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女孩。”
一曲结束,歌还没来得及切,热闹的氛围被劈出了一片空白。
“我是gay。”
又是几个字结结实实的砸了出来。好像铜钵里滚落了几粒银珠,被晃的嗡嗡作响。
一瞬间,空气凝滞,安静到落针可闻。
陈思卓突然抬头看向辛月,眼睛很亮,“...啊...嗬嗬嗬,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很正常很正常啊。”
他放下手里的果核,缓解气氛,大家也跟着附和起来,“对,对,没什么的,很正常...”直到一旁低沉喑哑的声音传过来。
“是吗?”
陈思卓扭过头去,杨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边上。一只胳膊越过他搭在沙发背上,肩膀上有几处被打湿了,透着逼人的寒气。他的目光穿过陈思卓钉在里面的辛月身上,如有实质一般的对峙着。
辛月转过身,缓缓的抬了下眼皮,又耷拉了下来。眼睛红红的,里面沁了层水汽。两颊泛着薄粉,就连挺翘的鼻头都是红的,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看着无辜又可怜。
“嗯。”
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黏糊糊的带着酒气。
突然胃里一阵酸胀往上顶,绞拧成一团。辛月捂着嘴,猛的站起来快步往门外走。
陈思卓也紧跟着站起身,“辛月,怎么了辛月?”说着就要追着他往出走。
却被杨朔一把拉住了。
杨朔回头看了他一眼,就一眼,陈思卓便坐回了沙发上。
眼睁睁的看着杨朔跟了出去。
第53章 他碰你哪了?
两个人前后脚出了门,KTV里的坐着的人也默了声,只有“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还喋喋不休的回荡在昏暗的空间里。
半晌,刘蓉先开了口,“辛经理看着醉的不轻,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回来,思卓你要不要去看看啊...杨总他...”
陈思卓坐在沙发的一角,手上来回搓着刚才拿起的巴旦木,好悬没给搓秃了。
梁梦拽了刘蓉一把,她滚到嘴边的话也就跟着咽了回去。
辛月脚步虚浮,一路踉踉跄跄的来到洗手间,看着个敞着的门抓着把手就趴到马桶前呕了起来。
今天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吐到最后就剩下胃里返上来的酸水,却还在不依不饶的往上涌,他忍不住咳咳的咳嗽起来。呛的眼泪都漫出了眼眶,一滴一滴顺着胀红的脸蛋往下滑。
辛月一只腿半跪在马桶前,塌着腰,裁剪修身的西裤紧紧的包裹着微微翘起的臀,正对着门口的人一耸一耸的抬起又放下。
杨朔喉咙发紧,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兜,发现烟落在车里了,出来的时候忘了拿。
只能把视线往旁边移了移,可又在下一回咳嗽声响起时,不自觉的瞥了过去。
半晌,辛月感觉绞拧着的胃稍稍好受了些,他慢慢的扶着马桶沿起身,许是蹲的时间长了腿麻了,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好不容易站起来,又得扶着门框,亦步亦趋的攀到盥洗池边上,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淌了出来。
他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拍了拍,水很凉,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只不过眼睛还是红红的,湿漉漉的。嘴巴也是红的,刚采摘下来的樱桃似的,还沾着露珠。
杨朔站在门口,透过洗手台的大镜子全看到了,却在辛月抬头照镜子的瞬间偏过头,倚到墙角边上。
刹那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闷闷的,撞的他胸口有点疼。
他也说不清刚才为什么要躲,像个偷窥的贼,悄悄的跟着他,透过门缝心怀不轨的觊觎着门里的一切。
却又可悲的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偷的失主,他的目光被门里的人偷了去,黏在他身上舍不得移开。他的心也被偷了去,会跟着门里人的动作起起落落,不得安生。
而门里的那个人,正是六年前一走了之狠心抛弃他的人!是他最不该还如此起心动念的人!是买了婚戒,即将结婚的人!
而那个人,不是他。
杨朔的拳头越攥越紧,浑身上下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冲到颅顶,却又在返回心脏的时候哗哗的泄了出去。像洪水倒灌,淹的他透不过气来。
他双目赤红的盯着头顶五颜六色的射灯,没再往里看一眼。
辛月洗了把脸,还有点犯晕,就搭在洗手台上没有起来。他感觉后面有人在盯着他看,不由得转过头去,脸上的水渍还没有擦干,瞳孔有些失焦,乌黑的瞳仁里盈盈的泛着水光,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一样。
那个人看他一眼,眼睛瞬间就直了,紧跟着挨了上来,露骨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怎么了帅哥,需要帮忙吗?”
