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去了这么久才回,可是查清了瘟疫的来源?”阿雁很自然地牵起洛书的手,走到摆放七弦琴的石桌前,用衣袖拂去石凳上的枫叶与尘土,按着洛书的肩示意让他坐在石凳上。
因为这南方的疫乱,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
大抵是在两个月之前,位于南方一个小国的万叶城突发瘟疫。这瘟疫来势汹汹,传染性极强,不过短短几日,城中逾半数人都染上了疫病。
一旦染上这疫病的人,浑身会长满令人奇痒无比的水泡,这些水泡一旦被抠破,伤口就会溃烂流脓。他们的五脏六腑及浑身的皮肉会慢慢腐烂,他们会在这样的痛苦折磨中慢慢死去,到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架子。
在极短的时间内,因为这场横行霸道的瘟疫,整个万叶城死了一大半的人,惊动了驻守在南方的几位神明。
几位神明火速赶到万叶城,用阵法将瘟疫散播开的所有地方封了起来,防止瘟疫扩散到更远的地方。他们把尚未感染的人与染上疫病的人隔离开,并将已经死去的人以及这些人用过的所有物品焚毁。
他们用千里传音术将此地发生的事告知医仙玉卿,并希望她能尽快赶到此地解决瘟疫。
玉卿得知万叶城闹瘟疫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在为阿雁养的白泽兽治疗腿伤,洛书正好也在阿雁的小院里陪阿雁下围棋,从而知晓了这件事。
作为万神之主的洛书,决计是不会让玉卿一人前去的,毕竟此去风险未知。
阿雁也想一同前去,可洛书忧心此去会碰到珈蓝,他便冷着面庞拒绝了阿雁。因为他担心羽翼尚未丰满的阿雁会碰上珈蓝,怕他无暇顾及而让阿雁陷入危险之中。
几位神明隔离与焚烧的方法,很有效的抑制了瘟疫的传播。洛书和玉卿赶到万叶城后,只花了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就彻底解决了法阵内所有地方的瘟疫。
可就在他们解决瘟疫的这段时间里,法阵外的扬畴县也闹起了瘟疫。
万叶城闹瘟疫的事刚在扬畴县传开的时候,一位自称郁先生的南疆巫医突然出现在了城中。他在南城支了个药摊,免费赠送可预防疫病的药材。但由于万叶城在闹瘟疫的缘故,搞得整个扬畴县都人心惶惶,大家都因为害怕染上疫病而很少出门,一开始光顾他药摊的客人很少。后来是因为来拿过药的人,将南疆巫医免费赠药的事传开了,光顾他药摊的人才多了起来。
可谁又能想到,这药非但不能预防疫病,反而会使人患上疫病。扬畴县里第一批染上疫病的人,便是那些去拿过免费药物的人。而在这第一批染上疫病的人里,有一个侥幸活了下来,他亲眼见到过那个戴着银制面具的南疆巫医。
这位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将南疆巫医的免费赠药的事告诉了洛书,并将家中尚未用完的药材给了他。玉卿仔仔细细地研究了这份药材,发现这份药材内掺杂了大量蛊毒,而这蛊毒极有可能就是导致人患上疫病的根源。
洛书他们凭着南疆巫医这条线索,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查明了万叶城瘟疫的起源。
最先染上这疫病的人,是城中一名王姓商贾的长子。
这名商贾的长子去邻城采办货物的路上,被附近的山匪连人带车一起劫回他们的山寨。那自称山寨大王的小胡子,威胁经常上山砍柴的几名樵夫去给那名商贾传话,叫他带着五百两黄金来山寨赎回他的儿子。怎料这几名樵夫个个都是刚正不阿的暴脾气,直接拿砍柴刀架小胡子脖子上,威胁寨子里的人把别人家的小少爷放了。这小胡子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就赶紧叫人把那王少爷给放了。
那王少爷独自驱车下山的,拉车的马突然发疯似的往悬崖边上冲,连人带马车一同跌落山崖。好在山崖下面有条江,王少爷落在江里才没能直接摔死。晕过去的王少爷顺着江流而下,被刚好从江边路过的人救上了岸。
