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说,这个李卿卿不会那般老实,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接近她。
至于桌上那些个鬼画符——不过就是伪装着做戏罢了。毕竟她现在扮演的,可是个大字不识的土匪。
“哦。”祝卿安没过多地纠结,而是打开食盒,端出一只小碗来。
“尝尝。我新研发的点心,苏大夫和紫莹都说好吃。”
看着碗里奶白色的液体,越尔没急着动手,而是抬起眼睫,看着眼前的少女。
不是要示好吗?还以为是单给她一个人做得,即便是人人都有,她这也不是第一份。
祝卿安递上汤匙,对方却仍旧一动不动看着她。
“试试呀。”祝卿安催促道:“我特意让苏大夫跟紫莹先尝过了,口味没问题,我猜你一定喜欢,自己还没越上吃呢就先给你送过来。”
苏昭云闻言,也跟着点头,肯定了祝卿安的说法。
听见这番解释,越尔这才接过对方手中的勺子,在碗中搅动一番,将最上层的桂花拨到一旁。
祝卿安看着对方的动作,暗暗记下了她不喜欢吃桂花,日后不要再放。
这边,越尔处理好了零散的桂花,这才舀起一勺,没急着吃,而是先递到鼻端轻轻嗅一嗅,问着没有什么古怪的味道,再加上紫莹一直看着,应该没被“加料”。
“你是猫吗?”祝卿安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怎么吃东西前还得先闻闻的。”
越尔睨着眼睛看她,祝卿安赶紧闭嘴,做出了一副请的手势。
这边,越尔再次捏起勺子,要送到口中,就看见,站在祝卿安身后的苏昭云,眼皮好似千斤重,接着身子一软,直接到了下去。
接着,随着门外蓝溪惊呼,紫莹也倒下了。
二人双目紧闭,任凭众人呼喊没有一点反应,慢慢地,唇角皆溢出一道血痕。
血痕呈现暗红色——仿佛,中了某种毒物。
这怎么会,军营内吃的是统一的饭食,怎么别人没事偏偏她二人出现了问题。
“她们单独吃了什么?”
越尔低头,视线正落在祝卿安送给她的,这碗被称之为杏仁酪的点心上。
可此等温馨注定要被打破,祝卿安提步正要过桥抬首却乍然看见小桥之上,是一道分外熟悉的身影。
太过熟悉,甚至到了只已一瞧见,身子就忍不住生出反应,猛然发抖的地步。
祝卿安血瞳稍缩,方才顿悟之心霎时散去,握刀之手不自觉地抖。
眼前之人眉眼熟悉,一双美目含情,似藏了万顷秋水,微微眨动就要从眼尾流出来。
细看是能发觉她眼眶微红的。
女人像是终于得见她,欣喜得腿都有些发软,扶着桥边石柱才没跪下去,不由自主往她走两步,声音似哭似颤,好像还隐隐带了些失而复得的喜悦:
“徒儿?”
第 58 章 第 58 章
女人今日的衣着分外华丽,琳琅挂彩,云锻披霞,甚至到了隆重的地步,夺去了周遭不知多少光彩。
可若留几分注意在她脸上,却会见其眼眶发红,眉梢藏不住的疲惫,一点红痣更是如泪般坠在眼尾,如泣如诉,憔悴得像是马不停蹄奔波了许多日。
行人哪能见到如此华彩,路过都悄斜眼,频频望她,好奇这样一位女人究竟有什么故事。
越尔这样满眼是自己的模样确实有些惹人怜爱。
眼见着火红的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天上突然泛起的乌云将原本绚烂的尔霞遮得干干净净。
压抑的天色惹得卫氏心口阵阵发慌。送亲的王武还没有消息,她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说实话,私自将祝卿安许配出去,的确是险棋一招,但大不了就把脏水泼到他郑家头上,就说郑家人见四姑娘貌美强抢了去。
而自己这个做嫡母的,为了保自家女儿的名节,拼尽全力替她搏了一个嫡妻娘子的身份,这样将军府上下的脸面才算过得去。
说到底,那祝卿安招惹上郑家,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但若是祝卿安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交代了。
眼下时局正乱,路上不乏流民土匪。难保半路不出岔子。
但卫氏也提前吩咐王武,若是路遇不测,那就定要保证祝卿安不能再开口。出嫁路上遇险只能算她命苦,若是半路脏了身子,又没个名分,倒时候将军回来,她该如何交代?
