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诚忍下发力牵扯出的一阵疼痛,看着老于,放轻了声音:“你到底是有多怕人啊……”
老于拧着眉:“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我只是……感觉你有点可怜。”安以诚用只有老于能听到的音量缓缓地说。
“可怜?”老于愤怒地双手提着他的衣领,已经忘了那未打出的一拳,“看清楚了,现在可怜的家伙是你。”
安以诚的双脚被迫离地了,他抓紧老于的两只手腕,面罩遮挡住了他忍痛的表情:“你有没有去过动物园?”
老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在瞎扯什么?”
“没有的话……纪录片总是看过的吧?有些直播频道经常会播自然纪录片,科教网站上也有,是免费的。”
“别跟我废话,”老于摇晃着安以诚,“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安以诚不紧不慢地轻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很多动物都是用体型和力量来划分地位的。如果人类社会采取同样的模式的话或许也不错,那么你就可以凭借一身力气,轻松地站到顶层。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懦弱和恐惧而挥拳,歇斯底里地抱怨,但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闭嘴!”老于忍无可忍地又举起拳。
安以诚再次张开口,然而这次老于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却蓦然失去了意识。
大块头轰然倒地,安以诚被老于带着摔在了路面上。
总算赶上了……也不枉费他胡诌了半天。像这个大块头一样的反派在超级英雄作品里一茬接一茬,人物背景都大差不差,安以诚结合实际选取了一些台词,果不其然奏效了。
但是漫画里的炮灰角色放到现实生活中怎么这么难对付啊……
安以诚咳嗽两声,在喉咙没有完全复原的情况下强行使用次声波,感到嗓子有点疼。但这跟身上的其他伤相比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半个小时之前还坐在教室里考期中,现在就被打得躺在马路上爬不起来了。安以诚自嘲地想着,喘了两口气,扶着地面坐起身。
他看向车里探头探脑的司机:“劳驾,有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
司机给他找来了一段塑料绳。安以诚抻了抻,感觉不那么容易挣脱,于是用它绑住了老于的手脚。
“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会,救援人员快来了。”安以诚听到远远传来的警笛,告诉那名司机,“害怕的话可以离这人远点。”
司机忙不迭点头。
安以诚深呼吸了一下,撑着腿站起身。新闻LIVE的摄像机在顶上盘旋半天了,他可不能让江城的人民看CH原地瘫倒。
他活动了一下受伤的那一侧蝠翼,感觉已经不太影响正常使用了,于是一扇翅膀起飞。
这回安以诚算是意识到,飞行是要用到全身的肌肉的。他调整重心时感到浑身都在悲鸣,尤其是被牵扯到的胸口。但飞都飞了,他又不能再落回去自找麻烦,于是强撑着飞离镜头的拍摄范围,借着立交桥桥体的掩饰飞向近旁的一座楼顶。
安以诚降落得惊心动魄,歪歪扭扭地找到角度,差点又把自己摔一下。熟练掌握飞行之后他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他落在楼顶的楼梯间旁,扶着墙壁稳住身体,然后靠着墙缓缓坐下来,喘了两口气缓解疼痛。
通讯手环已经快把他的手腕震麻了。安以诚总算有机会打开手环,果然看到常靖颐的名字在不断闪烁。常靖颐的通讯邀请挂在最前头,下面还有他的几个未接来电和几条消息,安以诚选择直接接通了通讯。
“发个定位。我来找你。”常靖颐直截了当地说。他的声音很沉,显然心情不好。
安以诚弯了弯嘴角,动动手指发送了定位,不再像方才那样强撑着大声说话,彻底暴露出声音中的虚弱:“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了。我先歇会儿,打架真的好累。”
“嗯。”常靖颐轻声应道。但他没有挂断电话,安以诚听到得到他那边的嘈杂和脚步声。
好像也有警笛声,他在附近吗?安以诚想着,没问出口,静静听着常靖颐那边传来的杂音闭目养神,感受伤口一点一点慢慢地自我修复。
不知过了多久,安以诚听到对面安静了些,常靖颐的脚步声有了回音,嗒嗒嗒,一点都没有减慢,接着是吱呀的开门声——电话里的声音与现实重叠了。
安以诚抬起头,看到天空染上靛蓝色,熟悉的绿眼睛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眸依然明亮。
安以诚笑了笑:“晚上好。”
常靖颐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然后像是害怕惊扰什么一样放轻了呼吸。他走到安以诚旁边蹲下来,注视了他两秒,然后一扯嘴角:“你知不知道你忘记摘掉面罩了?”