那人脸上戴着个银制的面具,自称郁先生,是来自南疆的巫医,到此地寻找稀有药材。他治好了王少爷身上的伤,并在王少爷痊愈之后不辞而别。
这来势汹汹的瘟疫,便是源自于此。王少爷外敷所用的伤药里,被那南疆巫医加入了致人患上疫病的蛊毒。蛊毒蛰伏在王少爷的体内长达十日才发作,这期间王少爷所接触过的人几乎都染上了疫病。
扬畴县有能在患上疫病后侥幸活下来的人,万叶城也有能在和王少爷接触过后没有染上疫病的人。万叶城这个被福星所庇佑的幸运儿,就是那王少爷的至交好友。关于王少爷与南疆巫医之间的事,便是从这位至交好友那里知晓的。
杀戮和死亡,是珈蓝最喜欢的事。
戴着银制面具的南疆巫医,极有可能就是珈蓝手下的人,甚至有可能就是珈蓝本人。洛书害怕这是珈蓝使的调虎离山计,查明瘟疫真相后就赶紧回到了昆仑。
“哥哥在忧心什么?”阿雁的手轻柔地按压着洛书皱起的眉头,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为他抚平眉头,“哥哥无论有什么忧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已经可以为哥哥排忧解难了。”
可洛书只想让他的阿雁喜乐无忧。
洛书看向摆放在石桌上的七弦琴,笑了笑,开始转移话题:“阿雁先前弹奏的是何曲子?”
“哥哥可还喜欢?”阿雁歪头看着洛书,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秋水明眸,灿若星辰。
洛书对上这双波光潋滟的笑眼,竟一时忘了此间是何间。月色正好,佳人在前,此时他只知,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可眼前人却无此间意,他只能将满腔情意深藏心中。
他知阿雁视他如血脉相连的亲兄长,可他竟对阿雁起了这般龌龊心思,他又怎敢让阿雁知晓自己的这份情意。
酸楚与苦涩不禁涌上心头。
“哥哥怎么瞧着有些不开心,可是不喜欢我弹的这首曲子?”阿雁双手攥紧洛书的衣袖,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有些着急地问道。
这时洛书才回过了神,见阿雁委屈的模样,心中顿时一阵柔软。
“是哥哥的错,不该因为突然想到事情出了神,而把我们家小阿雁晾在一边。”洛书抬手将阿雁的头发别到耳后,继而轻轻握住阿雁修长的双手,微微勾起唇角,“阿雁弹得这般好听,我又怎会不喜欢?”
但阿雁却突然皱起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那哥哥是还在想南方疫乱的事?”
洛书没想到自己为了掩饰心思随口说出的借口,竟让话题再次转回到南方疫乱上去。他并不愿同阿雁谈及太多关于瘟疫的事情,他只想阿雁在他身边的时候,能够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他轻叹了一声,一把将阿雁拥入怀中:“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未见,难道阿雁只想同我谈这些事情吗?”
阿雁埋首在洛书的颈窝处,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地凛冽清香:“那哥哥想同阿雁谈些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洛书的脖颈间,富有磁性却又朦朦胧胧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不断地撩动着他的心弦。突然剧烈跳动的心脏令他慌了神,他有些害怕心思细腻的阿雁会觉察出他此时的异样。
洛书赶紧轻轻推开阿雁,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两下琴弦,想要将话题转回到曲子上,状似无意地说:“先前未能听得尽兴,我是否能够再听阿雁弹一遍那首曲子。”
“不怕哥哥见笑,这是我自己谱写出来的。但尚未完善,等我完善之后,再弹奏给哥哥听,可好?”
