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安遥小脑袋一歪,咚的一下砸在司煜深肩头,沉沉睡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打在司煜深胸膛,和风扇吹在腰腹的凉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司煜深伸出根手指,把安遥的头往旁边挪了挪,同自己隔出点距离。
他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小祖宗哄睡着了,他今天可不会干把安遥叫醒这种傻事。
屋里的风扇隆隆响着,屋外响雷也炸成一片,两边声音混在一起,本是吵得耳根发热,司煜深却从这氛围中品出一丝静谧,只要他不去在意,好像也没那么吵。
他看了没几分钟书,便也缓缓垂下手,陷入睡梦中。
翌日,叫醒他的是熟悉的歌声。
只是听起来和昨天不太一样。
“长亭呜呜外,古呜呜道边,芳、芳草呜呜呜——”
这是,哭了?
司煜深赶忙起身,小心支撑着身体坐上轮椅,他离开房间才发现安遥没坐在客厅门槛,而是蹲在院子的一处角落。
下了一夜的雨,院里没铺砖的地方被雨水泡得一片泥泞,有砖的地方也积出一个个鸡蛋大的小水坑。
安遥此时就蹲在泥泞的地里,对着地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土堆,一边哭一边唱,唱得险些背过气去。
昨天睡前还好好的,司煜深摸不清他这是怎么了,顾不上弄脏轮椅轮子,转到安遥面前,问:“发生什么了?”
安遥抬起头,露出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哽咽道:“小绿死掉了,昨天晚上我还看它在瓶子里趴着,今天早上他就不会动了,没气了——”
“然后你就把他埋了?”司煜深看着近处的小土堆。
“嗯、嗯,要入土为安。”安遥点头,“可是我想不明白,它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掉。”
其实司煜深昨天就觉得那只蚂蚱状态不太好,不像别的蚂蚱那么有活力,而且安遥的饲养方式也算不上妥善。
他拍拍安遥的臂膀,安慰道:“蚂蚱本就不是寿命长的生物,生活环境,吃食,种种原因都会导致蚂蚱死亡,你别太难过,或许他已经转生成食物链更高层的生物了。”
安遥听不懂食物链,但他明白转生,于是又断断续续唱起了歌。
司煜深不解,“你昨天不是说这首歌代表着下一次遇见?”
“是呀,院长伯伯说死亡并不是终点,他们只是换种方式和我们再会,所以每当有小伙伴去世,我们也会唱送别……”
疗养院的孩子最熟悉这首歌,歌声一次次呼唤着他们回家,也陪伴着命苦的孩子走过生命的最后一程。
即是离别,也是对重逢的期盼。
安遥前世躺在病床上,最后听到的声音也是送别,然后他就在婚礼现场醒来了。
所以他就想,或许那些去世的小伙伴也像他这样有了新的人生,他们将在未来的某时某地重逢。
“这样。”司煜深了悟。
安遥一连唱了三遍才停,他起身拍拍沾满泥土的手,突然对耐心在这里陪他的司煜深道:“有你在,真好。”说着便要给对方一个拥抱。
司煜深把轮椅向后滑了半米,生怕安遥把泥土蹭到他身上,他眉头一挑,问:“因为我会安慰你?”
“也有这个原因。”安遥顺手把手掌的泥抹到裤子上,奈何裤子也不干净,越抹越脏,他一边把自己涂成个小脏孩,一边冲司煜深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说:“主要是因为你说你不会死掉。”
司煜深心底忽然被猛猛触动了下。
这时他手机里传来几条简讯。
郁青:[图片][图片][图片]
郁青:房子找好了,我精心挑选的,布局不错吧
第9章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口便能品出掺杂在其中的泥土气息。院门的小白花上沾着滴滴未垂落的雨珠,日光一照亮晶晶的,像是颗颗华美的钻石。
可惜这一切很快被燥热的暑气替代,日头越高,日光越烈,而且这场雨仿佛把接下来一个月的清凉都透支出去了,两人面对的是加倍的炎热。
这下不光是晚上,连白天也得和轰隆隆的电扇作伴。
许是天气热得恼人,亦或是小白小绿的接连离开给安遥造成打击,这天他没再到处溜达,而是安安静静地在家洗衣服,收拾屋子。
司煜深更是藏着心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安遥说他要搬走的事。实际上在婚礼刚结束的时候,他就说过他在这住一段时间就会搬走,只是这“一段时间”比他预想中早了很多……
两人各自藏着心事,一天一夜平淡无风。
转过天来,司煜深在一阵饭香中醒来,他昨天想事想到很晚,今早醒得迟了些。
一起身就看到放在床边的短袖短裤,昨天安遥把大多数衣服都洗了下,这两件是故意留出来今天穿的。
尽管品味令人窒息,司煜深还是感叹了下安遥的细心。
待到饭桌前,安遥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便开口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司煜深张张嘴,犹豫了下,开口道:“今天我有个朋友要来。”
他手挪动着桌子上的饭碗,用余光悄悄打量安遥的反应,他是有点心虚的,他只说了朋友要来,却没说他会跟朋友一起离开这里。
“好呀!”安遥开心地拍手手,“我最喜欢新朋友了!他上午来还是下午来?”
