,秋珂又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两个小孩的家长会都是安遥开的。
班主任对这个发展也有些意外,不过两个孩子明显比刚开学的时候开朗许多,她乐于见到这种变化。
从学校回来刚到家,安遥便接到了警局的联络,说是有事要让他去一趟。
“奇怪,警察怎么会找我?我可是良民啊。”安遥把刚脱下的衣服穿回身上,口中犯起嘀咕。
童嘉树绷个小脸道:“哥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平日里对安遥什么事都很上心的司煜深,这会儿倒是反应平平,说:“什么事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嗯?
安遥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他几步迈到司煜深身旁,俯身问道:“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司煜深牵了牵唇角,勾起抹浅笑。
他伸手帮安遥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顺手在尾部打了个结,说:“不告诉你。”
“嘁,小气鬼。”
安遥嘟囔着离开家门。
待他注意到脖子上的围巾有些鼓,想要调整一下角度时,才发现司煜深给他系的是死结。
安遥:……
什么人啊这是!
奇怪,刚才离得那么近,他怎么没注意到司煜深系了死结。
安遥走出家门没几米就看到司煜深的车停在路边,司机隔着挡风玻璃朝他招招手。
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司煜深肯定是知道内情的。
知道却不告诉自己,还搞得这么神秘,不禁勾起他的好奇心。
待到了警局,安遥跟着警官走到探监室,看见赤红着双眼的壮汉,他腰部反射性地传来阵痛,他才回想起上周在商场发生的冲突。
“这是?”安遥疑惑道。
警官引导他在玻璃墙前的椅子上坐下,同时给另一侧的壮汉使了个眼色。
对方不知在这几天经历了什么,眼窝陷得极深,下巴上挂着凌乱的胡茬,曾让他引以为傲的肌肉也因含胸驼背失了气势,整个人透着一股颓靡气息,再无在商场酒吧时的嚣张气焰。
“对不起。”壮汉沙哑着嗓音道:“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原来把自己叫来是这个原因,安遥想。
说实话他当时的确有几分火气,但过后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跟这种人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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