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谭等柯钰离开后才敢放声嘲笑：“哈哈哈你到底怎么惹到柯老师了，抄书？我都好几年没见过这种惩罚了……”
秦陆英蔫蔫地看着手里黑色封皮的工具书，在看到最后一页的页码标着356后更加心凉。
他面无表情缓缓看了眼幸灾乐祸的阮谭，随后转头对着刚走进片场的阮谭助理大声道：“阮谭又偷吃巧克力！”
“我靠！你为什么又害我！”
阮谭赶紧将巧克力棒全部塞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助理拽着耳朵离开片场，alpha的大个子在beta助理的衬托下格外弱小。
呵，这就是嘲笑他的代价。阮谭这个礼拜都别想吃饭了。
“陈教授，您终于醒了？”
身穿学生装的女学生坐在病床边哭得泪水涟涟。
陈朗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根本连动都不能动！
他素来平淡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这是怎么回事？！
出车祸当天被陈朗护在怀里的女学生抹着眼泪小声说：“您的腿严重坏死，以后可能站不起来了。”
“对不起老师，我会补偿您的……”
无论怎么补偿也换不回他的双腿，他刚刚成为大学教授，还没来得及享受崭新的人生就瞬间跌落万丈深渊，变成了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物。
穿着工服的秦生姿势不羁地坐在病床边，笑得意味深远：“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小时候住在一栋筒子楼，如今又是我救了你，这份恩情您可要好好回报我呀。”
他缓缓说：“陈教授，我们家玲玲的事就靠你了。”
陈朗眼神幽幽地注视着秦生因为经历生活摧残而格外沧桑的脸，苍白如纸的薄唇留下一个深可见血的牙印。
他们的确很有缘，幼时欺凌他的人竟然摇头一变成为了他的救命恩人，还拿着恩情裹挟他为女儿找关系进学校，这个世道果然荒诞。
自幼不学无术的孩子长大后理所当然成为了煤炉厂工人，整日酗酒感慨世道的不公，自从妻子弃他而去后便只剩下唯一的女儿。
相依为命的父女俩吗。
陈朗看着自己被薄毯掩盖下干瘪丑陋的双腿，缓缓露出一个笑：“当然。”
既然是恩人的女儿他当然要妥善对待。
秦陆英撑着脑袋坐在片场不远处的小板凳上感叹：“柯老师的演技真好。”
真不愧是刚出道就拿下影帝奖项的难得一遇的演戏天才，是他这种小透明永远都追赶不上的人。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离柯老师再进一点呢。
他和柯老师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五百米，可心里的距离却远比五万米还多，估计绕着整个京市转一圈都不够。
他们之间不光隔着家世身份的鸿沟，还隔着五年多的时间。
他在柯老师面前永远都是那个为了逃避做暑假作业打开电视机，却一眼就被电视上出现的人物勾住神志的幼稚初中生。
秦陆英的眼神慢慢黯下来，他低头抚摸着膝盖上翻开的书页，动作轻柔得似乎怕碰碎纸张。
薄薄的纸页上不光印刷着演技的三要素，旁边还带着用铅笔写的标注，字迹工整隽秀，因为经历时光流逝已经变得极为浅淡。
随便往后翻几页，几乎每页都能看到柯钰的笔记。
这一刻他似乎真的看见柯钰坐在书桌前耐心背书做笔记的画面。
秦陆英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触碰到铅笔字。
真的很神奇。
他隔着一本承载着岁月痕迹的书，穿越时光和学生时代的柯钰相遇了。
秦陆英蹭的站起来，迈着大步跑向刚刚下戏正准备离开的柯钰。
“柯老师，我抄完五页了！”
年轻alpha的声音永远都充满着活力，柯钰一抬头便看见秦陆英眼睛里细碎的光芒，平淡无波的心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瞬，仿佛一枚石子丢进水面，荡起层层水波后又迅速回归平静。
柯钰接过纸页：“很好，剩下的三百五十页要什么时候才能抄完？”
听到这句话秦陆英短暂泄气了一瞬又很快打起精神，他挠头爽朗笑道：“我早晚都会抄完的！”
从他的视线刚好可以看见柯钰垂在额前的黑发，以及浓密卷翘宛若洋娃娃般的睫毛，似乎还带着一点剔透的水珠，亮晶晶的，应该刚卸过妆。
他忽然又开始结巴，额发和耳朵都被太阳烤成焦红色：“那个，如果我全部抄完的话，可以给我一点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
柯钰下意识地用前辈的姿态审视秦陆英，像这种年轻alpha一般都会向他讨要什么呢，也许是资源也许只是一个日后欠人情的理由。
秦陆英嘿嘿笑了两声，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视柯钰，他一字一句将心里话表述出来：“我想为您画一幅画，您可以做我的模特吗？”
柯钰怔愣了片刻，原本抱着胳膊的手轻轻放下。
应该说……果然是秦陆英。
