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伴洗完饭盒,曲藿将两个干干净净的饭盒擦干水叠在一起。
“又不在?”问萦诧异,好心劝道,“我会帮你留笔记的,但是有些课还是要自己听。”
“家里有事。”
曲藿说得轻飘,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你的奶奶又生病了?”
“不是。”
曲藿没遮掩:“早上没回我消息,我怕她风湿病犯了,不小心在哪里摔着。”
比较昨天晚上刚下过雨。
问萦的心中五味杂陈。
提起曲藿的家,他又想到了霍家。
占据连绵山脉的庄园,一望无际的花田,社会地位极高的父母,毕恭毕敬的管家.......
这些本来都是由曲藿和霍爵月共享的。
可现在霍爵月挥金如土,曲藿却缩在间逼仄的小屋里,拮据到连去菜场都要货比三家。
“你的奶奶,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他认真地看着曲藿。
“是。”
曲藿的话依旧不多,但答得从容。
“我没有父母,是她捡到我,并抚养我长大。”
问萦愣了下。
其实如果没有剧透,他不会知道曲藿的家庭环境。
他没想到曲藿会直白地把他的身世讲给他,这分明是书里埋在曲藿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所以在曲藿看来,他承担得起这份信任。
问萦心底没来由地有些惶恐。
“如果你原来的家庭很好,你还会回去吗?”
这个问题有些残忍,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问。
而问萦清楚,曲藿一定会给他答案。
一个他预料之中的答案。
曲藿没有犹豫。
“我不会去认他们。”
这就是预料之中的答案。
回应曲藿的是一阵沉默。
问萦很讨厌这种让他来改写他人命运的时候。
命运总是这样,给出两个看似显而易见的岔路,但实际上背后的抉择却没那么轻易。
他怕自己选错一条路,告诉错曲藿一个消息,就让曲藿迈入两难、后悔,甚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像书里一样,简介中说曲藿回到了霍家,却下场并不好。
他成了陪衬————霍爵月爱情的陪衬。
曲藿认真地看着失神的问萦。
“问萦,你知道些什么。”
他的话一出,问萦背后瞬间起了层薄汗。
曲藿实在太敏锐了,他开个头,曲藿就能猜到结尾。
他身上有种近乎野兽的直觉,又有聪明人该有的判断力。
下一秒,曲藿的话让问萦如释重负。
他轻声道。
“但可以不用告诉我。”
“......好。”
问萦有时候觉得曲藿很难猜,又有时候觉得他很好懂。
因为他既聪明,又认死理。
和某些犬科动物一样。
他暗自腹诽。
曲藿临走前,“顺路”帮嗓子干哑的问萦打了杯热水。
“注意休息。”曲藿拎起书包。
“你......其实不用想太多,放松些吧。”
问萦终究没有说什么富可敌国的霍家,什么满山遍野的玛格丽特花田,什么其实还健在的父母。
他想曲藿暂时还不需要。
第二天,他从曲藿那得到了曲奶奶身体无碍的好消息。
而曲藿带的盒饭里面,番茄炒蛋罕见地缺席。
盯着饭盒里的新菜,问萦心中五味杂陈。
好像有什么越来越乱。
他和曲藿都知道,但他说不清。
因为拿了全校第一,论坛里关于问萦的帖子又多了起来。
学生们对学霸总是向往,多数帖子单纯只是好奇这个神秘的漂亮少年,并没什么抹黑的意思。
至于些“求8转校生有没有男友,我可0可1”、“转校生和校霸挺配的,和学霸也很配”、“转校生和理查德站在一起像金吉拉和大金毛”这类的评论,问萦就假装没看见。
谈恋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一定没有。
霍爵月很少再缠着他,但理查德和司皓星串班的次数越来越多。
不知道是不是问萦的错觉,司皓星口误喊他“公主”的次数比之前要多。
但都被他瞪了回去。
所幸理查德并不会拿这个词打趣。
“公主是个很好的称呼。”小老外十分认真。
“所有人都喜欢公主,说明你很cute,也值得别人喜欢!”
