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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夫从门外跑来，放下药箱，看了看雪雁，对着林黛玉缓缓摇摇头，起身去看李元英。
在何大夫摇头的那一刻，林黛玉心如刀绞。
“姑娘，不要——哭——”雪雁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努力睁开眼看着林黛玉，勉强露出一丝笑，“姑娘，我——最喜欢——看你——笑——”
“对不起！对不起——”林黛玉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如果当初她不来京州或许——
“姑娘，不要说对不起。”雪雁的脸颊忽然泛出红晕，像是好了一般，“姑娘，你告诉丁白哥，我这辈子不能陪他了，让他好好的。”说完，雪雁的眼睛倏然闭上了。
林黛玉哽咽着使劲点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却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流失。
“雪雁！”无论她再怎么喊，也没人应她了。
丁白来了之后，将雪雁带了去，说要用亡妻的身份安葬。
林黛玉不敢跟过去，不敢看雪雁小小的身躯被孤零零地埋在土里。
夜里，黛玉做了个梦，梦见雪雁一动不动躺在血泊里，她却被人死死抱着，怎么挣都挣脱不开，急得她要大喊却又喊不出声来，拼了命挣扎，直到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地喊了声：“雪雁！”
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还被人紧紧抱着，侧过头，看到李元英线条犀利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纤长浓密的黑羽。
“做噩梦了。”抱着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脸来，原本苍白的嘴唇带了点血色。
林黛玉没有说话，眼角微微湿润。
“怎么不到床上来？”李元英语带几分撒娇和宠溺。
她在外人跟前从不会说这番话，只有在林黛玉面前才会露出这种语气。
“你受伤了，我怕碰到你。”林黛玉像生了一场大病。
“雪雁的事我很抱歉。”
“你怎么会受伤？”林黛玉不想提雪雁。
李元英的手在她肩膀轻轻摩挲：“回来的路上遇到埋伏。”
“查出是谁了吗？”林黛玉问。
“不必查，我知道是谁。”李元英的语气冰冷。
“谁？”
“我刚出了京州你就被皇上宣进宫，可受了什么欺负？”李元英忽然转了话题。
“幸好丽妃娘娘及时出现，不然——”林黛玉不是怕被欺负，只是怕连累她。
“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可能会出手杀了他。”
李元英抱着她的双手猛然一紧。
“怕我杀了他？”黛玉问。
“不是，你伤不了他，我怕他会伤了你。”李元英吸一口凉气，“皇上身边有那么多侍卫，就算你杀了他，有没有想过怎么脱身？皇宫里守卫森严，平日里只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不说这个，先告诉我是谁要杀你？”林黛玉不依不饶。
“除了他还能有谁？”李元英冷冷道。
这个“他”，叫林黛玉心上一惊，难道是李元昊？当今皇上要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只要我回了京州，他便不能把我怎么样。”李元英说这话的时候，攥紧拳头。
林黛玉抓住那紧握的拳头，轻轻抚摸：“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好哥哥。”李元英提到哥哥时声音带着哭腔。
林黛玉拍拍她的手道：“人有悲欢离合。”雪雁的脸在她面前浮现，叫她的心止不住抽痛。
“我要报仇。昨日那俩人也是他派来的？”
李元英摇了摇头：“不是，皇兄虽然昏聩，但做事还算磊落，他杀我只会光明正大告诉我来意，就像上次埋伏一样。”
“那俩人没抓住？”
“被他们跑了，不过我会追查。”李元英看着她忧伤的面孔，不禁低下头来在她额前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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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英重伤归来，皇上下旨让她在府中休养，待伤好痊愈再进宫面圣。
这事很快就传遍整个京州，来往看她的大小官员数不胜数，这不是坏事，但在京州皇城里，这似乎更不是好事。
过了腊八，家家户户都准备迎接春节。
还未痊愈的李元英，按捺不住动身去了宫里。
林黛玉被张丽娇传召进宫，特意买了些宫里吃不着的衢州小吃带过去。
“看你心不在焉的，怎么了？”丽妃吃了块衢州糍粑咕哝，看了如坐针毡的林黛玉一眼。
“无事，就是今日长安公主入宫面圣，身子还未痊愈。”
“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妹妹，皇上肯定不会对她怎样。”
是啊，是亲妹妹，可亲情终究抵不过皇权。
“丽妃娘娘，今日我能先回去吗？”
“行吧，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回去吧。”
从宫里出来，林黛玉就在李元英的必经之路等着。
天儿冷得紧，京州城的房檐上结满冰琉璃。
从未觉得等一个人的时候，时间过得这么慢。
“看什么？”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黛玉惊喜地回头看见满脸喜气的李元英抄着手朝她款款而来。
“怎么这么久？”
“你怎么在这儿等着？”
俩人异口同声，都关心对方胜过自己。
“皇上拉着我唠家常，说起先皇的事情。”
怪不得心情好了，想起儿时的事情总能勾起美好的记忆。
“那咱们回家吧。”林黛玉说着朝马车走。
“丽妃娘娘今儿这么早就放你回来？”李元英跟着往前。
林黛玉笑而不语。
“难道是担心我才早早回来？”李元英凑近，低声问。
林黛玉笑着上了马车，回头看见李元英露着牙花上来，紧挨着自己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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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新年临近，整个京州城热闹非凡。
林黛玉忍不住拨开车窗帘向外看，想起去年在姑苏时候她陪着林如海一起置办年货，想起与雪雁去五福堂买新年礼物，眉间浮现一丝忧愁。
“想家了？”李元英看出她心思。
林黛玉回头冲她一笑：“是啊，又要过年了。”
“你若是想回去，我便陪你去姑苏。”
林黛玉欣喜地看她片刻，却马上摇摇头，双眉微拧。
“还是留在这儿。”
“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怎么说都是一母同胞。”
林黛玉轻展笑颜：“我看你身上的伤不疼了。”
“伤不疼，心疼。”李元英看向窗外人群里一个半人高的男孩儿牵着一个比她还矮一些的女孩儿，酒窝微陷。
“你还从未跟我说过小时候的事。”林黛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一大一小的俩兄妹。
李元英闻言，思索片刻，依然看着窗外，缓缓道：“小时候哥哥很疼我，父皇去外面打仗，他就带着我玩，教我骑马射箭，对我来说他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父亲。有一次，他带我出门，遇到了坏人，为了保护我受了很重的伤。那之后他胳膊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刀疤，直到现在都还有。就在他为我挡下那一刀时，我发誓要永远陪着哥哥，做他的左膀右臂。我只愿意相信那时的哥哥是真的爱我，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才变了。”
一向话不多的李元英这回却说了很多，讲她小时候的淘气作怪，父亲的勇猛威武，哥哥的爱惜保护，母亲的温柔善良，每一个字都充满温情。可这般陌生的情绪让林黛玉觉得她口中的那个李元英与面前这个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她每次提起年少的李元昊都双眼发光，哥哥是她年少时的榜样，虽话不多但永远保护着她，可说到李元昊登基后的种种，李元英的眼神立刻暗淡起来，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对她来说，原本精神向导般存在的哥哥，现在不知所踪。
林黛玉主动用膝盖碰碰她的膝盖，伸出手来放在她手背上，轻声道：“就算你没了哥哥，但你还有我。”
李元英深深地看着她，感受到她的温度，眉眼含笑：“你不会觉得我很矫情吧？”
矫情？林黛玉噗嗤笑出声来。
“笑什么？”李元英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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