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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宿舍楼出奇地安静，安以诚戴好耳塞几乎听不到噪声，于是杨林樨打游戏的声音变得异常刺耳。他在睡意中挣扎了一会，还是开了口：“木头，你打算玩到几点啊？”
“哦哦哦，不好意思。”杨林樨反应过来室友要休息，“很快了，等我一下，这局马上就——啊！我死了！”
他又噔噔咚咚地敲着键盘，大概在跟人对骂，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杨林樨也上床了。
终于。安以诚躺平身子，感到这漫长的一天总算要过去了。
然而杨林樨显然还不想让这一天过去。他刚从游戏中下线，明显还没有睡意，出声道：“阿诚，你还醒着吗？”
“差点就不是了。”安以诚含糊地应了声。
“啊，对不起！”杨林樨压低声音道。但是过了一会，他还是没忍住，又轻声说：“我感觉你最近有一点不一样了。”
“嗯？”安以诚实在听得太清楚，不得不在意。
“你看，你居然学会旷课了。这两周你还一次迟到一次早退，好像突然变得非常忙。”杨林樨于是扳着指头数了起来，“但是总感觉你好像比以前更……开心？忙成这样还兴高采烈的，这还是你吗阿诚……”
杨林樨小声念叨着，语调意外地有些催眠。安以诚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开心吗？唔……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帮助别人会让自己快乐。这个道理很简单，真的非常简单，但是人总会被各种现实的原因拖住脚步。安以诚从前也是如此。他觉得没必要，不划算，有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生活得更舒服。
但是超能力这种不现实的东西让他有机会感受这种简单的、不现实的快乐了。超级英雄向人们伸出援手，当然不是为了得到回报——安以诚跟常靖颐讨工资更多的也只是玩笑性质。只是当拥有了这种能力的时候，当真的有能力去做这些事的时候，付出行动确实会让人感到发自内心地充实。
安以诚的理性已经睡去了。于是他怀着这样十足感性的想法，彻底进入了梦乡。
“宝贝，猜猜我是谁？”电话那头的成熟女声说着流利的英语，语气中满含笑意。
常靖颐扭头看了一眼时间，笑了一声：“妈妈，不然还是你来猜猜，十二减七等于多少？”
“啊，我又算错时差了吗？”女人的声音一下子沮丧下来，“还好当初你的数学是让你爸爸教的。”
凯瑟琳·怀特女士，三十年前在大学入学时见到了一张十分书卷气的东方面孔，然后毅然决然投入了爱情的怀抱。虽然现在已经是快五十的年纪，她仍在享受与爱人的二人世界，跟常先生一起在工作之余四处旅行，充实得顾不上这个已经独立生存了很久的儿子。
顺便一提，凯瑟琳女士觉得“常”放在自己的名字后面不好听，所以保留了原本的姓氏。
不过，她偶尔也会像这样，突发奇想地关心一下远在异国的儿子。
常靖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突然袭击，起身走到窗口：“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了？爸爸呢，你们没出去玩吗？”
“他们组里突然接到了大生意，把他拽去出差了。这两天我可无聊死了。”凯瑟琳抱怨道，“你那边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没有？快给我说说。”
“大半夜的，不打算让我先睡觉吗？”
“我还不知道你吗？如果不打电话你就会睡觉了？像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似的。”
常靖颐笑起来：“中文里面管这个叫‘知子莫若母’。”
后半句他是用中文说的，凯瑟琳也能听懂一些，但合在一起就不明白这文言文什么意思了，于是催促道：“别学你爸爸。快点，给我讲点故事。”
“嗯……故事嘛……倒是没什么新鲜事。”常靖颐回忆着近来的工作，还是差不多的内容，估计妈妈也听腻了。随即他弯起嘴角：“不过，遇到了个有意思的人。”
“什么人？长得好看吗？是你新看上的目标？”凯瑟琳立刻兴奋起来，“好久没有听八卦了，快说说。”
常靖颐无奈道：“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想到你的四任女朋友和一任男朋友。”妈妈毫不留情地说。
常靖颐捂了捂脸。他的青春期着实称得上是精彩纷呈，把“出格”这条线以内所有的事几乎都尝试了个遍。
不过自从获得超能力之后，他的很多想法都发生了转变。比如说，因为熟读超级英雄漫画中的悲惨感情线，所以对待恋爱关系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也就是不再那么随性地谈了。于是从成为CH起直到现在，他也没开始过新的关系。
“你的儿子也是会成长的。”
“唉，为什么要长大呢，小小的多可爱。”凯瑟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我最近都在考虑要不要跟你爸爸再生一个了。但是生孩子也太疼了，不然我还是直接去领养一个？”
“算了吧，你看看你的教育方式把我培养成了什么样子，还是不要去祸害小孩子了。”常靖颐道，想了想又说，“啊，不过如果已经考虑清楚了有明确的目标的话就当我没说。”
凯瑟琳咯咯笑着：“随口一说。你别扯开话题了，讲讲那个人。”
本来也不是我在扯开话题啊。常靖颐想，有一瞬间良心发现理解了安以诚——不过也就这一瞬间。
“嗯……是因为工作认识的。附近学校的学弟。”常靖颐斟酌着字眼讲道，“长得好看。”
凯瑟琳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常靖颐笑了笑，继续说：“我作为前辈肯定要引导一下他的。你知道，我是因为喜欢才会去做一件事，工作也是一样。但是他的情况不同，更接近于……被迫？总之是不得不来做这个工作。不过我发现，他似乎很擅长寻找让自己享受这件事的方法。最近我感觉他似乎逐渐适应了。”
“听上去像个可爱的孩子。”妈妈说。
“嗯。我觉得他像是一只小狐狸。平时安安稳稳，但偶尔喜欢恶作剧。”常靖颐一边回忆一边笑出了声。
“啊，好想见一见他。可爱的狐狸男孩。”凯瑟琳期待地说。
常靖颐接着说：“他还有个朋友，外号叫木头，因为他的名字每个字都跟木头有关系。那个男孩也很有意思，性格像狗狗。”
