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散去,越尔关上书房的房门,看着灵动活泼的姑娘:“我怎不知道,李姑娘何时通药理了?”
祝卿安嘿嘿一笑,摆手道:“我不过随口胡说罢了,我只是见不得他欺负你。”
张口闭口就是女子不比男子,动辄用堂姐的名义进行道德绑架,祝卿安实在是看不惯这种人。
“女子怎么了,堂姐又怎么了。”
“女子不是遭受不公待遇的理由,堂姐更不是无端纵容的挡箭牌!”
祝卿安说得义愤填膺,连眼神都变得坚毅起来。
——
另一边,挨了十鞭子的越泽被丢回房里,奄奄一息。
待小厮不有回来的时候,越泽已经趴在床上哼唧半天了。见人进来,随意扯了手边的东西朝门口丢过去,骂道:“死哪去了你!”
“去取了两罐伤药来。”不有也不生气,捡起刚刚被越泽扔过来的物件,随后净了手,帮越泽涂药。
衣料撕开,看见背上血淋淋一片,不有也不禁唏嘘:“这毕竟是堂亲的姐姐,血脉相连,今日少将军怎地发了如此大的脾气。”
“您不是去跟她讲和的吗,就算再生气,这罚得也太狠了些。”
言毕,旋开小药罐,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再一点点抹匀。
说起越尔的生气,越泽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芙蓉面来。
因为小时候的事,堂姐从来对他都很是谦让,像今日这般倒是第一次。
越泽将今日的罪过,落实到祝卿安的身上,想起她的模样便恨得牙根直痒,果然,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是祸水,这话一点没错!
正想着,蓝溪推门进来。
越泽见她,这心里的火又蹿了上来。
“小公子。”蓝溪抱拳一礼:“少将军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今日你的罚,并不是因为少将军信了那位李姑娘的话,而是因为小公子你险些坏了少将军的大事。”
蓝溪简单地传达了一下越尔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李卿卿身份存疑,越尔在配合着演戏。而越泽今日一闹,险些将越尔的真实身份捅了出来。
至于李卿卿身份为何存疑,以及越尔这段时间的察觉,蓝溪通通没提。
听完蓝溪的解释,越泽心中的火气消了些,不过对那位李卿卿的恨意更大了。也就是说,他今日的遭遇,全拜那位李卿卿所赐。
“她不知道我堂姐的身份,那我堂姐算什么?”越泽狐疑。
“少将军算什么,全凭李姑娘怎么想。”蓝溪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将两个瓷白的瓶子放在桌上:“来之前问苏大夫讨要的伤药,小公子还是用这个吧,兴许好得快些。”
“对了,少将军吩咐,为了她的计划,还望小公子近日能老实些,尽量少出门,最好不出门,以免遇见什么麻烦。”
——
整个尔上,越尔都在回越白日里祝卿安的那句话。
“女子不是遭受不公待遇的理由。”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军营是只有男子才能待的地方,从小到大,因为女儿身的身份,越尔可是没少被刁难,被针对。
难得今日有不相干的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很快,越尔就将这些思绪全部收敛起来。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原本那个李卿卿若是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上,越泽根本就不会发现她。
当时李卿卿的反应……好似故意要露出马脚一般。
既然这么想让越泽知道她跟自己的事,那越尔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可以给对方一个台阶,让她日日待在自己身畔。
毕竟,亲自看着,越尔才能彻底摸清对方的底。
一阵尔风拂过,掀起窗口那枚花环的阵阵芳香。
紫莹进来汇报李卿卿今日的所作所为。越尔听完后微微点头,吩咐道:“明日一早,带她来这。”
“?”紫莹有点摸不着头脑。
越尔拿起手边的那张雪浪纸,上面还有白日里李卿卿留下的“趁火打劫”四个字,回道:“教我,习字。”
“祖师娘娘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愿清理门户,被多方指责,这会向来积极御敌的大师姐毕烛竟……”
燕处然有点难言。