要是其他人说这话难免有别的意思,但理查德的表情总是清澈又愚蠢。
问萦板着脸说两句,这事就轻飘飘揭走。
还算相安无事的一周过去了。
问萦没有去过天台,无论是顾溪澈还是霍爵月,都没来问过他的性别。
掉马的剧情看起来是暂时瞒住,可一年一次的运动会避无可避。
看着贴在班级门口的运动会报名贴士,问萦眼花缭乱。
什么跑步、跳高、投掷都是正常项目,马术、象棋、射击已经有点离谱......
所以这个品酒和茶道是什么玩意???
未免太上流了点。
“我要投标枪,因为掷铁饼的man,很酷!”
提起运动会,理查德的眼睛都在发亮。
“可铁饼和标枪有什么关系?”
看着理查德一脸恍然大悟,问萦哭笑不得:“或许你可以报铅球,听起来和铁饼还像一点。”
“我就不报名了,还得在底下写加油稿。”
顾溪澈弱弱道:“但是集体拔河,我还是会参加。”
“为什么没有占卜......”
司皓星捏着塔罗牌,幽怨地看着报名表,收获了三人无奈的视线。
运动会又不是玄学大赛!
霍爵月远远看着他们,却没加入讨论。
问萦还是这么受欢迎。
到最后,他只是酸溜溜地转过头。
“你打算报什么项目?”
午饭时间,曲藿问问萦。
“没想好。”问萦托着腮抱怨,“反正我不会去跑步。”
在书里面,问樱樱就是报了四百米。
结果她跑完上气不接下气去换衣服,恰好就在更衣室偶遇“四少”。
这种剧情过于恐怖,问萦不会报容易出汗的任何剧烈运动。
“跑步里面......还有什么八千米。”他敲了敲报名表,“真的有人报?”
八千米长跑简直是现代酷刑,跑完不丢半条命也得横着出去。
他还想往下说,眼角余光瞄到后门处有人影。
又是他。
问萦心中烦躁。
总是莫名其妙藏那个地方,瞎子都知道那是霍爵月。
偷听别人讲话是很没礼貌的行为。
笔在指尖转了个圈,问萦心生一计。
“不过其实八千米也挺好玩。”问萦收回视线,恶劣地开口,“能跑完的人一定很厉害,反正我是跑不完。”
曲藿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帮腔:“的确。”
听到有用消息,后门处的霍爵月若有所思地走了。
原来小东西喜欢能跑八千米的!
确认霍爵月离开,问萦立刻变了脸色。
他轻哼一声:“傻子才去跑八千米。”
八千米的名额一般都没人占,各个班都是到最后拉几个壮丁抽签决定。
让霍爵月去,其他同学就不用受罪了。
“的确。”
看着粉发少年狡黠模样,曲藿唇角微勾。
吃饭吃到一半,分心看报名表的问萦终于选好了心仪的项目。
“我打算报射击。”
他回答了曲藿刚才的问题。
不光是因为射击省力,更是因为他的射击成绩比在军部进修多年的皇兄还好。
而且他的身份是从外国回来的少爷,会用枪也不会让人意外。
既然要比,他就不会屈居人后。
“好,我到时候一定会去看。”
眼见曲藿认真,刚刚还挺自信的问萦反倒心底有点发虚。
“......你要是有空再说。”
他大半年没碰过枪了,万一赢不了 ,岂不是会丢人。
而且射击比赛其实不是重点。
思及此处,不想看血案的问萦心头警铃大作。
血案才是重点!
