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几乎没怎么犹豫,俯身坐在他身边,将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她很担心你,加上这段时间已经收集到了不少关于兰速之的证据,所以不希望你来冒这些险。”
舒时云可以理解,他知道妈妈很爱自己,但此时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沮丧:“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他总是自以为能处理好很多事情,从而忘记了自己还有人可以依靠,也或许是因为……上一世发生的那些让他太痛苦了,所以他总是想要证明靠自己也可以把事情处理好。
商承眼神柔和一瞬,明显是有些无奈起来:“她不告诉你是对的。”
“你什么意思。”舒时云听完他的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商承实话实说:“都是一家人,为什么总是想着要自己抗?大家都很担心你,她们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可是无论从哪方面都能看出来,舒时云似乎总是想要自己处理完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实在瞒不住的话,恐怕连他们都不会告诉。
舒时云被他说得脸红,半天只能憋出一句:“我没有。”
他明明都和妈妈和舅舅说过的,包括商承……
商承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模样,脸色微微凝重了下来,忽然就觉得这些天琢磨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时云。”
“嗯?”
听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舒时云不由得一怔,还以为他依然在因为自己产生了自己解决的想法而生气,这会儿正准备说点好话,却听商承说了句他意料之外的话。
“兰速之的事情先别管了,我认为你应该去看医生。”
“……”
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舒时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你是觉得我有病吗?还是。”
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心脏蔓延开细细密密的疼痛感,这种感觉很陌生,也许是因为商承从来都是顺着他,很少露出这样真实强势的一面,导致他觉得很难接收。
商承是不是觉得他太烦了?还是说觉得他的性格有什么问题。
越想越是担忧,可很快搭在膝上的冰凉手腕被捉住,商承的眼神中满是无奈。
“别瞎想,你不觉得自己神经太过紧绷了吗?”
随着他这句话说完,舒时云高高悬起的心似乎悄然放松下来,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缓。
“你需要放松。”商承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投射出有力的光芒,像是拥有一眼就洞察人心的力量。
舒时云莫名觉得愧疚。
他似乎不应该反应这样大,毕竟商承总不会害他的。
“我觉得应该不用吧,只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休息几天就好。”
商承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力。
“如果不愿意去医院,我可以让医生来家里,总会有愿意接受的时候。”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舒时云不接受,他会直接让医生住进家里,直到舒时云愿意为止。
这态度明显就是很坚定了,舒时云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看了眼他的表情,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商承看见他乖巧的模样,表情总算也放松了些许,当着他的面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接着递给了他。
“妈妈很担心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主动和她说清楚吧。”
他也看出来,舒时云其实有很多好奇的事情想要知道。
接过手机,舒时云纠结片刻,却还是没有拨通电话,而是将手机推了回去。
“算了,既然妈妈自己有安排不想让我知道,就当做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吧。”说着顿了顿,他又眨眨眼睛看向商承,“不然舅舅心里你又要加一个嘴不严的毛病了。”
商承轻笑,将手机收好。
“那我现在可以出门了吧。”舒时云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射灯,脑子放了空,“心理医生的话,明天再去看好不好?”