“好。”洛书曲起手指,轻轻剐蹭了一下阿雁高挺的鼻梁,笑着夸赞道,“我们家小阿雁可真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诗酒,可谓样样精通。”
“那哥哥可真是谬赞了,我不过只是学了点皮毛罢了。只是目前为止,我还没什么灵感,”阿雁看着洛书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期许,“阿岁哥哥说他们皇城有位很厉害的琴师,还说可以带我去找那位琴师指点一二,哥哥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洛书轻轻地摸了摸阿雁的头,语气很是温柔地回答道:“好。”
然后阿雁以夜深露重为由,让洛书留宿下来。待洛书快要就寝之时,阿雁抱着小枕头来到他的房间,以怕冷为由想与他睡在一起。
洛书无奈地应允了他的请求,两人同榻而眠。
【作者有话说】
改过一遍了,凑合着看吧。
第0047章 (重修版)
待江岁处理完手头事务后,三人启程前往祝桑国皇城。
祝桑国在神明尚未现世前便已存在,是中原大地上历史最为悠久的一个国度,也是所有国度里疆土面积最大的一个。整个国度地大物博、繁荣昌盛,历代国君任人唯贤、以民为本,所有百姓安居乐业、民康物阜。
江岁在飞升成神之前,乃是祝桑国第五十一任国君最喜爱的一位皇子。他出生之时天降异象,五爪金龙盘旋于长空,彩凤绕梁三日才离去,国师认为此乃祥瑞之兆,断定此皇子将来必有仙缘。他自小又天赋极高,无论学什么都得心应手,文韬武略皆不在话下。
江岁十九岁那年,江南因长久的水患之灾而闹起了瘟疫,他主动请缨前往江南处理水患与瘟疫。在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自己的血液竟有疗愈瘟疫的奇效,便将自己的血液混入粥食之中,分发给江南的所有百姓。
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彻底消除了这场瘟疫。万民同悲为其祈愿,江岁功德圆满飞升成神。
每年十二月上旬,祝桑国都会举办一场十日之久的冬日祭典。每年的这段时间,江岁都会抽出时间,回到祝桑国为自己的国民降下福祉。
冬日祭典除去祭祖拜神之外,还有很多丰富有趣的内容。比如,华灯宴会可观赏星罗棋布的璀璨灯火,梨园雅宴有阿雁十分喜爱的戏曲表演,风情盛宴上有许多美味的水陆之珍,以及许多有趣的民间小游戏。
此行前往祝桑国皇城,正好能带着阿雁去好好的游玩一趟。
因为阿雁想要去请教琴师的缘故,三人在冬日祭典正式开始的前两天,就抵达了祝桑国的皇城。
江岁所引荐的这位琴师,并非是宫廷御用琴师,而是春风不尽楼的楼主。春风不尽楼是祝桑国皇城内最大的酒楼,共修建了五层楼之高,一二楼可供食客享尽天下珍馐美馔,三四楼可供文人墨客在此把酒言欢,五楼则是春风不尽楼楼主乔思衡自己的居所。
不过,乔思衡却也只是春风不尽楼的楼主,而多元化酒楼背后真正的老板实则是水神江岁。江岁从外边捡回了六尺之孤的乔思衡,似若金屋藏娇般的养在自己的别院里,在其及冠之年为他开了这春风不尽楼,还特意交代现任国君不可为难乔思衡。
十五年前的一个盛夏,有北国冰雪城之美称的亓雪国突发洪涝,波浪滔天的猛水如倾盆霹雳溃坝决堤,接连淹没了三四座城池。江岁受命前往亓雪国治理洪涝,在洪水席卷的最后一座城池里,从波涛汹涌的洪水中救起了被其爹娘用衣物绑在断木上的乔思衡。
“神仙哥哥,我没有家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浑身湿漉漉的乔思衡蜷缩在江岁脚边,葱白细嫩的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袖角,一双悲凉却又满怀希望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江岁念其可怜,便将乔思衡带回了自己在昆仑外的别院。由于神明不能同凡人有太多尘缘纠葛,江岁并未将乔思衡的存在说与他人听。
