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褚苏笑了两声,摸小丫头脑袋,“别再死了死了的说了。”
“嗯……”尤宝宝眼泪汪汪,“可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嘛。”
“好了好了,开心点儿,”褚苏说,“你辛苦这么久,肯定也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尤宝宝蹭了蹭他大腿。
尤宝宝回了蛋壳,这一片偌大的空间只剩下褚苏姜策玉两人。
姜策玉还跪在地上,他低着头,不愿意起来,也不愿意看褚苏。
“真狼狈。”褚苏说。
姜策玉抿唇,没有动作。
此时此刻,巨大的酸涩以及别扭束缚着他的手脚,他的咽喉。
他无颜再去看褚苏,无颜再去跟褚苏说一个字。
褚苏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在生我的气吗?”褚苏知道姜策玉在自责,却偏要往反方向说,“因为刚刚那只狐狸说的话?”他侧着脸看姜策玉表情,“我活了两辈子,修的都是邪魔外道,把你关起来折辱你?”
“当然没有,”姜策玉终于看他,他反驳道,“我才不在意那些!”
“那为什么不理我?”褚苏问。
“我,我……”姜策玉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又把脸偏了回去,鼻音浓重地道,“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是个磨磨蹭蹭的蠢货,是个无能的废物,才会拖累你至此。”
听到姜策玉说这种话,褚苏竟觉眼眶发热,他吸了吸鼻子,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金丹一痛,已经修复好的经脉竟然又有倒回破损之势。
是那股奇怪的魔气消失了!
自己体内的魔气和这股魔气似乎在相互排斥,除了致命伤并不会去修复它已修复过的地方,但即使没了致命伤,那些密集的损伤还是让褚苏难受过甚,一下子跌倒在地面。
姜策玉听到声音,猛地回头,见到褚苏苍白的脸,顿时无助地叫了一声,他把褚苏抱在怀里,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不要、不要啊……真的是回光返照吗,”泪水滴到褚苏脸上,“你不要吓我,你感觉怎么样……”
“你这样子真难看,”褚苏笑了笑,费劲儿伸手擦了把他的脸,本意是想擦掉他的眼泪,却把他脸上擦得血迹斑驳,褚苏叹了口气,不再动作,乖乖躺在他怀中,“别哭了,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姜策玉还是哭,语气近乎哀求:“你别骗我,你别骗我……”
“我不骗你,”褚苏盯着姜策玉看,忽然想起什么,莫名的直觉指引他问道,“姜策玉,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姜策玉,你是不是只知道哭!”尤宝宝的声音凌空传来,“主人就是没事,你别咒他!”说罢语气变软糯了些,邀功似的,“主人,刚刚姜策玉用了暗犀玉,就是可以通感的那玩意儿,是我提醒他的,我说‘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削弱主人感受到的痛苦’,他才想起来的!”
一通话加工减料,似乎事实真是如此。
褚苏也不戳穿她,笑着道你真厉害。
尤宝宝欣然接受夸奖,美美回蛋壳睡觉。
对那股魔气,褚苏终于有了猜测。
之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为何在镜花幻境对抗天火之术时,最后能莫名其妙破掉此术,为何从幻境中出来后,幻翊会意味深长地说姜策玉比他想的还要有趣。
因为天火残渣危及到了姜策玉性命,因为姜策玉体内有股强大纯粹的魔气。
而这次,因为暗犀玉的连接,让这股魔气误以为姜策玉危在旦夕,才会去救他。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褚苏只给姜策玉注过一次魔气,只让这魔气干了一件事。
那就是保护姜策玉。
只是没想到,他的执念竟有如此之深。
褚苏凝视着姜策玉,轻轻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落在心尖。
他说:“你不是蠢货,不是废物,你是最厉害的临州小霸王,幸好有你,我才能活下来。”
第67章 两年
夜色散去,天边第一缕日光刺破云层,黎明终于到来。
阳光照到眼皮上,褚苏眉头皱了皱,悠悠转醒。
醒来才发现自己脑袋还枕在姜策玉大腿上。
而姜策玉神色疲累,肢体僵硬,很显然一晚上没睡,一晚上保持着这姿势没动。
褚苏:……
他把胳膊肘撑到地面上,借力把自己脑袋从姜策玉腿上移开,呵呵道:“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没事,”姜策玉说,“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褚苏:“嗯、对……”
简单聊了几句,两人都没再说话。
思绪从昨晚的混乱中抽离,经过几个时辰修养后,终于回归平静,终于有时间、有余力去思考那些当时或许看起来不重要,但回想起来弥足荒唐却又有一定可能性的事情。
比如说——
褚苏活了两辈子,修的是邪魔外道,上辈子还把姜策玉囚禁起来,当做床上的玩物。
虽然昨晚褚苏当着姜策玉的面问了这些,并且姜策玉也给了‘我才不在意那些’的回答,但那时候两个人情绪都太激动,无论是提问还是回答都没经过太多思考,反而还存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所以,在这个宁静的早上,褚苏再看姜策玉,忽然就觉得有那么点尴尬。
他无法否认,自己十分在意他对此事的想法,对他本人的看法。
姜策玉不说话,褚苏也不好意思说话,就这么默契地相顾无言了会儿,还是姜策玉先开口了,他垂下脑袋,问褚苏:“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回仙山,还是等他们过来?”