祝卿安莫名生出点不好的预感,心头越发闷痛,一阵火燎般的疼自心口一路烧到喉间,她强压口中腥甜,胃里阵阵翻江倒海。
长虹此时如被触动般剧烈震颤起来,震得她虎口发麻。
但那句后话还是被说了出来。
“竟当场堕魔,反杀人族,一时生灵涂炭,大战局势逆转,魔族当道。”
祝卿安再承受不住,猛然吐出一大口血,尽数撒在身前的长虹刀鞘上。
霎时鞘身红纹蠕动,将她的心头血吞噬殆尽。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 48 章 第 48 章
若说刀法,祝卿安此前都是自己磨炼,只是学会了架势,难悟其中真意。
她觉着是练得不够的缘故,或许多练几年就能体悟了。
但如今她似附于一人身上,周遭环境熟悉,赫然是朝眠峰的桃树下,祝卿安跟着此人动作不停挥刀,行步。
一招一式浑然天成,犹如呼吸般自如,这种感觉,许久前好像也感受过一点。
她感知不到外界,也没有什么记忆,只单纯地吸纳这些刀法意蕴,招招生风,刀刀果断。
慢慢的她似乎和此人融为一体,再不分你我,那些此前不能感悟到的刀意,现尽数存于她识海之中。
“此刀取什么名字的好?”忽地,祝卿安发觉自己开口了,可出来的声音却与自己不同。
没有桂花油,没有玫瑰露,最重要的是,祝卿安知道哪里有,但此刻坐在她对面的土匪,正悠闲地端着茶盏,没有要帮她取的意思。
而她的脚——此刻显然没有走回那间小院,再走回来的条件。
祝卿安有点难过。尤其是春季,她的皮肤薄,很敏感。沐浴后很容易干痒,就这么一会就泛起一层红来。
见小姑娘一直用袖子蹭脸,很不舒服的模样。越尔也不再捉弄她:“刚刚去你屋里,看见这个,就顺手拿来了。”
呀!是珍珠霜!
祝卿安很高兴,赶紧接过瓶子,倒出一点在掌心,慢慢在面颊上摸匀。
刚刚越尔去那,便是查看现场的痕迹。杏仁粉没用完,袋子里还剩下一半。锅子里的杏仁酪见了底,只剩下些许残留。
旁边,腌在罐子里的杏脯,以及蜂蜜桂花就摆在那。还未有人动过的痕迹。
越尔收起这些东西,让人般到自己的小院里来,用银针试过后,发现问题出在杏仁粉上。
锅里的杏仁酪与给她送来的那碗一样,银针探入都会变黑。而杏仁粉很奇怪,有的地方有毒,有的地方无毒。
而且毒物大多居于中部,反而上下两部分银针变色的程度都会弱很多。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李卿卿用的是上半部分的杏仁粉,所以才给了她去取秋海棠的机会。
若是中间毒最烈的部分——越尔根本不敢仔细想。
那么既然如此,大概率便可以洗清李卿卿身上的嫌疑了。
一则,若是真的下毒,没必要自己去爬悬崖救人。好处没落下,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像现在运气好,倒也落了伤。
二层,就像她自己说得,就算再蠢,也不会用这种几乎是“不打自招”的方式下毒,即便想要灭口,用得也该是毒性最烈的部分,恨不得吃下去一命呜呼才好。
而且,毒害苏昭云跟紫莹——倒不如直接对她下手来得实惠。那就更不会把有毒的东西提前给两个不相干的人吃了,这不就是等着她二人毒发好逮捕自己吗?
制作得所有工序,都是当着紫莹的面完成的,她向来心细,若有不对定能发现。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问题出在这营寨的其他人身上。
而且,是在李卿卿和紫莹之前先接触到原材料的人。那么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在这营寨中知道祝卿安存在的人少之又少,至于那些杏子,是以越尔的名义采买回来。
也就是说,对方真正的目的,或许是在自己?
对面,祝卿安看越尔一直趁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当家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什么?”越尔堪堪回神。
“我是问你。”祝卿安叹了口气,眉宇间缱绻着淡淡的忧愁:“我是问你,苏姑娘跟紫莹姑娘如何了,我很担心她们。”
“刚刚她们已经吐了些毒血,想来一会便可恢复了。”越尔说完,有补充道:“你那我已经收拾好了,尔上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边,话音刚落,蓝溪就敲门禀报,说苏昭云和紫莹醒了。
待祝卿安赶到苏昭云她们所在的屋子,入目便是铜盆内,二人吐出紫黑色的血。
床上,两个人面色惨白,好在是已经睁开眼睛,可以勉强依靠着软垫坐起身子。
见三人进来,祝卿安又跛着一只脚,苏昭云只觉一阵恍惚,问:“我刚刚怎么了?”
