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欣惊恐的声音传遍每个人的耳朵里,随着陆秋然用力一拽,二人双双往崖底下坠落,陈兰欣失声尖叫,不难听出其中的绝望和祝卿安一般无二。
“真是可惜了,时辰已到,若她们二人肯摒弃前嫌合作的话,就能在规定时辰内爬上来。”一旁观望的师兄说道。
祝卿安说:“是啊,可惜了。”
修士骨子里不喜欢散修,尤其是陈兰欣自傲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和散修合作的,只可惜,陈兰欣掉下山崖,应该还有余力攀顶,但陆秋然该是无灵力再爬上来了。
“祝师妹,请随我先回道玄宗主殿。”他解释,“师妹已经在规定的时辰内通过了考核,便可择一位师者,在此提醒师妹一声,韶华真君也在主殿。”
“多谢师兄。”
对方是好意提醒祝卿安,韶华真君也有收徒之意,可她注定是要辜负这番美意的,祝卿安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拜师韶华真君,她可不想低此人一头。
不过祝卿安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和韶华真君见面,她真的好期待,这位把世上男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人会长什么样。
祝卿安抱着这样的期待踏进道玄宗大门,光是门庭就有十多丈之高,门庭上刻着“道玄宗”三字,字体刚劲有力,一气呵成,门庭之后是望不到边的阶梯。
主殿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距离,是守在门口等待的凝神期弟子带着祝卿安和茵曼御剑飞行,她是第一次体会到天空自由飞翔的感觉,软绵绵的风吹在身上惬意无比,火热的阳光普照出她隐含憧憬的神色。
祝卿安伸手,捕捉风的同时也顺便观赏了一下道玄宗景色,有数座郁郁葱葱的大山,每一座山头上设立不同的殿堂,山底下或是道场、或是弟子走在蜿蜒的阶梯上,而主殿则位在最高处,外墙以红色为主,显得庄严宏伟。
弟子把祝卿安送到主殿后便离开了,茵曼则在门口等待,她是独自进了殿内。
殿内殿外都是一样的严肃,祝卿安刚进来就感觉几道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呼吸顿时变得困难,就好像有人捂着她的口鼻一般,她想用力吸气却又不敢,只能低着头慢慢调整呼吸。
“拜见宗主!”
祝卿安很有礼貌弯腰行礼,可奇怪的是,她等了一会也不见宗主发话,四周也安静得紧,难不成要她这么弯着腰和人说话?
“哈哈!”有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女娃娃不用紧张,宗主不收弟子,未曾来,你先起身。”
祝卿安略尴尬抬起头,宝座上果然空空如也,可她来道玄宗就是想拜宗主为师,没想到会有这等意外,这下该如何是好?
“我呢,也不收徒,就是凑热闹过来看看。”男子忍着笑意也严肃不起来,只因他满脸的络腮胡像是好多年不曾打理的样子,邋遢归邋遢,但他的相貌还是相当有男子气概的。
男子见她局促不安,知道她年岁不大,便也不逗她了,他指了指一旁的几人说:“他们的修为都在玄神期,善于使剑,他们几位善于拳脚,她善于符道还有……”
祝卿安顺着男子介绍瞥过去,恰好和一双美目对上,她面露异色,未曾想会在此地碰上仙女。?
祝卿安乍然惊顿,只那瞬明了,浑身血凉,有如被一锤重击,狠狠敲碎了她心口紧绷的最后一丝弦。
师尊这是,要和别人修炼那门功法?
她对自己所有的规劝都在此刻轰然破碎,血眸沉晦敛光,掌心因握刀太紧而痛得发抖,脑中只回响一道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这样退步,这样克制自己了。
那点独属于她的亲密却还是会被让出去?
师尊,您为何还是一点都不在乎我?