安以诚抬手,果然碰到了面罩的材料。他关闭全息投影把面罩从脑袋上摘下来,有一小部分被血粘连在头发上,他捋着半凝固的血渍扯下来。
“谢谢提醒,果然空气清新多了。”安以诚呼了口气,回应道。
常靖颐没有被逗笑。他的目光落在安以诚脸上的淤青和擦伤上面,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消化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又抬起头,垂目望着安以诚的眼睛:“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安以诚辨不明常靖颐眼神的涵义。不过他只是笑了笑,伸出手臂:“轻点,我胸口还是很疼。”
他感受到贴上来的体温。常靖颐跪在他旁边,给了他一个很轻、很轻,还带了些许颤抖的拥抱。
安以诚拍拍他的肩膀:“我刚才的样子看上去那么让人担心吗?”
常靖颐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然后带着笑意道:“嗯,你被揍得可太惨了。我看新闻看得胆战心惊,简直都想亲自上场了。”
“没办法,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科大学生罢了。”安以诚弯弯嘴角,“常老师,你会不会什么防身术格斗术之类的,改天加训一下呗。”
“好啊。”常靖颐直起身,“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安以诚同学,你今天的表现可给老师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印象,今后你的训练任务会很重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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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我解放了!”杨林樨欢呼着,抢在其他同学之前奔出教室。
考完试之后仿佛阳光都变得更明媚了,就算是西斜的阳光也一样。杨林樨打开通讯手环,看到安以诚半小时前给自己发了一条“我先走了”。他在考场里绞尽脑汁回忆知识点的时候就看到了安以诚交卷出门,于是回复道:“假期快乐!”
杨林樨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往宿舍晃,回复着考试期间收到的另几条消息,脑子里满是假期的快乐计划。然后他切到自己关注的网页,新闻LIVE恰好在报导不久前发生的事件,画面中正是CH摔下桥的片段。
杨林樨的哼唱声戛然而止,愣在原地盯着新闻看了半天,然后连忙切去文字版看完整报导。轻轨事件有惊无险,犯人已经被逮捕了。
点进文字后附的视频链接,那一整段打斗看得杨林樨心惊肉跳。他看完CH飞离现场的画面,立即给安以诚拨出了电话。
“嗯……这里的骨头也没问题。”常靖颐帮安以诚伸展开蝠翼,检查过后又像叠衣服似的给他折回去,“恭喜你,你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按照我的经验,这种程度的伤只要睡一觉就能治好了。”
安以诚收回翅膀,疲惫地靠回墙边,检查伤口不可避免地又让他疼痛了一遭:“那按你的经验,如果骨折了或者更严重的受伤该怎么办?”
“我一般会去找小心眼儿。”常靖颐坐在了安以诚身旁,“虽然她乱收费还没有执照,但是技术还算靠谱,也不会泄露我的身份……”
真的可以这么相信一个情报贩子吗?安以诚正欲吐槽,手环忽然又响起来电提示。他抬手打开投影屏,“杨林樨”三个大字便跳了出来,闪得他眼睛疼。
“是木头。”安以诚有些无力地一仰脑袋靠在墙上。
估计杨林樨是看到新闻了担心他才打来的,但他现在实在没有精力跟杨林樨掰扯那些身份问题。
常靖颐凑过头来:“不然我来替你接?如果你不怕这样会闹出更大的误会的话。”
“不怕。”安以诚干脆把手环摘下来递给常靖颐,“反正一定会的。”
常靖颐笑了一声,接过手环点了接听。
“喂,阿诚?”杨林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他说完称呼就停顿下来,似乎在等安以诚应声。
“喊错了哦。”常靖颐语气中带着调侃,“我可不是阿诚。猜猜我是谁?”