蓝溪先抢先一步答道:“你跟紫莹中毒了,好在当家的去取了秋海棠来,这才解了你们的毒。”
秋海棠——那不是在悬崖上吗?听了这话,苏昭云和紫莹赶紧坐直身子,跟越尔道谢:“多谢当家的舍命想救。”
越尔拦下二人,反而将祝卿安推了出来,直言道:“我可不敢抢功。是李卿卿爬上悬崖去摘的秋海棠,要谢便谢她吧。她因此还受了伤,刚刚才处理完伤口。”
苏昭云和紫莹闻言,赶紧纷纷向祝卿安道谢。
蓝溪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出门前少将军横眉冷对,待回来后竟是把人背回来,还带到自己的卧房,甚至让她用自己的湢室。
不过换句话想,若是李卿卿乃下毒之人,倒也没必要赔上自己去爬悬崖。思及此,蓝溪上前朝着祝卿安抱拳一礼:“李姑娘,刚刚多有得罪,我在这给你道歉。”
祝卿安见状赶紧摆手,她也能理解蓝溪的心思。若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吃了别人做得东西而中毒,她的反应不仅不会比蓝溪更好,甚至会过分得多。
见人没事,祝卿安也算松了一口气,脸上的面色都跟着缓和几分。
这边,见天色不早,越尔便让蓝溪把祝卿安先送回去,紫莹慢慢缓和了气力,也现行告退。
越尔坐在床边,盯着身边的苏昭云,良久,说了句:“你身为一个医馆,居然也能中招,这些年的医术算是白看了。”
苏昭云皲裂的唇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在你的地盘,我自然放轻了警惕。”
还有心情在这奚落她,看来这毒确实是解了。
看在对方虚弱的份上,越尔没和她计较,正色问道:“怎么样,知晓是什么东西吗?”
苏昭云摇摇头。
也对,若是提前有准备,怎还会落得如此地步。
越尔安慰她:“无事,东西我都已经带回收好,待你恢复些精神,明日再行查看即可。”
苏昭云点头后,又没头没尾地问一句:“现在不怀疑人家了?”
很明显,这话是针对李卿卿说得。若不是放下了心中大部分戒备,越尔怎会刚刚把人推出来,如果心存芥蒂,越尔是不会触碰对方一分一毫的。
越尔没答,反而将苏昭云的身子又按倒下去,强迫性地为对方盖好棉被:“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
这边,待蓝溪回来复命的时候,越尔坐在书案前,桌上点着的蜡烛马上就要燃烧殆尽。而她,盯着手中的书卷,眼睛却愣愣地看向前方——总归视线没落在纸上。
蓝溪走上前去,替越尔换了一根新的蜡烛,又将之前剩下的那短短一截熄灭,见对方仍旧无动于衷,在对方眼前摆摆手,唤了句“少将军”。
“?”
“你的书拿倒了。”
“……”
越尔强装镇定地将书本倒过来,手握成拳轻咳一声,仿佛刚刚一直在看“天书”的人并不是她。
“人送回去了?”
“是。”蓝溪抱拳一礼:“放心吧,我听着她落了锁才走的。”
“嗯。”越尔又问:“上次让你跟厨房说采买些杏子,你是说我要的吗?”
“是,按照您的吩咐,说您近日胃口不好,想吃些酸杏,让下山采买的人带一筐回来。”
蓝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少将军的意思,是指问题出在咱们的人身上?”
越尔给蓝溪讲述了自己的发现,再结合分析,问题显而易见。
听完后,蓝溪一拳落在书案上,怒道:“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您动手!”
越尔看着自己的书案在蓝溪拳头下来回摇曳了三下,沉声吩咐:“明天给我制个新的书案,材料从你的月钱里扣。”
蓝溪:……
不知怎么,自从少将军假扮起土匪,人就愈发抠门。动不动就对她的月例银子下手,上次因为没有按住那个王武,罚了五两,又因为放跑了两个车夫,追到家时人去楼空,罚了十两。
最过分的是,那次在李卿卿门口把风,由于没拦住人,少将军躲在篱笆院和墙壁的夹缝中间,篱笆墙刮破了她的衣摆,生生地让蓝溪给她补,随后又让她按照原价给赔了一身。
自从李姑娘出现,蓝溪似乎就有欠不完的账,每个月拿不到月例银子不说,指不定还得倒退一些。
“少将军,您真的越来越像一个土匪了。”蓝溪实事求是评价道。
不过越尔难得地没有与对方计较,反而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答得好,这银子就不用你赔,如何?”
蓝溪赶忙点头。可对面,原本侃侃而谈的越尔却欲言又止,几次开口,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41/92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