第 37 章 第 37 章
眼见池长老就要接过符箓坐下,祝卿安再不能维持冷静,提刀从冲开屋门。
砰——门开一声响,直把屋里两人惊看过来。
“祝卿安?”越尔不曾想还会在这里看见徒儿,凤眸闪过愣色,而后才是蹙眉问询。
落在银发姑娘眼里,就是师尊非但面上不喜,还直言她全名,连徒儿都不叫了,分明是一副厌弃她的模样。
来到修真界几日,今日是祝卿安最放肆一刻,她飞行的速度极快,身后的茵曼跟不上就又折返回去围着她飞。
“小姐你慢点。”
祝卿安身上的白色衣裙和黑色长发随着风吹摇摆,都快糅合在一起了,回想起别人在她背后嚼舌根的时候,她往往都是沉默的,不是她不想反击,而是她只有一张嘴,哪里能抵得上一群人。
不过之后出现的天道,倒是让祝卿安觉得这些人生百态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那帮人喜欢嚼舌就去嚼,她当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活着,哪怕只赚了一点点的下品灵石,也够她开心很久了。
就在祝卿安飞过道玄宗中心道场之时,她透过薄薄的云雾看见几道身影跪在地上,手上举着的东西闪闪发亮,祝卿安被这一抹微光吸引,好奇之下就飞近一点。
原来,这闪着光芒的东西正是戒尺,跪在地上的弟子是之前在膳堂和祝卿安发生冲突的那几人,他们举戒尺的手一直在发抖,如同举着千斤般重的巨石,脸上的汗像是用一盆水浇灌上去,连上衣都湿了一大片。
这戒尺祝卿安认识,正是越尔手中的那把,她不笨,稍微一想就知道自己和这些人起冲突的事被越尔知道了,于是就让他们举着戒尺作为惩戒。
修士虽然自由自在,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制度,宗门教授弟子尊师重道,且不得以下犯上,这个上,指的是宗门管事,如宗主和各峰长老、其次是越尔以及长老的亲传弟子,祝卿安是越尔的亲传弟子,地位是高于内门弟子的。
内门弟子同祝卿安起冲突,不论对错,内门弟子都会受到严惩,倘若真是祝卿安犯错,那也只能由越尔来管教,所以越尔是给了这几人一个警告,同时也警告所有的内门弟子不得犯上。
祝卿安见此情景,心里生出一股怪异,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此刻却知道越尔不是不近人情,会用别的方式关心人,这样看似完美的人又真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角色?
会真的会不由分说杀了她?
祝卿安摸了摸胸口,她不知道,不确定,不管越尔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想做她的徒弟,等离开越尔,管他什么女主男主,祝卿安都不会去掺和。
再次来到膳堂,祝卿安还是选了先前的角落坐着,这里不靠窗,光线较暗,人往这里一坐就很不起眼,但还是有弟子认出了她,不过大家只是好奇看了看,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杂役弟子走过来,他迟疑问:“师姐好,师姐今日是想来喝水吗?”
祝卿安想起当时的窘迫,红着脸说:“水当然要喝,菜谱上的菜也都给我来一份,每样菜的分量不要多,我们就二人,怕吃不完。”
“好的,师姐稍等。”杂役弟子记录好后转身又去旁桌忙活。
“小姐上次来了只喝水吗?”茵曼笑道。
“你胆肥了,竟然敢嘲笑起我来。”祝卿安笑着敷衍过去,“你等会可得细品这些菜色,你家小姐日后的口腹之欲可全依靠你了。”
茵曼点头:“小姐放心吧!”
祝卿安点的菜很快上齐全,基本都是茵曼在细品,她只是尝了几口就顿时没有胃口吃了,因为陈兰欣也来到了膳堂,并且直径来到她身边。
“祝卿安,你好阔绰,你们祝家有那么多灵石给你带过来吗?”陈兰欣的陈家是做灵符生意的,下品灵石她可是带了很多过来。
“怎么出门吃顿饭都能遇上/你,以后得看黄历才能出门了。”祝卿安没有理会这人,只用言语刺激对方,希望对方识趣点离开。
陈兰欣每次都被无视,面子就有点挂不住,她一拍桌子,可她身后同行的内门弟子却迅速拉着她手腕,连连摇头说:“她可是韶华真君的亲传弟子,我们不可无礼。”
说道这个,陈兰欣就更气了,明明她才是第一个攀崖顶的,却没想到被自己安排的侍女反而成了祝卿安的垫脚石,害得自己错失良机。
陈家制符的能力只在二阶,他们试图寻求突破,却不得其法,而陈兰欣天赋出众,年纪轻轻,制符能力已经入了一阶,这一次道玄宗之行,陈家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掏空族中灵石,为的就是帮陈兰欣成为韶华真君的弟子。
可惜全被祝卿安毁了,陈兰欣自然恨死了她,连看她的目光都恨不得一刀刀剐了她:“你们怕她,我可不怕,祝卿安,你可知演武场决斗?”
内门弟子听言,顿时一惊,纷纷逃开不去管这个疯子了,生怕被这个疯子给牵连,惹得韶华真君不悦。
祝卿安摇头,不知对方其意。
“宗门禁止私斗,唯有演武场决斗除外,不管是私人恩怨亦或者切磋,都可去演武场解决,你可敢同我定下一年之约,一年后不管你我修为到何种地步,有何恩怨,都在决斗场定胜负。”
祝卿安嗤笑,她平静地喝了一口茶,不作理会。她虽然不了解陈兰欣,但她知道就算自己胜了陈兰欣,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演武场决斗不过是多此一举,还惹得旁人看笑话。
陈兰欣再次拍桌,响声让四周的人侧目,她铁青着脸说:“祝卿安,你倒是快给个准话。”
陈兰欣本来就绷不住了,看见祝卿安翻了个白眼,她气得火冒三丈,又见其侍女茵曼同样无视自己吃东西,她一挥手打翻盘子,汤汁尽数洒到二人衣裙上,污了一大片。
茵曼穿的紫群倒还好,可祝卿安穿的白裙,上面染了一坨黑黄,还油得很,素来爱干净的她就感觉全身都是这种油腻腻粘稠感,难受得要死。
“陈兰欣,何必等一年之后,我们现在就去演武场决斗!”祝卿安气得一甩袖,将剩下的盘子全飞到陈兰欣身上,食物残渣弄得满地都是。
“不行,就一年后!”陈兰欣憋着一股气说。她可是带了族里的宝贝过来的,需要闭关静修一年,等突破再决斗才能稳操胜券。
祝卿安现在就想揍人,但是杂役弟子匆忙跑过来说:“二位,打烂东西是要赔灵石的,三十二碟盘子,一共两块下品灵石,不知二位师姐谁来付?”