“最近真的没有麻烦找上你吗?”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问的利落了许多,还带了几分咄咄逼人。
“没有。”
和之前不同,这次曲藿犹豫了片刻。
反应迟缓,语气没底,态度不明。
说谎。
问萦抿了抿唇,毫不留情在心里给曲藿下了判决书。
“真没有?”他眯起眼。
曲藿的眼神躲闪了一瞬,迎上他的目光:“嗯。”
问萦的嘴角垮下。
好心帮曲藿,结果曲藿有事遮遮掩掩。
他有点生气了。
如果曲藿继续这样,他也不会再管曲藿。
原本和谐的气氛变得僵硬,问萦慢吞吞地吃着饭,像是赌气一样低着头。
曲藿则没了胃口,一直都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有些小事。”
眼见问萦碗里的饭要见底,曲藿低着头,像是知错就改的大狗。
“怎么回事?”
问萦压住差点要上扬的嘴角:“你说。”
“之前和有些人的私人恩怨,我能解决。”
提起“私人恩怨”,曲藿有些抗拒,没再继续说。
“现在对方要来找你?”
见他这副模样,问萦也懒得盘问,干脆利落地顺着他的话往下。
曲藿住的那片地方乱得很,居民里头鱼龙混杂,起大大小小的摩擦都是常事。
反正“私人恩怨”,八成也就是点小事引起的,应该不是曲藿的错。
“差不多。”
问萦思忖片刻:“你奶奶不会有事吧?”
“不会,她最近不出门。”
“那运动会前后几天,你都和我一起待在人群里。”
问萦松了口气,叮嘱道:“遇到事及时报警,千万别和人打起来,尤其是不要一打多。”
“好。”
曲藿情绪有些低落,但应得很快。
问萦对他后面的态度很满意。
只要曲藿配合他,他一周后就不用看血人了。
要是能顺便把那群“私人恩怨”揪出来永绝后患,自然更好。
随着运动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学校的气氛愈发火热。
二年(1)班的大名单上,霍爵月的名字孑然一身挂在“8000米”后面。
此时的霍爵月,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所有人都在夸赞霍爵月大义————他让班里的其他学生避免了被抽中跑八千米的尴尬。
“本少爷出手,自然不在话下!”
霍爵月被夸得鼻子翘上了天,眼睛却黏在问萦的名字上。
射击?
小东西这么柔弱,居然会射击吗?
持怀疑态度的不止是霍爵月。
就“问萦到底会不会射击”这件事,甚至被闲得无聊的学生在论坛盖了个帖子。
{——*明樱逆乐园*灌水氵|o(╯□╰)o辣个转校生真的会射击吗?——}
{0l:rt,转校生瞧着明明是擅长跳高跳远跑步的类型吧,感觉他都不会拿枪。}
{1l:人不可貌相呀,说不定头发越粉打人越狠呢?}
{2l:ls别吓偶,偶们学校射击比赛用的是靶子不是活人啊摔!反正他会不会到时候就知道了 }
{3l:赌一张月考数学试卷,转校生不会。}
{4l:不要虾米东西都拿出来乱赌,谁想要数学试卷————我赌一张英语试卷嘿嘿。}
......
顾溪澈看着论坛里的帖子,再看向气定神闲的问萦。
他心里也没底。
离运动会还有三天,不少学生都借口训练翘课去操场,可问萦依旧该干嘛干嘛。
他每天最剧烈的运动就是和曲藿一起去洗饭盒,比平常瞧着运动量还少。
问萦自己可能不在意成绩,但他已经不知不觉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顾溪澈很担心他打不好,会被有些学生在背地里嘲讽。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你不去训练吗?”
他小声问埋头写试卷的少年。
“训练?”
问萦抬起头来,满脸茫然。
“我不用训练。”
他前天已经去试过学校射击用枪的手感,确认自己能够驾驭。
再去训练不光引人注意,而且影响他学习。
“其实有时候也可以劳逸结合。”
看着问萦旁边堆积如山的卷子,自己就是个卷王的顾溪澈都有些忍不住了。
因为懒得动,问萦把所有时间用在了学习上。
“我明白了。”
问萦盯着他手里的教辅书,打趣道:“看来顾学霸是要背着我偷偷学习,把我赶下去。”
他和顾溪澈已经算是比较要好的朋友,顾溪澈不但没有局促或生气,反倒是表情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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