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想到这么幼稚无聊的奖励。
柯钰被刺眼的夕阳晃了一瞬，秦陆英连忙站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堵墙般顿时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秦陆英耐心地等待着柯钰的回答，就如同他们之间的每次相遇，他每一次都是理所当然的等待者。
直到后背和心脏同时被太阳熨热，他终于听到柯老师的回答。
声音轻得需要俯下身才可以听清。
他说：“看你的表现吧。”
第13章 深情男二
◎不需要没有意义的东西◎
柯钰抱着剧本从会议室走出来，他刚和编辑讨论过剧情，对于角色的演绎又多了一些心得，灵感转瞬即逝，他急需找个本子记下来。
心里装着事，不免加快了步伐，岂料刚走到自己的休息室门口就碰上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柯钰上下扫视了一番这个整日无所事事，闲得没事就来找他的alpha，已经是这个礼拜第几次了，秦陆英怎么永远都长不了记性。
他面无表情开口：“你有事？”
秦陆英似乎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向前弹了一下，alpha的大块头总是做这种过于跳脱的动作，看起来实在滑稽。
秦陆英不太自然地挠脸：“白薇姐让我问你今晚的聚餐去不去？”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手腕上崭新的深蓝色运动手环也随之亮起，表盘上显示两个硕大的“86”，似乎是显示心率的手表。
柯钰移开视线：“不去。”
“哦……”
剧组里谁人不知柯钰的脾性，就算他当众让陈导下不来台也不会有人怪他，更别说不参加聚餐这种小事。
秦陆英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也没过多惊讶，反而从身后拎出袋还冒着冷气的奶茶，脸庞带着薄红：“我和陈导打赌输了要请他们喝奶茶……也给您买了一杯。”
像这种廉价的礼物，看似只是随手一买，实际背后带着千丝万缕的隐秘情感，是上位者最不缺的感情，同样也是柯钰最不耐处理的东西。
柯钰看向秦陆英，发现他果然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单薄的眼皮微垂，努力紧绷着脸不露出一丝异常。
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内心的期待和渴望早就从眼底冒出来，像是月光洒在湖面上投射出的碎光，永远都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秦陆英知难而退呢。
柯钰端起严肃冷漠的态度，抬起冷白的下颌直白道：“我不需要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作为社会优待群体的高自尊alpha哪里受得了这种不留情面的拒绝，秦陆英也不例外。
果然他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头顶的毛茸茸耳朵耸拉下来，像一只挨训后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小狗。
秦陆英手足无措地捧着奶茶，似乎也没想到会被柯老师这么严厉地拒绝。
只是一杯奶茶而已，为什么呢……
他脸颊的薄红再也遮不住，仿若漫天的红霞，眼角眉梢都带着尴尬和无所适从，但他依旧坚持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声音磕磕绊绊：“那……我会努力给您更有意义的东西。”
他弓着腰道歉：“对不起，柯老师，我下次会提前问过您再买……不会自作多情买您不喜欢的东西。”
……
柯钰的眼神落在秦陆英脸上，注意到他眼底愈发强烈的无措和湿意，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微动，就在他即将抬手的那一刻小桃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
“哥，我买好午饭回来了。”
柯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在心里惊诧自己的反应，他刚才竟然有一种想要接过奶茶的想法。
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他会做的事，难道是因为查出癌症后，心脏连同身体都变得脆弱敏感了吗。
小桃的手里拎着两袋午餐，袋子上的logo是一家上过新闻的知名粤菜馆，连秦陆英这种穷学生也听说过餐厅的鼎鼎大名。
秦陆英偷偷藏起自己手里的只有二十块的奶茶。
小桃却眼尖发现他的小动作，一双杏眼霎时间瞪大，她上前一步挡在柯钰面前，用拎着袋子的手指着秦陆英的鼻子痛骂：“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演员不做非要抢我助理的活！”