司煜深答:“这里路开车不好走,等他到这估计要中午。”
“那他会在这里吃饭吗?他爱吃什么菜?我需要提前做准备吗?”安遥说着就要哒哒哒往厨房跑。
“不用。”司煜深连忙拽住安遥胳膊,催促他坐下吃饭,“他有口吃的就行,而且他来是为了风扇和网线,还有你的电话卡,会很忙。”
“我们要有新风扇了吗,好棒!”安遥在椅子上不老实地来回动弹,一个人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儿,直到司煜深碗中的饭菜快见了底,他才像刚想起来吃饭这件事,拿起饭碗库库往嘴里塞。
司煜深不禁提醒,“慢点吃。”
“嗯嗯。”安遥敷衍着应声,狼吞虎咽着几口就把剩下的饭菜全都扒进了嘴里。
司煜深:……
他目睹安遥以最快速度收拾好碗筷,随后把两人的房间加上客厅,连扫带拖整整三遍,紧接着又拿着大号竹扫帚把院子里的落叶和浮灰扫了。
做完这些,才刚刚上午九点半。
安遥回卫生间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他甚至特意拿梳子顺了顺头发,只是他发梢上的卷太过顽固,刚梳直没几秒就又翘了起来。
“唔。”安遥放弃和头发的斗争,哒哒哒跑去司煜深房间,高声问:“煜深,你的朋友要到了吗?”
司煜深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他说:“再过两个多小时才到。”
“哦,好吧。”安遥有点泄气,他怏怏不乐回了房间,过了十几分钟又哒哒哒跑到院门前,踩在门槛上惦着脚尖往远处看。
“别踩门槛!”司煜深坐在窗边,朝院子里的人喊:“容易摔倒!”
“哦!”安遥听到司煜深声音乖乖跳下门槛,又快步跑进屋子,问:“煜深,你的朋友要到了吗?”
司煜深:“……还有两个小时,要不你先睡一觉,睡醒了他就到了。”
“可我根本睡不着呀。”安遥揪揪衣角。
司煜深想了想,问:“要不我再给你讲会儿睡前故事?”
安遥啊了一声,仿佛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心,我现在就去睡。”
说完逃似的去了另一个屋子。
司煜深松下一口气,安遥越是期待郁青的到来,他就越难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不知为何,他有些怕看到安遥得知自己要离开的表情,以这小傻子对自己的依赖程度,估计会很难过。
实在不行,他让郁青帮忙买只小猫送来好了,小傻子看上去挺喜欢猫的。
正想着,耳边又出现安遥的声音,声音小小的,像是说悄悄话般贴在耳侧,“你的朋友要到了吗?”
司煜深:……
原来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丧失言语能力。
见司煜深不回话,也不看自己,安遥轻轻拍下他的肩头,以示提醒。
司煜深深吸口气,问:“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嗯,我睡着啦,现在是梦游!”小傻子理直气壮。
司煜深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把安遥凑到身边的头推开,语气无奈,“等下,我问问。”
他拿出手机给郁青发消息。
司:还有多久到?
郁:早上不是说了,十二点多到,再两个小时吧
郁:怎么了?
郁:丫头是不是想哥了.jpg
司:……
司:是安遥想你,他已经等不及了
郁:?
郁:哥,我和嫂子可是清白的
司:?