‘接下来’。
褚苏指尖动了动。
或许姜策玉是真的不在意,又或许是刻意不去说,但他不讲,褚苏便不主动提,他轻吸口气,道:“不回仙山也不在这里等,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儿?”
褚苏手掌撑在地面上,想站起身来,却一个踉跄没站稳,姜策玉见状连忙扶住他,小声道:“小心。”
褚苏抓着姜策玉手臂,余光看向他。
脸已经消肿,但还是红红的,跟昨晚一样,依旧垂着眼睛,不愿意看他。
褚苏猜他是还在别扭着,但又担心他是因为想着狐面男的话对自己存有芥蒂,他拿不准,安慰的话便也说不出口。
若真是因为对他存着芥蒂,这么一番安慰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不识时务。
待站稳后,他把手从姜策玉胳膊上拿下来,道:“我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姜策玉动作停了停,默默收回手。
“我们去什么地方?”
“去小镜湖,”褚苏道,“见见神仙。”
除了一同出行的三人,褚苏无法再相信蕴灵仙山的任何人,他不知道狐面男是用了什么手段来清空他体内的魔气,但他看起来对自己,对姜策玉都无比熟悉,这不是个好兆头,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在不清楚具体状况的情景下,把自己暴露在离危险那么近的地方。
他得尽快摆脱这层不知何时会套在他身上的枷锁。
*
天之涯,小镜湖。
两人来之前简单捯饬了番自己,虽然看起来还是颓靡,但好歹不再脏兮兮的了。
“褚……褚小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褚苏看向声源,视线尽头赫然出现两个小不点儿。
是幻兽和翊兽。
褚苏有点惊讶这两只体型竟一点没恢复,但转念一想又了然——距离采春过去不过一月多点,且这小镜湖灵气充沛,魔兽修养恢复起来是会慢上许多。
还未答话,幻兽声音又传入耳中,磕磕巴巴的,带着点同情:“怎、怎么一瘸一拐,穿的破破、破破烂烂的,这么狼狈就过来了。”
褚苏:……呵呵。
“姜、姜小友也来了啊,诶看着不太、不太高兴的样子啊,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褚苏:……呵呵呵。
从前倒没发现,这幻兽如此没眼力见儿,净爱戳人肺管子。
“此番前来,”幻兽还欲说些什么,被褚苏打断,他快步走上前,“是有些事情想问择机,能劳烦你们帮忙唤他出来吗?”