如果说在医院的时候小桃还能拿秦陆英是心怀愧疚才对柯钰格外照顾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可如今他们早就出院，秦陆英依旧整日往柯钰这边跑，实在胆大包天！
这种不同寻常的行为大大引发了小桃的危机感，身为柯钰贴身助理的尊严不容置疑，她严肃道：“你尽早放弃吧，我跟我哥都七年了，不是你这种只认识一个月的小演员能插足的。”
所以不要妄图和我抢助理的身份！
秦陆英无语地后退半步表示清白：“我不抢你的活。”
他对着柯钰微微鞠躬，背着手朗声道：“不打扰您吃午饭，我先回去了。”
柯钰随意点头，对秦陆英的离去并不在意。
他侧头看向因为着急出了一身汗的小桃：“下次不要跑那么远买午饭，我吃剧组的午餐就可以。”
小桃果断拒绝：“那不行，剧组的饭太油腻，你吃会胃痛的。”
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令资姐总是叫她去工作室办事，害得她完全没时间看顾柯钰，这才让秦陆英钻了空子。
她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时间回片场，买的午餐必须要比秦陆英送的东西还要豪华一百倍才行！她必须要重新唤回柯钰对她的宠爱！
柯钰看着小桃如出一辙的可怜巴巴表情，最终还是叹气道：“算了，你最近不用去工作室了，留下来陪我吧。”
“好耶！”
小桃欢呼了两声，随后殷勤地将食盒打开摆盘，她美滋滋道：“我就是想多照顾一下你嘛。”
秦陆英将身子摔进休息室的沙发，声音闷闷地从沙发里传来：“你说什么才算是有意义的东西？”
正在苦哈哈吃沙拉的阮谭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满汉全席。”
秦陆英随手扔过去一块橘子味软糖，阮谭立即眉开眼笑道：“让我想想啊。”
“对我来说有意义的东西应该是我妈给我买的小玉佛，价钱不重要啦，主要是心意，保佑我演戏生涯顺顺利利。”
阮谭的演戏生涯的确顺利，刚进圈没两年就成了如今炙手可热的小鲜肉，还能和柯老师这种大咖搭档演戏，不少演员背地里都羡慕死他。
秦陆英看着阮谭脖子上的挂坠，心想十几万的玉的确意义重大。
唉。
他到底要送些什么东西才不会被柯老师拒绝呢？
这个问题好难，简直比他期末考试还要恐怖一万倍！
阮谭端详了一番秦陆英的丧气表情，了然道：“又被柯老师拒绝了，这次是什么？咖啡还是下午茶？”
秦陆英蔫哒哒地说：“奶茶。”
阮谭恨铁不成钢：“你也不想想柯老师像是会喝奶茶的人吗。”
他作势要抢秦陆英手里的超大杯芋泥波波奶茶：“像这种植脂末勾兑的廉价还会发胖的饮料，不会有omega爱喝的，给我喝吧，我不嫌弃。”
秦陆英嫌弃阮谭虎视眈眈的眼神，心里也畏惧他身边的凶悍助理，要是被逮到给阮谭喝奶茶那他可就没命了。
他一溜烟跑出休息室门口，声音远远地飘进来：“帮我和陈导说一声，我有事回趟家，不影响晚上的拍摄！”
阮谭固然愚蠢贪吃，不过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秦陆英隐约有了一点想法。
秦陆英马不停蹄地骑上共享单车回到自己距离片场只有五公里远的家。
他家是个老小区，地段不算特别好，但京市的土地寸土寸金，就算是老房子也值几百万。
所以四舍五入他也算是个家境殷实的隐藏小富翁。
他拧开钥匙走进自己的卧房，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贴着的海报，是他觉得柯钰拍得最好的一部戏的剧照，海报贴了两年边缘都有些泛黄，充满了岁月年代感。
书桌上满满当当都是导演专业的课本以及凌乱的草稿纸，上面是他无聊时候随便画的分镜。
他拨开杂七杂八的东西，从书桌最下面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几卷胶片，被深棕色皮套装好摆放得整整齐齐——
是他打算送给柯老师出道八年的礼物，虽然距离八年还差几个月……
不过提前送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送礼物的机会很多，可是当面送礼物的机会少于0.0001%呀！
秦陆英有自知之明，明白他能和柯钰一起拍戏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估计等剧组杀青后他就再也没机会和柯钰这种大明星接触。
那他更要珍惜这个机会，将自己准备许久的礼物亲自送到柯钰的手上，才不枉费自己的心血。
希望柯老师不要拒绝。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闷头鼓捣起来。
等做完手里的东西后已经将近下午五点，秦陆英连收拾垃圾的时间都没有，揣着盒子就马不停蹄地往片场赶，甚至还奢侈地打了辆出租车，支付宝余额顿减五十元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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