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还要和人对峙。
应连云叹气,将双手负在身后转了半圈:“闻儿想去便去,爹没事。”
“那个人障的脸,是……”
“以往遇到事情,你不都求着要出力吗,方才也做得很好,去罢。”
恰好有受邀来品剑会的侠士找庄主谈话,应连云便带着客人到别处去了。
应闻:“……”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他爹难道不比他更想弄清楚障的来由,为什么不说话?
应闻懊恼地抹了把脸,发现触感滑腻腻的,便将手移到烛火之下。
穿堂风过,灯影摇曳,他手投下的阴影也跟着晃。
啊。
他瞪大眼睛。
是血。
另外一边,堂屋之内,应连云正和一名肤色黝黑的壮年男子叙话。
“应兄,这回人障解除,山庄也算渡了一劫,往后山远水长,日子还有的过啊。”
“唉,只可惜折在这的几位好汉……”
“也是,虽说江湖险恶、生死有命,可忽逢灾厄,总归是让人叹惋的。过几日我让若水阁送些东西来。”
“那我就先代弟兄们谢过郭阁主了。”应连云之前就和郭道全有往来,接受得没怎么犹豫。
室内气氛万分和谐,半晌,应连云又道:“郭兄找我,可是还有什么事?”
正值深夜,山庄人障刚刚解除,侠士多多少少受了些伤,是以他给所有回来的都安排了房间休息。
郭道全这时候找他,想必还有其他事。
郭道全抚掌一笑:“应兄果然懂我!实不相瞒,我方才见你气色不佳,还想着要不要天亮再说。眼下你既然问了,我也就不多客气。”
应连云听他说自己气色不好,嘴角颇为僵硬地勾了一勾。
“我听令郎说,这次的人障,是惊羽君和另一位年轻剑客解决的?”
应连云坐直了些,苦笑:“的确如此,静远山庄养了不少护卫,最后却还要靠你们出手,看来这十二年,应某是毫无长进啊……”
郭道全忙劝:“应兄切勿妄自菲薄。你们庄子做的情报生意,本就不擅此道,何必拘泥于此?”
应连云继续道:“……闻儿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只是,我也还未见到他们二人。”
“或许已经走了,或许还未下山。”
之后又聊了些其他的,没过多久,郭道全便从座位上站起身:“应兄,我尚有一事想找那二位商量,便不多叨扰了。”
“慢走。”
***
院中,应闻皱着眉头,身后跟着一群整装待发的护卫。
品鉴会共邀侠士一百零八,目前发现六具尸体,寻到活人九十一。
也就是说,还有十一人未归。
回来的宾客大多都包扎歇息去了,庄里大夫几乎忙不过来,这会庭院空空如也,显得山庄有些凄清。
一切就绪,应闻正欲下令出发,却听到更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抬眼看去,有乌泱泱一小队人,领头的还是山庄管家,应闻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李叔,怎么样,这儿有多少人?”
李管家也高兴,笑着朝他行礼。
“回少爷,除去护卫,这儿有十三人。”
“……”
应闻后退一步。
在山里,没有光照的地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这里有灯笼,可灯笼在风中晃来晃去,光线亦随之明明暗暗,似乎下一秒,世界就会黑下去。
李管家疑惑地问:“少爷,怎么了,是少了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又或者,管家是真实存在的吗?
应闻迅速扫了眼整个队伍,在队末发现两个才见不久的身影。
那二人坠在队伍后头,不像大多数人受了惊便要挤在一起,反而和前面隔了丈许。
正是洛飞羽和段无思。
二人早已注意到应闻,此刻见队伍停止不动,管家又惊呼起来,便走上前去。
“李管家,这是?”
“少爷他、他不说话……”
洛飞羽仔细看了看应闻,发现对方也在观察他和段无思,还似乎抱着什么很大的决心,神色纠结而略带扭曲。
活像被障附了体。
虽说此处人障已除,可那东西在应闻身上呆了好几天,没谁说得准会留下什么影响,莫非……
他又朝应闻问了一句:“少庄主?”