杨林樨一下子听出来了:“大帅哥?!”
“谢谢夸奖,不过这个答案不能算对。”常靖颐道,“你已经很接近了,只要说出正确的名字。提示一下,第一个字是ch开头——”
“不是,你等一下,”杨林樨的声音明显松弛下来了,“阿诚已经到你那里了啊?他人呢,怎么不接电话?”
“嗯……瘫在旁边不想起来。”常靖颐半真半假地说,“安以诚同学前两天熬夜来着,刚才进门就倒下了。不要岔开话题,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常靖颐常靖颐,好了吧?”杨林樨道,舒了口气,“阿诚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的意思是,他平安回去了我就放心了。帮我转告他假期快乐。——啊,我发过消息了。那没事了。”
“好啊,你也假期快乐,木头。”常靖颐说。
杨林樨察觉不对:“你才是真的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吧?”
常靖颐适时挂断了电话,朝安以诚竖起一个大拇指。
安以诚笑了一声。常靖颐当然知道木头的名字,就算真的不记得,刚刚的通话界面也有联系人姓名。他只是在逗人家而已。
“现在感觉怎么样?”常靖颐问,“有力气走路吗?提醒一下,这栋楼有七层,没有电梯。”
“唔……”安以诚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右肩,然后靠回去,“那再坐十分钟。”
不远处的立交桥下闪烁着红蓝的警灯,映在伤痕累累的轻轨列车上。停留已久的列车终于缓缓动了起来,驶向远处。
安以诚微阖着眼,视线没有聚焦在特定的物体上。他任由思绪乱跑,隐约想起书包还挂在学校卫生间的隔间里,接着决定改天再去取回。
常靖颐动作小心地拉过安以诚的左臂,把手环扣回他腕上:“安以诚同学今天在没有场外指导的情况下独自迎战了超级英雄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个超能力坏蛋,并且取得了胜利,非常值得表扬。”
安以诚听笑了,斜睨了常靖颐一眼:“那我有小红花吗,常老师?”
没想到常靖颐真的转身翻找起自己的背包来,不多时便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廉价小印章,看起来像是幼儿园老师糊弄小朋友的传统手段。
“我好像讲过我有一份家教的工作?”常靖颐打开印章的塑料盖子,“这是作为教学用具买的,不过对初中生来说好像略显幼稚了,那个小孩儿吵吵嚷嚷地拒绝盖章,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作为隐藏身份的超级英雄,无论是以前的常靖颐还是现在的安以诚都会在行动时戴上手套。由于先前的战斗,安以诚那双黑色手套多了一些灰尘和磨损。常靖颐帮他脱去左手的手套,暴露出了指关节上轻微的红肿渗血。
常靖颐顿了顿,动作更轻缓地托着安以诚的手,往他还算完好的手背上印了一朵红彤彤的五瓣小花——由于太久没使用,印章表面变干了,其中两片花瓣颜色淡得有些飘渺。
这朵缺胳膊少腿的小红花兀自开在伤痕累累的皮肤上,饱和度过高的颜料不合时宜地散发出欢悦的气息。
安以诚弯了弯嘴角:“但是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
又歇了几分钟,安以诚决定下楼了。并不是说这短短几分钟间他就愈合了伤口,反而是疲惫感越发强烈了,刚打完架时安以诚甚至还能强撑着飞离现场,这会儿连站起来都觉得浑身酸痛。但正因如此,安以诚才想要趁着还有力气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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