“还有两个小时。”司煜深道。
“好吧。”安遥语气低落,垂首往外走。
司煜深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拦住他,“你是不是对时间没概念?”
安遥抓抓头发,“什么是概念?”
司煜深:“你知道两个小时是多长时间吗?”
安遥一脸莫名其妙,认真道:“两个小时就是两个小时呀。”
好一个废话文学。
司煜深进一步讲:“两个小时是120分钟,7200秒。”
安遥啊了一声,突然激动起来,“我想起来了,这个我学过的!对的对的,小时下面是分钟,分钟下面是秒,院长伯伯教过我的,煮一个鸡蛋是十分钟,两个小时就是……”他掰起指头算起来。
“煮十二个鸡蛋。”司煜深抢答道。
“天啊。”安遥犹如晴天霹雳,“这太久了。”他像一朵缺了水的小野花,瞬间就蔫儿了,缓缓瘫坐到地面,无比自然地把头搭到司煜深轮椅扶手上。
安遥总算安静了下来,但他散发出的幽怨气息,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司煜深几次点开新闻资讯软件,又切了出去,过了几分钟他开口问:“会玩五子棋吗?”
“会——”安遥拖长了尾音,他想了想说:“可是那个要动脑子的,我不喜欢。”
司煜深:“你还是动动吧,脑子越不用越笨知道吗?”
“哦——”
司煜深见安遥无动于衷,加码道:“你不是讨厌别人说你傻,多下下五子棋,等变聪明,以后就没人说你傻了。”
“唔。”安遥眉头皱得能拧死一只苍蝇,内心经过一场激烈的挣扎后,终于松口道:“好吧,那我就陪你玩几局。”
司煜深:……也不知道是谁陪谁消磨时间。
司煜深拿出来到这里就没怎么用的平板电脑,点开棋类游戏软件,选中五子棋,瞬间一张四方棋盘出现在两人面前。
平板屏幕算不上大,为了看着方便,两人把吃饭的桌子支了过来,平板就放在桌子上,两人侧对着坐着。
“规则懂吧?”司煜深确认道。
安遥点点头,不耐烦道:“诶呀,我会下。”
“行。”司煜深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你先。”
安遥半个身体趴到桌子上,凑近屏幕仔细看着,“我瞧瞧,我是白棋。”
司煜深:“对。”
“我下在这里。”
安遥在屏幕上点了下,司煜深看过去,一枚白色的棋子出现在棋盘的中心点。
司煜深则把黑子下在白子旁边。
安遥唔了声,把第二枚白子下在第一枚右边。
司煜深下在自己的黑子上面,现在是两枚黑子竖着,两枚白子横着贴在一起。
安遥很快在白子右边又落下一子,三枚白子平齐。
司煜深皱了下眉,试探着下在了黑子下方,现在两方棋子三横三竖,区别是安遥的白子有一端是被堵死的,而黑子则可以在竖向为所欲为。
安遥果不其然把第四枚棋下在第三枚白子旁边,眼看着就要连成五子赢下这局,司煜深的黑子直接把这条路堵死了。
游戏音效是模拟棋子落下的吧嗒声,这声直接砸进了安遥心里,他方寸大乱,把第五子落在第四子的上方。
司煜深眉头又是一皱,他指尖悬浮在黑子上方,问:“我下这了?”
若是落了这子,黑棋便形成竖着的四子,无论堵上堵下都来不及。
“你下呗。”安遥无所谓道。
司煜深不可置信,“我下这可就赢了。”
安遥:“你下这只有四个棋子呀,还差一个呢,会不会数数呀?”
司煜深:……
指尖点了下去,四枚棋子连成一线。
安遥则固执地把白子落在白色第四子上方的上方。
司煜深在四枚黑子下又落一子,五枚黑棋连成一条线,安遥输了。
“哇真的赢了,好神奇,怎么回事?”安遥亮起星星眼。
司煜深:……虽然被夸奖了,但完全高兴不起来。
司煜深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样两分钟一局,根本撑不到两个小时。
他又拿出手机,在浏览器随手搜了几篇五子棋阵法攻略,递给安遥,“你照着……你跟着这个学一学。”
安遥接过来,“我看看。”
两个小时后,郁青顶着烈日,拉着个小板车把一堆东西拖上了小院在的小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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