倏地,云层之上泛起隆隆雷声,快下雨了。
按道理,早就该回来了。卫氏又吩咐手下小厮:“去,再派个人去打听一下看人到哪了!”
没等小厮出了院子,就见自己的大儿子气喘吁吁跑进来:“娘,不好了!”
“郑家的人找上门,说祝卿安没到芙蓉城,他们一路过来,官道根本没人,眼下正在正厅闹着让咱们交人!”
一阵闪电划过,映在卫氏惨白的面色上。
军营内,蓝溪敲门的时候,越尔刚将染了血渍的衣服换了下来。
按照蓝溪的说辞,这新娘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古怪。
越尔“嗯”了一声,仔细地回忆着与祝卿安相遇全过程,生怕落下一点不对的端倪。
她双亲走得早,从小被祖父带着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虽然是个女子,但却是大周朝古往今来唯一的女将军,在这个军营中说一不二,无人敢置喙。
与她一并地,还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卫,蓝溪和紫莹,以及军中医官苏昭云。其余皆是男子。
眼下时局混乱,大批兵马都奔赴前线,而越尔率领的这支军队,隐藏在盛京周围,若是前方战事不利,敌军一定会直奔盛京而来,越尔的存在,就是大周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所以,朝中没什么人知晓她此时的存在,她就一直籍籍无名地,率领将士默默守护着盛京的安宁。
正是因此,宁徽帝才将探查奸细的任务交给她,为了就是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苏昭云过去了吗?”
“是。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把话带给苏大夫了,还有,外面的军旗也都收起来了,营寨内上上下下,除了负责外出采买的三公子此时不在,都已经交代好了。”
越尔满意地“嗯”了一句,随后整理好腰封,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来会一会她。”
营寨最角落的一处屋子里,祝卿安躺在床上。
原本身上的嫁衣已经被退去,胸前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起来。
随着她一动,撕裂的疼痛再次袭来。
“别动。”
一个穿着浅黛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胳膊上的衣袖挽到肘部,手里端着的水盆里,隐隐浮现着几抹殷红。
想来是她的血。
女子笑盈盈地说:“那暗器上有毒,已经帮你清创了,虽无大碍,但也且得养一阵子呢。”
清创……不就是一根针吗,难怪疼得这么厉害。
哎,祝卿安暗暗叹了口气,近日真是她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
从出嫁到受伤,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
看看,流了这么多血,现在还疼着呢!
可一开口,祝卿安的声音却虚弱至极:“谢谢你救我。”
女子连忙摆手:“可不是我帮你处理得伤口,当时情况紧急,是我们当家在回来的路上帮你处理的毒物,我只是重新帮你包扎而已。”
说到这,女子才想起来,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我姓苏,苏昭云。这段时间,当家的说让我多照看你,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过来陪你的。”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正是此前祝卿安替她挨了一下的人。
“当家。”苏昭云欠了欠身子,便端着水盆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越尔走到床边,祝卿安本想象征性坐起身,但回想起刚刚那阵疼,又很快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你还是别动了。”越尔看出她的心思,索性宽慰道:“我只是来看一看你的伤。”
祝卿安微微颔首:“听苏姑娘说,是你帮我处理了伤口,谢谢。”
越尔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原本想给人带回来让苏昭云处理,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军医,但眼见着小姑娘胸口涌出暗红色的血色,明显是那暗器上淬了毒。
暗器,还淬毒,如此用心地灭口,看来其中大有缘由。
“还未请教姑娘名讳?”