少年猛地打了个激灵,深吸口气,将声音压得极低。
“二位恩人,是这样的,我有一事要说。”
应闻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他发现的人数问题,几句话很快就完了。
洛飞羽:“……”
段无思:“……”
应闻:“?”这是什么反应?
洛飞羽忍笑忍得辛苦。
他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事情始末,可有些信息毕竟是从原文里看来的,明面上还得走个过场。
于是他看向段无思:“少侠是怎么来这里的?”
段无思似乎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仔细答道:“我初入江湖,本未受邀,路过才知品剑会之事,自然想来看看。那时宴会已经开始,我便挑了一位宾客击败,方便庄主请我入座。”
没错,不请自来。
“原本那人?”
“还在。”
“这便是了,”洛飞羽笑道,“少庄主,可别忘记洛某也是路过,这多出来的两个,恐怕就是我们。”
应闻目瞪口呆。
第6章
“但我……”
应闻本欲说自己脸上突然有血的事,又因人多眼杂止住话头,纠结之下,他余光一瞟,不由惊道:“恩公这是受伤了?”
段无思没什么表情:“庄主呢?”
应闻一噎,只能道:“爹身体不大舒服,我便先代他出来看看。”
段无思没回他那句话,洛飞羽却道:“少庄主能否再弄些裹帘来?我们遇到李管家时,队里备的医药都用光了。”
“你受伤了?”段无思皱眉,接着又道,“不对,你没受伤。”
“我没受伤,给你用的。”
段无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太麻烦了,而且已经……”
“我不嫌麻烦。”洛飞羽看他还要说,又补一句,“裹帘效果比衣料好,少侠还是不要客气,这点且听我的。”
段无思呼出口气。
洛飞羽的意思是,还要给他换药?
他或许该说“我自己来”,否则才刚认识,这样未免过于失礼。
但……
正如对方前世从未用“少侠”二字称呼他一样,难道就是因为他这时年纪轻些,洛飞羽才有意照顾?
若是如此,不如借机交好,毕竟前世的那些相处……他实在过分怀念。
“我听你的。”段无思转而问应闻,“庄子里有干净的白衣么,要新的。”
“啊?”应闻愣了一下。“有啊。”
“折腾了。”洛飞羽知道他指什么,失笑。
“礼尚往来,这没什么,等我们上街,我还要再赔你一件。”
“好么,这样较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闻一头雾水。
他就着灯火瞥眼前二人,才发现段无思手腕缠的是白布,布料不仅泛着好看的光泽,还隐隐有银色云纹勾勒。
再看洛飞羽,衣袂居然缺了一大块!
啊?啊……原来如此。
可二位不是刚认识吗,才过一会,就已经熟络到这种地步了?
他不是很懂。
几人后来说话没压低声音,这会,其余宾客见交谈告一段落,便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少庄主,庄主呢?”
“还有大夫么?我总觉得怪瘆人的,是不是被障影响太深?”
“现在怎么安排?管家说邪障已除,我没受伤,可以直接走吧。”
“我有伤!得养一段时间,还有没有空房啊?”
应闻被铺天盖地的问题砸了一脸,只好先叫管家多带几人去处理内务,伤重的几人直接跟着回房。
洛飞羽和段无思原本也准备走,却在这时听见个豪迈粗犷的声音。
“真是一番好找!贤侄原来在这。”
应闻一看是他,笑道:“郭叔,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爹说的。他说你在外面,叫我帮忙照看照看。”
“真的?我爹说让郭叔你来?”应闻眼睛一亮。
“那哪能有假。”被称作郭叔的壮汉笑声爽朗,“你爹娘不都把你当宝贝护着嘛,他们这会劳累,我自然要帮衬着你。”
另几个江湖人就在旁边,闻言问他:“怎么,庄主也受了伤?”