辛月愣了一下,发散的瞳孔稍稍收回了些,他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声音却还是晕乎乎的。
那个人又凑近了些,伸出手去抓他的胳膊,“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哥哥帮帮你,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把那只伸出去的手给拍掉了,还一下子被推的老远,差点倒坐到地上。
男人赶忙扶住一旁的立柱才勉强站稳,“你谁啊,干嘛推我啊?”人还没完全站起来,就开始吵嚷了起来,一副醉醺醺的嘴脸,要跟推他的人来一架的架势。
杨朔扶住辛月站稳,把刚才男人碰过的地方反复掸了掸,像是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满脸嫌恶。
近一米九的身高立在那,不怒自威的神色眉头紧锁。他没有说话,只盯着那人看,眼神却像把锋利的刀,活活要给那人剜下一块肉来。
那人的气势立马弱了几分,没敢直视杨朔,顺势拍了拍根本没沾地的裤子上的灰,骂骂咧咧的往门口走,“有人了还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勾引谁呢。”
杨朔一听立马急了,迈腿就要去教训那人,却被辛月拉住了。
“我好累。”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杨朔这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刚才还碰你哪了?”他极力控制自己的音量和怎么也按不住的火气,抓着辛月胳膊的手便不自觉重了几分。
“没有。”
辛月仰头看他,卷翘纤长的睫毛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粘成几簇,眨啊眨的望着他。
杨朔错开了目光,喉结上下滚了滚,松开了手。
“走吧。”
他大步走了几步,辛月一个没跟上,差点栽过去,还好他及时扶住了。
便没再多说什么,轻拉着他的胳膊离开了蓝山。
辛月跟着他上了车,一上车,便看到杨朔在车里找什么,翻了一通,总算在储物盒里摸出了一包烟,顺手拿起一旁的打火机点了起来。
烟圈一层一层的浮了上来,杨朔这才像缓了过来似的,倚靠到座椅背上。
焦躁的感觉淡了点,他转头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辛月。
辛月整个人陷在皮质的椅背里,没有骨头似的,小声的咳嗽。
杨朔的眉头紧了紧,刚刚舒缓的烦躁又卷土重来。他猛的吸了一口,紧接着就把烟碾灭了。
车驶出了停车场,车厢里瞬时安静下来,和外面的车水马龙隔出了一个世界。
两个人谁都没有发声,好像在赌气似的,谁先出声谁就输了。
时间好像一下子被拉的好长。
信号灯变绿,前面的车却迟迟没有发动,杨朔按了好几声喇叭,方向盘被他拍的啪啪响。
终于重新动了起来,杨朔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都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吗?”
他知道辛月没有睡,眼皮只是虚掩着,却还是尽量把声音压的很低。
辛月双手抚在肚子上,没有出声。
杨朔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眉头越拧越紧,终于按耐不住问了出来,“谁拉你你都会跟他走吗?问也不问就跟着走吗?啊?”
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音量而变得扭曲,颤巍巍的,像是在质问,又好像不是。
辛月这才缓缓的仰起头来,瘪着嘴说道,“杨朔,我胃疼。”
杨朔浑身上下的火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气,心也一下子跟着软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知道该跟谁生气,不知道怎么生气,更不知道该不该气了。
“带你去医院。”
他边说边打开车载导航搜索离这最近的医院,谁知辛月却抓住了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
他的手很凉,也很软,抓的很用力,细长的手指显出了毫无血色的白。
“不去医院,我没事,家里有药。”
辛月的语气很坚决,眼神却乖的要命,黑亮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看,像月光下的湖水一样粼粼。
杨朔的心被他一眼望到了这湖水里,软的不像话。
便没再多说什么,心里某个地方却胀鼓鼓的发着酸。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把车停到了路边。从后边拿出了个毛毯,上面印着小猫咪的图案,轻轻的盖在了辛月的身上。
又过了近40分钟,车驶进了倾月湾的地下停车场。杨朔停好车,发现副驾驶的辛月睡着了。
他的脑袋耷拉下来,毛茸茸的一团,呼吸轻柔绵软,呼在面前的猫咪毯子上,像是在一幅画里似的。
杨朔静静的注视着他,不忍心叫醒他,却又担心他的胃,只好轻轻的碰碰他脑袋下面的毯子。
“醒一醒,到了。”
辛月像感觉到了什么,头往他手掌那缩了缩。
“好了,到了。”
他又叫了一次,声音比上一次还要轻。
辛月的眼皮还糊在眼睛上,只是头往前凑了凑,把脸蛋贴到了杨朔的手心里。
杨朔的手指一颤,整颗心瞬间漏掉了半拍。
他想收回手,却感觉到细腻光滑的皮肤蹭在自己的掌心里,手心里一片温热,连着整条胳膊都倏地被点着了。