如今兰速之已经自身难保,商承自然不会阻止。
于是次日一早,两人便一同出发去了私人医院。
心理医生是个很儒雅的中年人,在办公室中身穿常服,给人感觉很放松。
舒时云独自在房间里和他聊了很久,起初还很紧张,担心对方会看出他心中藏着的事情,可却只是很简单的聊天和交谈。
温柔的声音没有太多的语气起伏,使得他坐在舒服的椅子上忍不住犯困。
等到了时间走出门,他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好快啊,我好像就在里面坐了一会儿。”
商承替他拿着外套,闻言垂眸替他将衣服披上,说:“快两个小时了。”
“这么久!”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感觉怎么样?紧张吗?”商承给他整理好衣服,这才问了治疗相关。
舒时云回想片刻,乖乖摇头:“没有什么感觉,而且他也没怎么问我问题,刚才在里面还算放松吧,我差点睡着了。”
他从前很少接触这方面,这会儿只猜测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出来的时候医生表现都很平静随和。
果然只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导致他的神经紧张。
“我和医生聊聊,你在这等。”
“好。”
见人进了办公室,舒时云按捺住想跟进去的冲动,低头掏出手机,简单回复了工作室群里的消息。
本以为很快商承就会出来,可等他做完了一切事情,又无所事事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紧闭的门传出任何动静。
他们在聊什么?要花这么久的时间。
忍不住起身到了门边,他正跃跃欲试想去听里面的动静,门就忽然打开了。
商承看见他站在门口明显怔了一下,接着脸上那点不对劲的情绪瞬间消失,变成了他一贯的无奈平淡。
“想听怎么不进去。”
舒时云眨眨眼,心虚道:“我也没有很好奇,只是好奇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
视线扫过办公室内的医生,等门关上了他才牵住商承的手。
“我们出去吧,刚才你妈妈给我打了电话,叫我们回去吃饭。”
商承反手捉住他,等上了车便垂眸不语。
舒时云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可却还是忍不住紧张,半天才轻咳一声,语气尽量自然:“那个……医生说什么了啊?”
“没什么问题。”商承低声道,“说你最近没休息好。”
前面的司机听见他们的对话,自觉将挡板升上,阻挡了前后的声音。
舒时云见状才松口气,拧住眉头去看商承:“你说实话。”
肯定不是这么回事,他一看见刚才商承出来时候的表情就能够猜到。
商承早就习惯了他的反应,此时也只是很淡定地问:“你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不是差点睡着了吗?”
脸有点红,他嗫嚅片刻,只说:“那我之后还要去吗?”
商承沉思片刻:“你觉得今天的治疗对你有效吗?”
“我好像也没有心理问题吧。”他犹豫片刻,又想到之前晚上做的那些梦,他很想要完全杜绝这些,可是会梦到这些画面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些话真的可以和别人说吗?虽然和那个心理医生谈话让他觉得很舒服,可是如果说出来,肯定会被建议转到精神科吧。
纠结很久,他还是摇摇头:“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可能不是很需要。”
商承眼中闪过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只是转瞬即逝,让他几乎没有捕捉到。
不等他再说什么,商承已经答应了。
“好。”
目光所及是舒时云白皙单薄的皮肤,不做表情时像是一尊很漂亮的瓷器,可他脑海中却涌上了医生离开前同他说的话。
这尊瓷器看起来很完美,实际上一戳就能碎裂,是很脆弱、需要好好保护的存在。
-
到商家已经过了饭点,但他们进门时赵书宜和商庭邺还未用餐,见着他们来了才吩咐阿姨。
一顿饭吃的很放松,等到下午舒时云区院子里玩已经被送回来的09,没多久赵书宜便跟了出来,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
“时云,听说你今天去看心理医生了。”
舒时云摸09脑袋的手一顿,忽然间心就提了起来,下意识说:“我就只是最近比较焦虑,没有别的问题的。”
面对他的反应,赵书宜显然被吓了一跳,接着才笑了:“别紧张,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心理多少都有些小问题。”
她说完见舒时云还是愣愣站在原地,才连忙道:“商承从前也去看过几次呢,今天带着你去的心理医生,从前就和他很熟悉。”
听了这话,舒时云不免惊讶起来:“商承也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他印象里的商承总是很强大,似乎面对一切都游刃有余,总是能够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提起往事,赵书宜的笑容也淡了些,回忆着说:“他小时候性格比较冷淡,那时候我和老商工作都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顾他,所以小时候他和我们也不是很亲近,之后是体检时医生说他的情感感知能力不太好,所以才定期去治疗,之后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太明显的效果,但他自己说是有效的。”
情感感知能力有问题吗?
舒时云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居然是商承每一次贴近他时动情的模样。
身上不自觉发起烫,他没敢再多想。
“那他最近还有去吗?”