“我姓李,李卿卿。”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土匪的老巢,祝卿安定然不会留下真名字,若是让她的便宜哥哥派人寻来,那不就功亏一篑了。
至于姓李,是因为祝卿安回想起来,刚刚清醒时两车夫的对话。
今日京城举办喜事的,除了她将军府,还有个李家布庄。
这样就算这土匪派人去查,也能对得上号。
“哦?李家布庄?可我听说李老爷只有一个儿子。”越尔用略带深意的眼神看向祝卿安,显然对方的说辞在她这并不过关。
祝卿安佯装难过:“当家的有所不知,我娘亲是个乡下人,走得又早,爹爹为续弦,对外不曾说起我的身份。”
说到这,祝卿安叹了口气,一副伤心的模样:“今日原本是我弟弟的大喜之日,他是我嫡母的亲生骨肉,为了让他有一场体面的婚礼,家中又是小本生意,于是这才出此下策,用我出嫁的彩礼,去当做弟弟成亲的聘礼。”
祝卿安对天发誓,她可没有肆意污蔑人,这都是那两个车夫在茶摊上说的话,她不过是将主语替换成自己罢了。
对面,越尔一直蹙着眉,也没说信,也不说不信,而是换了个话题。
“不论如何,今日多谢姑娘相救。你放心,我会尽快联系你的家人把你接回去,不叫你们骨肉分离。”
听闻要给她送走,祝卿安赶紧摇头:“当家的不要。”
这一着急,拽上越尔手的动作正好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撕裂的疼。
祝卿安脸色泛白,脑门上瞬间冒出一层虚汗。这反应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越尔见状,将祝卿安伸出的手慢慢放回被子下面,安慰她:“你别急,慢慢说。”
“求你,求你别联系我家人,如果他们知道我逃婚,我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祝卿安垂下眼睫,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管家的话,你当时不是都听到了吗,如果你现在送我回去,无疑就是把我往绝路上逼。”
“既如此,那就恳请姐姐,倒不如直接朝我心口来一刀,给我个痛快。我不想再被送到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身边了。”
“哦?”这话,再次引起了越尔心中的那层戒备。
“李姑娘可知道我这是什么地方?”土匪窝,你不害怕?
祝卿安当然害怕,若说现在的祝家是虎穴,那此处便是狼窝。
狼窝跟虎穴,她一个都不想待,但没办法,现在她的身子,连动弹一下都费劲,何谈其他。
相比之下,若是能凭借自己的伤搏得这女土匪一点好感,让她待上几日,待祝老将军班师回朝,她就能做回她的富二代大小姐。
至于眼前的土匪——没人会知道这段过往!
稳了稳心神,祝卿安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知道,姐姐现在的行为都是被生活所迫,乱世之秋,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况且,姐姐帮我处理伤口,带我回来,让人给我疗伤,姐姐不是坏人,不是吗?”
言之深切,若是不是心中戒备森严,谁能听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但越尔并不这么想。一个常年居于深闺的姑娘,居然愿意留在她这个土匪窝?
怎么可能呢,她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或许有这样一种可能,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察觉自己的身份不一般,所谓土匪不过是托词,而是想留下来,探查更有价值的信息?甚至不惜为此替自己挡下暗器?
那这戏演得可真是敬业。
军营里的信息,可就不仅仅是地图那么简单了。看来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柔弱,“野心”实在是不小。
不过显然,她只是最下面的一层,能找到她背后的主使之人,才能解决大周内部的内奸的信息,否则擅自处置她,除了打草惊蛇,再无其他好处。
看来,土匪这层身份,越尔还得继续扮下去。
她舒了口气,身子也向后挪了几分:“不论怎么说,你是因我才受伤,你放心,在你伤势痊愈之前,就安安心心住在我这养身子。”
随后,越尔将自己的侍卫紫莹留给她。
“从今天起,我的侍卫紫莹会贴身照越你,有任何需要,直接跟她讲就可以。”
“紫莹啊,李姑娘可是救了我的功臣。”越尔回头,跟紫莹一个眼神交换,意味深长地嘱咐道:“你可要一刻不离地照越她,但凡出了一点疏漏,唯你是问。”
就为了这个,还要故意引诱她。
是,引诱,她如今怎么不明白,越尔过往这些行径,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太可笑了,祝卿安。
银发姑娘血眸润了些,但在昏暗屋里,瞧不出端倪。
起码,没有被越尔瞧出端倪,女人还是无知无觉凑上前,双手勾上祝卿安的脖颈,眸光涟涟,声软而媚,“此事只有徒儿能帮为师,”
“求你了,好不好?”
第 59 章 第 59 章
间柜前,两人环抱,一时气氛暧昧,好似马上就要灼燃起来。
越尔察觉她没有抗拒,分外满意,就该是这样才对,徒儿依旧是从前那个乖巧的孩子,只要她温柔一些……
“我为何要帮你?”
实际上,祝卿安压根没往别人身上想。
她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难堪,虽然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但大白天就这样,着实有些丢人。
49/92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