“这我说不准,可山庄遭劫,应兄总归要难受一阵子。”
几人又道:“我们想直接回城,按道理说,这是要和庄主当面提的。如今庄里这样忙乱,便由郭阁主你传个话,你看可不可行?”
壮汉沉思片刻,道:“如今夜已深,附近也没什么店家,诸位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或许还能和应兄道个别。”
众人对视一眼,大概是觉得有道理,各自回房去了。
“多谢郭叔帮我。”应闻松了口气。
他自知没什么威信,幸而有郭道全出面,才化解了一场小风波。
“谢什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郭道全摆摆手,转身朝洛飞羽抱拳,“在下郭道全,阁下想必就是惊羽君了。”
洛飞羽回了一礼:“郭阁主,久仰。”
他对此人有所耳闻。
郭道全,眉镇生人,若水阁阁主,慷慨大方,乐善好施。虽是卖奇珍异宝发的家,却格外沉醉剑术。
洛飞羽目光掠过对方腰间配饰精美的短剑,它看上去华而不实,有些行外人硬撑场面的意思。
郭道全在《蚀心刀剑》里出现过,他是前世从静远山庄活下来的三人之一。不仅如此,他还在之后请段无思去眉镇解决一件怪事。
眉镇事毕,段无思千夫所指。
如今静远山庄尚在,这事有他横插一脚,郭道全是否会邀他和段无思一起去眉镇?
“这位小兄弟我也记得,使剑使得好极了,郭某甘拜下风。”郭道全也向段无思打了招呼。
“……”无人应答。
段无思甚至朝另一边偏了偏头,洛飞羽站的这边。
应闻在段无思和郭道全之间左右看看,无措且尴尬。
他之前一直以为,恩公对他爱答不理是自己年纪小见识少的缘故,毕竟人家对惊羽君就不那样。
哪里晓得……
他强笑打起圆场:“郭叔你可别费劲了,恩公他不太爱说话,还是多问问我好了。”
洛飞羽挑了挑眉,也不说话,权当没看见方才那一幕。
好在这时,李管家回来了。
“少爷、郭阁主。”他先朝站在前面的人行了礼,又对洛飞羽和段无思道,“二位贵客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
“多谢,那我们先走一步。”洛飞羽道。
“二位明天见。”郭道全不愧是生意人,这时还笑眯眯的。
“好、好。”应闻也知道这气氛不适合谈话,自然没有挽留。只是,等二人走后,他才忽然想起来……
自己脸上突然有血的事,忘记问了!
郭道全见他脸色微变,关切道:“贤侄可是有什么心事?”
应闻有些犹豫。
被障影响、身体发生奇异变化……这些都不是好事,更多时候会被人怀疑、排挤、仇视,至亲之人都可能因此反目。况且,郭道全说到底是个爱剑的富商,剑术也平平,对障的了解应当不多。
但郭道全对他自小便很好,甚至被他爹笑过,是不是因为他才和山庄做生意的。
想了想,他问:“郭叔,你之前说,我爹关心我?”
“这是自然了,你是你爹娘的老来子,不宝贝你宝贝谁?”
“可我之前和爹娘说话,感觉他们眼神怪怪的。”
郭道全有些诧异,沉吟片刻,道:
“或许是太累了,后来他同我说话,还有些后悔放你去冒险寻人。对了,这会他也该休息过,你不如再去看看……
“他若醒着,有问题便直说罢。”
***
“他不懂剑,我不想同他说话。”
另一边,洛飞羽和段无思正走在去厢房的石板路上。
洛飞羽开口辞别,段无思便跟在他身后走了,二人有一会没交谈,段无思忽然出声,便来了这么一句。
听者或许会觉得幼稚,却也无话可说,毕竟少年英才,总有骄傲孤高的资本——倘若当时在场的不是洛飞羽,恐怕都会这样认为。
可洛飞羽那时偏偏感受到一股杀意。
浓烈,阴沉,煞气四溢。
这股杀意只在极短的片刻中出现,系统忽然冒出的机械音却成了毋庸置疑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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