乔思衡出身自声名显赫的书香世家,从小耳濡目染的是诗词歌赋与琴棋书画,举止谈吐都十分的端庄大方且温文儒雅。江岁十分喜爱这个面如傅粉且气质不俗的小孩,任其想要什么都会尽可能去满足他的需求,并且悉心教导其诗词歌赋与琴棋书画。
于是乎,这救命恩人便成了授业先生。青出于蓝总是能胜于蓝,江岁这个半吊子先生教出来的小孩,竟在及冠之后成了名动天下的琴师。乔思衡弹奏之曲如高山流水、似天籁之音,江岁会时常回到春风不尽楼借此舒缓身心。
近几年因为珈蓝派其手下四处作祟的缘故,洛书需奔赴神州各地收拾珈蓝留下的烂摊子,深受其信赖的江岁便要时常守在昆仑留意阿雁的安危。这一年到头琐事缠身,江岁与乔思衡基本就只有在冬日祭典期间能见得上面。
往常江岁都是赶在冬日祭典的前一天回到祝桑国皇城,同乔思衡相聚于朔洇湖画舫上听曲烹酒。这次因阿雁的缘故提前一天赶回,江岁想着恰好能给乔思衡一个惊喜,却没成想竟正巧扑了个空。
今日宫内要大摆筵席招待外来使臣,可那宫廷御用琴师不知怎的突然闹起了恶疾,卧病在榻无法前往宫宴鸣奏乐章。太子江念听闻番邦公主对乔思衡青睐有加,一大早便带着珍贵的礼品亲自前来春风不尽楼,诚邀乔思衡前去宫廷为宫宴鸣奏乐章。
乔思衡念及祝桑国皇室同江岁之间的关系,恰巧江念又同江岁长得有几分相似,他便应允了这尊贵的皇室太子无比诚意的邀约。
听店小二说,乔思衡要到了戌时才会回来。
这一时半会儿也见不上想见的人,作为前祝桑国皇子的江岁当起了东道主,带着洛书和阿雁去逛皇城内最大最热闹的集市。这集市占据了太平街南头的整条兰亭雨巷,皇城的百姓便以兰亭雨巷为这集市命了名。
这兰亭雨巷内有家十分出名的驴肉卷饼,江岁每次来都会买几份带回昆仑给阿雁吃。尽管用术法能保证驴肉卷饼不变冷变味,可这“跋山涉水”后的驴肉卷饼终归比不得新鲜热乎的好吃。况且阿雁每次都会把卷饼留给洛书,故而总是念叨着想要江岁多带几份。
既然这次喜爱驴肉卷饼的阿雁本人来了兰亭雨巷,江岁自然是会带着他去摊贩那儿买新鲜热乎的。
当他们排在驴肉卷饼摊前长长的队伍后边时,突然出现了两个喝得酩酊大醉的西域人,把生得粉雕玉琢的阿雁错当成了漂亮姑娘,打算当街上演一出“强抢民女”的大戏。
阿雁这个身高八尺且能拔山超海的未来战神,又怎会让这俩站都站不稳的西域大汉得逞,直接给他们一人来了一脚。由于阿雁顾及这俩只是“弱不禁风”的凡人,脚上使的劲儿只够踩死一只蚂蚁。
那俩不识好歹的大汉刚被踹倒在地,就又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色眼迷离地看着眼前如天上谪仙的阿雁,挤着油腻的五官笑得一脸猥琐:“嘿嘿嘿,这位美腻滴小娘子,可真是辣得很呀。”
“哥哥,我害怕……”阿雁快速闪到洛书身后,双手虚握着洛书的肩头,温热细嫩的脸颊贴在洛书的脖颈间,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竟蓄起了泪水,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略微带着哭腔,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洛书哪能见得阿雁受委屈,心里不禁泛起阵阵心疼之意。他的右手就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一般,轻柔地摩挲着阿雁的脸颊,温声细语地安慰着阿雁:“别害怕,有哥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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