凯瑟琳呜咽了一声，立刻决定：“下个月应该有时间，我一定要过去找你一趟。”
“下个月啊……”常靖颐念道。说起来，要不是因为超能力发生了意外，他也不会跟安以诚有联系。也不清楚超能力的事什么时候会解决，到时候安以诚还会不会在他的世界里。
“小狐狸的劳动合同随时可能到期，我可没办法承诺给你留住他。”
“这样吗？听你的描述，我还以为你跟他关系已经很好了。居然还需要工作来维系吗？”凯瑟琳鄙视道，“宝贝，你退步了哦。”
常靖颐眨了眨眼，笑了一声：“也是。那好吧，我肯定让你见到他。”
这下子凯瑟琳终于心满意足：“好了，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你可以去睡了，晚安！”
“我只是你的睡前故事机器吗？”常靖颐发问。
“非常好用。是谁发明的？我可要去给个好评。”凯瑟琳笑道。
“当然了，大发明家。晚安。”常靖颐轻声说，然后挂断了这通跨国电话。
现在是半夜，对面那间银行紧闭铁门，安静得很。周围的楼栋也已经不剩几盏灯了。他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走回客厅继续熬夜赶稿。
在安以诚的指导下，对CH的造谣推文写得异常顺利，今天就已经通过了。于是常靖颐加班加点，写起了对家的辟谣投稿——越早投过去，稿费可能就越高。
在这篇文章中，常靖颐极尽他语文能力范围内的溢美之词，对CH进行夸赞，写他反应机敏，写他动作迅捷，写他化解攻击的动作优美，诸如此类。
以往这种时候，常靖颐只是在厚着脸皮往自己身上安褒义词，但现在感觉有些不一样。他的赞美有了具体的走向，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给安以诚写了一篇从头夸到脚的小论文。
常靖颐打字的动作一顿，收回手审视这篇文章。嗯，文采有进步，跟安以诚学说话确实很有用。
不过，等等。不妙。
常靖颐从不吝啬夸奖。对于初中小孩的英语作文，他都能夸得出口。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微妙的不同。他并没有刻意探寻，这些文字就非常自然地从他脑中滑了出来，如果不是全都摆到屏幕上，他还真的没意识到自己对安以诚的看法是这样的。
常靖颐动手删去了不小心蹦出来的超能力训练的内容，暂且保存，关上了屏幕。他往后一靠，瘫在沙发上，偏过头正好可以看到窗户。
安以诚头一次作为CH行动，就是从这扇窗户飞出去的。昨天晚上，被噪声扰得无法入眠的实习英雄也是在这里出现的。安以诚顶着狐狸脑袋意外地合适，像个灵活的小动物。但摘下面罩之后，他本身的表情其实更加灵动，更有生气。
——安以诚。
常靖颐按着手腕去摸自己的脉搏。好像有点苗头，又好像不是那么明确。
他晃晃脑袋，把自己杂乱的思绪怪罪到了熬夜上，于是果断决定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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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安以诚听到敲门声，应着走去敞开宿舍门，抬眼对上门外的人脸时不由得一怔——正是隔了一个房间的邻居，也就是那位刷牙时撞见他飞在窗外的幸运儿。
安以诚控制好表情没有表现出慌乱，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男生一脸严肃：“我昨天晚上看到CH了。”
“啊……”安以诚点点头，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男生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他后面还跟了另一个同学，这时候开了口：“他说是在宿舍窗户看到的，但是我觉得超级英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到江城大学来，所以我们来求证，看有没有其他目击者。”
安以诚瞥了瞥旁边的宿舍，果然看到附近有敞着门在看热闹的，估计是已经被问到过了。安以诚作出恍然的样子：“原来如此。那有其他目击者吗？”
“暂时还没有。”现存的唯一目击证人说道，语气坚定，“但我真的看到了，我相信能找到证据。”
看来昨晚飞得还算隐蔽。安以诚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没看到什么。不过祝你好运。”
他目送那二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然后掩上了门，一回头对上了杨林樨的目光。
杨林樨发亮的眼睛看向门口，见安以诚回头便充满期待地开口：“他们来问什么？”
来了。他又开始进入超级英雄好朋友的角色了。安以诚内心摇摇头，故意说：“你难道没听到么？”
“我……这不是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听到嘛。”杨林樨摇头晃脑道。
安以诚笑了一声，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有人说昨天晚上在这里看到CH了，正在找目击证人呢。”
只见杨林樨一惊，明显慌乱起来，但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啊？CH？有人看见了？什么时候——不是，真的看见了吗？”
“这就不清楚了。”安以诚轻描淡写道，“说不准是他们前天蹦迪把自己耗虚了，或者他们自己在宿舍做饭加错了菌类。”
然而杨林樨这位惯会脑补的主儿这次却没被他干扰思路，一门心思以为安以诚的超级英雄行动被人看到了，低着头絮絮叨叨：“他有没有看到CH从哪来，往哪去？嘶——万一他把CH的行踪出卖了……我是说，万一CH真的在我们学校，而这位同学把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会不会给CH带来危险……”
啊，有点逗过头了。安以诚叫了两声木头，试图拉回他逐渐滑向不知名角落的思路，但没能成功。在杨林樨的嘴里，CH已经被邪恶组织抓住解剖了。
这时候如果说出自己不是CH的话，可能会出现反效果——杨林樨会对他的秘密身份更加深信不疑。最麻烦的是，他真的是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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