赵书宜啧一声:“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前几年还是有过几次的,但从去年开始似乎就没再治疗过了。”
舒时云若有所思。
等下午回家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商承这件事。
赵书宜对舒时云是什么都不瞒着,商承如今也习惯了,所以对于他得知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反而很淡定地承认了。
“是有过几次。”
“你之前是真的很难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吗?”舒时云还没有接触过这种情况,想起来这件事又忍不住担忧起来,“难怪你总是一副觉得我不喜欢你的样子,不会真的感受不到吧?”
说着,他的表情满是担忧着急。
商承笑了:“不至于。”
对于舒时云,他再了解不过。
看着面前人显然不信,他沉默片刻,只道:“说是情感障碍也不准确,更多时候只是没有需要去察觉的意识。”
这点对他的生活倒是没有造成太多的影响,毕竟在他的工作中,需要的更多还是理性,有时候少感知一些情绪,甚至还是好事。
“啊?”
舒时云因为他上一句话缓和下来的表情再次凝重起来。
再这么说下去,他都要恨不得直接剖开自己的心脏给商承看了。
“你不一样。”商承语气诚恳,勾起唇角笑了笑,“你是我在乎的人,我对你的一切都在意。”
舒时云高悬着的心在空中摇晃,有点害怕抱紧了他,双手紧紧束在他腰间,很用力。
脑袋被轻轻揉了揉,商承在笑他的反应。
“好了,现在看心理医生的是你,多担心担心自己。”
舒时云在他怀中发出闷哼:“我好着呢。”
只要商承在他身边,他就不会觉得害怕,因为只要感受到商承的气息,他就能够清楚,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只是无能的梦境而已。
可是这份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车开到枫园门口时,司机忽然出声。
“商先生。”
以为是到家了,舒时云正要从商承怀中起来,却被手掌摁住后脑勺。
商承的手指轻轻捋他的发丝,看清楚正在门口和保安闹的狼狈女人,语气冷了下来:“是汤意彤。”
身体一僵,他感觉到压着自己的手松开,才缓慢坐起身来朝着窗外看去。
几个保安围在汤意彤身边,似乎正在和她争论些什么,而汤意彤不管不顾,只一心想要从他们身边闯进去。
“我儿子就住在里面,他爹坐牢了!我去找他又怎么了!你们这些走狗,脏手都给我拿远点!”
怒骂声微弱钻进了车内,舒时云的眉头拧紧,有些嫌弃地瞥开了视线。
“我们回家吧,保安不会把她放进去的。”
司机闻言将车开进大门,而汤意彤似乎认出了他们的车牌,眼睛一亮就要扑过来,却被保安给牢牢挡住。
汤意彤着急喊起了舒时云的名字,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当天汤意彤被警车带走,没过两天又开始跑来门口闹,舒时云每天坐车进出,和她撞不上,所以即便听说她在外面闹,心情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只是没多久,汤意彤便没了声音,同时兰速之的最新消息也传了出来。
兰速之同副总挪用公款,原因是前不久他们和海外合作商一同前往了有名的赌城,在那待了一段时间,两人整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等再反应过来才发觉已经输出去不少。
因为这件事,两人彻底站上了同一条船,等回到国内又发生了纠纷,这才造成了之后的事情。
而舒时云算了算兰速之出事的时间,居然是在兰煊出事后没多久。
将经过看完,他不由得感到唏嘘,同时也觉得汤意彤可悲。
她选了这样一个男人,在哄骗下开始觊觎着别人的财产,最后却连自己的儿子入狱也没能得到丝毫帮助,而老公在儿子出事的几天后,就借口出差出去花天酒地,还带了一屁股债务回来。
之后的事情舒时云已经不在意了,他知道,兰速之如今已经是一枚废子。
想到这里,舒时云的眼皮忽然很轻跳动,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只是……如果到了那种绝境,兰速之谁也联系不上,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曾联系过他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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