祝卿安心疼,无缘无故赔钱,她说:“盘子有一半是她砸的,我只赔我那部分。”
祝卿安结清账务和费用,离开前对陈兰欣说:“那就一年后决斗,到时候你别失约。”
“放心,绝对不会失约。”
今日着实晦气,祝卿安也没什么心情带茵曼逛宗门了,二人草草回了别院,茵曼忍着不适给祝卿安备好浴桶和热水。
“小姐,衣裳交给我去洗。”
“恩,我待会把脏衣裳放在一旁,你也赶紧回房洗洗吧。”
茵曼点了点头,带上房门便走了。
祝卿安褪去衣裳躺进浴桶,难得无忧无虑闭眼泡澡,身心的放松,令她不一会便昏昏欲睡……
一片皑皑的白雪上染了红。
在祝卿安倒下之时,四周之人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怜悯,就和这漫天的雪花一般夺人温暖。
越尔走到面色苍白的祝卿安身旁,她知道再有一会,祝卿安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此刻也不知是何意志让祝卿安苦苦撑着,她也不明白二人之间为何会走到如此的地步。
祝卿安用尽力气抬起血手,撮着越尔裙角,艳红的色彩污了一角白边,她低低唤了一声:“师尊……”
冷硬的越尔面色有所松动,她蹲下/身,把没有温度的祝卿安揽在怀里,给予最后一丝温度。
“师尊,千年古梨树真的不会结果吗?”
“不会结果的。”越尔敛着眸,想起昔日的小徒弟素来洁身自好,便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洁面,越是做着这些,她心里越是难过得透不过气。
或许是人之将死,原本面容妖冶的祝卿安褪去了戾气,仿佛回到十六刚入门之时的稚气女孩,懵懵懂懂,莽莽撞撞却是率直天真,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祝卿安变得越来越阴沉,屡次致越尔于死地。
“是么……”祝卿安拽着越尔没有温度的手,又或许是自己感觉不到温度,而她的目光因为回光返照又有了神采,“可我还是不甘心,就算是死,我也定要和你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越尔愣了愣,仿佛要明白了什么,偏生这时,祝卿安的掌心上凝聚一团紫色焰火,一掌打入她的心肺。
越尔倒飞数十丈,艳红的唇溢出一丝鲜血,她身后一名青衣男子将她扶着,怒目瞪着祝卿安:“你真是无药可救。”
祝卿安仰天一笑,她除了打出一掌魔气,还把越尔常年佩戴幻虚戒给摘了下来,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戒指碾成齑粉,说:“师尊既然不明白我为何冥顽不灵,那就也感受一下我所遭受的待遇吧,没了幻虚戒,你的真身就藏不住了……世人不会……接受你的……”
越尔从梦中惊醒。
四周一片漆黑,她手里还攥着从朱长老那边借来的丹药集,在钻研的时候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此刻已是半夜,越尔把灵石镶入玉灯里,烛火便出现在灯台上,照亮了房间,却照不亮心里的阴霾。
越尔放下书籍,起身移步到院子里,站在那颗不结果的古梨树下,她拿出一个瓷瓶,将里头的灵液倒在树根下,古树上的梨花开得更艳了,芳香持续飘远,空气中都充满了甘甜。
“今世我定护你一生无忧,不会叫你入魔的。”越尔摸了摸左手上佩戴的幻虚戒,伴随一声幽柔的叹息后又反身回了房间。
晨间的阳光刚露头,朝气蓬勃。
祝卿安被满院的梨花香给熏醒了,加之聚气阵的作用,她呼吸间全是甜腻的感觉,无奈之下开了房门,甜腻的味道散去一点就能嗅朝露带来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越尔手拿戒尺站在梨树下,颀长的背影透着些许萧瑟,微风一来,梨花落在她的肩头上,变成一副有故事的唯美画作,只是那戒尺却过于寒闪闪,叫人心头发紧。?
“你清楚你所求是什么吗?”越尔慢挣开她的手,原本白腻的腕子此时泛红一片,狰狞爬满了整片肌肤,瞧着令人心惊,墨发女人却察觉不到痛似的,抬手一点点为她抹去眼角面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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