褚苏心中有太多疑问,无人能问,无书可解,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择机。
他虽不是神仙,但也算个半仙,最重要的是,他曾说过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两个不同的影子’这种话。
既然他能看出来这点,说不定也可以解答他的疑问。
有一点可能性,他就得试试。
“择机?”幻兽回头看了下平静无波的小镜湖,“我们虽、虽然想帮你,但却是有心无力,择机他、他十分随性,不是我们想叫就能叫出来的。”
“无妨,”褚苏道,“那我自己叫他。”
说罢便径直朝小镜湖走去。
姜策玉紧跟其后。
幻兽没有拦路,只是在姜策玉经过时,又担忧地问了句:“姜、姜小友,你脸色好差,是、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姜策玉本就对这两只畜生没有好感,如今它还一直在耳边念叨些屁话,听得他心烦气躁,他转头恶狠狠瞪了它一眼,低声骂道:“结巴就少说话。”
幻兽结结巴巴继续道:“脾、脾气真差。”
姜策玉没理它,追上褚苏。
面对着褚苏,方才的嚣张气焰全然不见,他深吸口气,做足准备,才开口问:“你打算怎么让择机现身?”
褚苏道:“你看我的。”
说完走到小镜湖边,朝湖面道:“择机大人,可否现身一叙,我有些事情想请你解惑。”
湖面风平浪静,一丝波澜都无。
意料之中,褚苏笑了笑,清清嗓子又道:“小镜湖天下闻名,是多少修士的梦中圣地,几乎没人不想从湖底捞出柄灵器,可由于其里有两只强大灵兽镇守,修士们都不敢贸然前来,”说着,他故意停顿了会儿,“但若是那些修士们知道,如今镇守小镜湖的那两只灵兽遭受重创且恢复缓慢,已经无力阻挡他们前来寻求灵器,后果会是如何?还是说,择机大人有信心以一人之力挡住众仙家围攻?”
话音落下,小镜湖四角忽地泛起奇特的涟漪,又等片刻,一座水椅出现在湖中央。
“褚苏,你可真是个小无赖,坏得很,”几股水流聚集,择机身影蓦然出现在水椅之上,分明是责怪,语气却带着几分笑意,“用这种下作手段逼我出来。”
“择机大人莫怪,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只能出此下策。”
“别装这幅乖巧模样,说吧,找我什么事?”
褚苏抓住姜策玉胳膊,把他推到自己身前,然后拉着他在择机面前转了个圈。
“你能看出他身体有什么异常吗?”褚苏问,“比如体内有股奇怪的气息什么的?”
虽然他害怕让姜策玉知道上辈子那些破事,但他若是真问了,他也不打算隐瞒,所以,当着姜策玉的面说这些事情,他虽觉有点别扭,但努努力到底还是能说出口。
况且,魔气对筋骨、神志皆有影响,比起这些,那点别扭也不足道了。
择机看着姜策玉跟个小鸭子似的被褚苏牵着转了一圈,笑道:“这小炮仗今天怎么这么拘谨?”
姜策玉对着择机翻了个白眼。
褚苏:“……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看看,看看。”
择机上下扫了姜策玉一眼,半晌,道:“仔细一看,倒真有点儿意思,确实如你所说,他体内流窜着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他目光移向褚苏,“而且,跟你体内的气息很像。”
褚苏眼睛亮了亮。
果然没找错人!
“那这股气息会对他的身体有损害吗?”
“这么细节的我就看不出来了,”择机说,“不过,直观看来是没有的,这气息与他本身真气同流一脉,不像破坏,反而像是在……庇佑?”
听到这话,褚苏微微放下心来,又问:“我还有一惑,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令一个人体内的真气突然清空?”
“突然清空?虽然我不曾听说过这类法门,但世间术法千万种,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也不奇怪。”
“那有没有方法可以将体内的气息迅速炼化?”
“炼化?”择机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饶有兴致地看向他,“是你自己想炼化吗?”
“嗯。”
“你体内这股气息太强大,走寻常路子炼化怕是需要个三年五载的,”说着微微压低了声音,“你想迅速炼化,我倒真有个法子……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要帮你呢?”
褚苏道:“你也不想这里变得乌烟瘴气的吧?”
“你们两个我还是能应付的来的,而且你现在伤得很重,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择机冲他笑了笑,“你求人态度别这么强硬,说两句好听的,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告诉你了。”
“……”褚苏嘴皮子动了动,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几个字,“求您了,择机大人。”
择机顿了顿,少倾,‘噗’的一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四仰八叉,仰躺在水椅上,好半天,终于缓过劲儿:“小嘴真甜,你还蛮会讨好人的嘛!!”
褚苏假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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