持续了几秒,杨朔还是小心翼翼的将手抽了回来,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把辛月抱了出来。
辛月也动了动,调整到了一个他比较舒服的姿势,他圈住杨朔的脖子,被杨朔托着屁股,像树袋熊一样的挂在了身上。
他们的上半身贴到了一起,严丝合缝的,就像六年前那样。
杨朔把那个毯子裹在了辛月的身上,抱着他乘电梯到了12楼。
他按下了辛月家的电子密码锁进了屋,好像他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一样。
辛月的家比起上次来多了一些东西,看着有些烟火气了,但还是很空,是的,他一时间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他们两个的房屋布局不太一样,往里走是卧室,三个房门两个开着,只有一个紧闭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两个中只有一个床品是齐全的,便把辛月放到了那间卧室里。放下的时候,辛月还轻拽着他的衣角不松手,嘴里咕哝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可能是梦话吧。
他想问问辛月的胃还疼吗,想给他找药吃。但看着他睡的那么沉,想必应该没那么难受了,便没再扰他。只在床边坐了会儿,想等他再睡熟些再走。
杨朔马不停蹄的开了近一天的会,本身就很疲惫,又抽出时间去了蓝山,弄到这会儿才回来,他刚一坐下便也有些犯困。他看了眼手表,已经22:35了,到11点他就走。
突然辛月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杨朔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林飞哥。
第54章 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林飞...哥...
这三个大字明晃晃的扎进杨朔的眼睛里,手机震的他手掌发麻,好像在催促他,不,在催促辛月,赶快滑开绿色按钮,跟他的林飞哥通话。
六年前他给辛月打电话,被林飞接听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怎么也拂不去。
杨朔极力克制着胸腔的起伏,双目猩红的凝视着不停震动的手机,慢慢的伸出手指,一点点的向屏幕靠近…
“嗯...”
在即将戳中接听键的那一刻辛月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他的一小截胳膊来。
杨朔顿了一下,看了看安睡着的辛月,又睨了眼手里仍在震动的手机,亮着的屏幕随即被摁灭,紧接着被撇到了离床好几步远的书柜上。
他把辛月的胳膊重新掖回被子后,再次折返回来,盯着木板上那处无声的明明灭灭几个来回,直到不再亮起,才离开了辛月家。
第二天一早,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铺了满床。辛月眯了眯眼睛,撑开手掌挡在脸上,慢吞吞的抬起了眼皮。头开始隐隐作痛,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抬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白色药盒。
是胃药。
辛月捏了捏眉心,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即刻就想到了是谁送来的药。
但他不知道的是,送药人昨天大半夜在窗前默默抽了多少支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再次入门,又静静的在他床边守了多久才离开的。
如果说第一次私自按密码锁入门是为了辛月,那第二次就纯属私心了。
杨朔在一根一根抽烟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辛月的家为什么这么空,那是因为这里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他真正的家是属于以后他和林飞共同生活的地方。
林飞有资格半夜给他打电话,甚至可以深夜来找他,或者带走他。
他以后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上别人的车,那个车只会是林飞的。而今晚他之所以会跟他走,不是因为他们两个现在的家离的近又会是什么?难道是因为他这个什么资格都没有的前男友吗?
辛月注意到了躺在床尾的那块猫咪毯子。
他摩挲着毯子上那只橘色猫咪肉乎乎的脸蛋,想了一会儿,决定物归原主,顺道再请他吃个饭,表示对昨天送他回家的感谢。
对于杨朔是否会答应吃饭一事,辛月心里是在打鼓的。但他转念一想,既然昨天能送他回来,说不定,他会同意呢。
他仔仔细细的洗了把脸,在更衣室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一件水蓝色条纹的棉麻衬衫,试了试,又觉得不够平整,用挂烫机又熨了一遍,才清清爽爽的穿上。束了条腰带在白色棉质的长筒裤上,抱起“橘色大脸猫”,朝杨朔家走去。
几声门铃响过,仍不见人来开门。
辛月看了眼腕表,还不到七点半。他这么早就出门了。
一到公司辛月就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他没有注意到那一小撮人笑着跟他打完招呼,转身就低头嘀嘀咕咕的样子。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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