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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有兔(古代架空)——橙子雨

时间:2024-12-31 09:50:16  作者:橙子雨
  “燕子也就罢了,”燕止眯起眼歪头瞧他,“兔子是哪里像?”
  慕广寒鼓着腮喝汤,默默脸一热,他一直都没好意思说自己私底下把人家当大兔子这件事。只小声道:“你、不是好几次化名,都说叫,顾野兔。那不就是兔子……”
  燕王莞尔。
  待他吃得差不多了,燕王才又缓缓道:“馋馋下午时飞回来了,带回了你托何常祺在东泽寻的,卫留夷藏下的碎片。”
  “待会儿碎片中记忆,我陪你一起去看。”
  “想来,近日天火、雾瘴异象,都与那时姜郁时的阵法脱不了干系。只望能在乌恒侯的记忆中,寻到国师阴谋算计,知晓他刻意加速了天裂的真正目的才好。”
  慕广寒吃好了,汤底都喝的不剩。
  燕止垂眸浅笑,一把将他扛起。
  “……”
  “阿寒,不怕。”他道,“他既能加速灭世,我们未必不能找到相对的阵法来减缓灾祸。”
  “说不定,直接找到什么办法彻底修复月相,你也不必再去献祭补天了。”
  “……”
  “总之,有我在。”
  “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况我这人一向运气不错,总能逢凶化吉,绝处逢生。你同我一起,有我护着,以后再不必一人心忧。”
  “……”
  “……”
  慕广寒伏在他肩上,没有吱声。
  夜风吹过。他掉了两颗眼泪。其实就两颗,也不是难过。他也不知为什么。
  可能只是突然大婚之前那段日子,燕王在西凉待嫁,而他在洛州等时其实也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
  那时的他,一直在偷偷地想,他们婚后的日子,究竟会是怎样的呢?
  会有他想要的那些吗?
  那些普普通通的人间烟火,互相弄点好吃的、好玩的,同床共枕,有事一同商量解决。一起看四时变化、旭日初升、长空如洗、晚霞遍天、繁星皓月。
  有风灯,有幽兰香,有拥抱和宽慰,有奶汤小黄鱼。
  即如此刻。
  他想要的人间烟火,是不是,其实都已经在这里了。
  “燕止……”
  “我这次,是打算一五一十找你商量,没再想要瞒着。”
  “嗯,我知道。”
  “燕止。”
  “嗯?”
  “有你在的尘世,我会努力活得久一点。”
  “我舍不得。”
  “……”
  有人只轻轻“嗯”了一声。
  直到一路穿过长廊、走进宅院,把他扔在柔软床上。慕广寒的眼睛被温热的掌心捂住,随即有人压住他,低头下来,一口……咬住了他温热的颈侧。
  慕广寒的心则似乎被他轻轻一咬,给咬碎了。
  他垂眸,任他为所欲为。他知道燕止肯定是想起他以前种种可恶、没心没肺才要咬他。
  也是啊,以前那么坏。
  跑掉那么多次,舍得那么多次。如今才肯说舍不得。
  “燕止,我,其实……”
  然而低哑的声音,被含住了喉结,一时失语。
  他真的不是事到如今才知道舍不得。
  他当年,也舍不得。
  无论是离开簌城时,北幽分别时,还是后来的皇城之下,洛水河边。
  他一直一直,从来都舍不得。
  所以……
  指尖流过燕止银白发丝,咬噬经过几轮,终于也逐渐变成了一啄一啄的亲吻。慕广寒酥酥麻麻,恍惚想着,若真上天无情,那至少。
  至少短暂的时光里,他得给燕止更多。
  要给他特别多。
  那场幻梦雨夜,有人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他的全部。
  那他也就只能,把一切交给他。
  过往、未来,此生全都,再无隐藏。
  明明有人曾经想要什么,向来直接而纯粹。那个人是战无不胜的西凉王,却要在他这里循序渐进、处处迂回,简直是太过委屈了。他心疼回吻着兔头,身下绣着金色双囍的床褥红浪翻滚,有人皮肤热得像烧红的铁。
  心很软,像是要化掉一般。可皮肤接触的地方,却又像是四肢百骸生出千万道细小的利刺,那些刺从全身皮肤入侵,扎着他的每一寸肌骨。丝丝入肉,落骨生根。
  然后突然间,他有一种错觉。
  似乎自己的心里,重新长出了什么。有什么曾经存在过,后来又空掉的东西,再度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那一刻,他好像找回了年少时最本初的自己。
  他曾嫌弃那人脆弱,可笑,傻傻容易被骗。在心里造了一座暗无天日的监牢,把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如今,他又出来了。因为只有他懂,把一颗心毫无保留的交给另一个人的办法。
 
 
第107章 
  隔日清早,洛州侯府。
  回溯记忆的“往昔之阵”,亦算是寻凡术法,因而同样不受大夏仙法凋零的压制。
  慕广寒只在事前对众人道:“诸位悉知,此术法还原景象,皆是由两位逝者从国师姜郁时处所获记忆碎片。”
  “记忆幻梦,皆为虚妄。待会阵中所见之人、所历之事,皆无可能伤及诸位本身。”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不适,只需心定神凝,默念一句‘醉解兰舟去’,便可从记忆中安然抽身。”
  随慕广寒一起进入往昔之阵的,除了燕止,还有纪散宜、邵霄凌、李钩铃、赵红药等数位今早刚好人在城中的友人。
  原本荀青尾与洛南栀亦应在此。
  然而上午时分,洛南栀忽说有事与小狐狸商量,两人便双双出去了,至今未归。
  “不等他们了。”
  时辰已到,慕广寒闭目凝神,启动法阵。霎时间月华流转,弥漫整个大厅。而随着法阵溢散,那月色也化作无形的屏障将厅中众人悉数笼罩。同时点点明亮亦从黑光磷火中凝出,将整个法阵覆盖……
  周围场景骤然变幻。
  众人虽都仍坐于侯府大厅,但眼前厅内桌椅陈设却次第淡去。排山倒海的灯火重影之中,另一幅场景画卷徐徐展开。
  一座朱红的神殿。
  无尽的肃穆长廊,墙壁幽幽点着长明灯。
  那长廊的建筑制式明显与大夏截然不同。在大夏,南越北幽房屋庙宇以木质为主,东泽多喜竹藤,而西凉则用白石。可眼前神殿的内墙,却是由朱红如血的透亮宝石砌成。窗子的形状也是匪夷所思的细长,尖锐的窗棱上更饰有未曾见过的花枝藤蔓,窗中装饰着琉璃,透下五颜六色的光,如梦似幻。
  再一细看,红色的石柱、石壁上,还都密密麻麻刻满了竹节文字,于黑夜之中幽幽闪光。
  “……”
  众人面面相觑。
  邵霄凌:“这里……不是大夏?”
  李钩铃:“莫非,这便是纪高人所言的,另一个寰宇的人间界?”
  “噫!”赵红药摸了摸墙壁,竟能触到实体。那红色宝石看似坚硬,到手却瞬间将她的手染上了一片鲜红血腥,她一下就炸了:“什么鬼东西啊?!”
  纪散宜沉思片刻,缓缓道:“那多半,是凝结的血水。”
  “血水?”赵红药听得头皮发麻。
  “血做宫墙,赤红如焰……”纪散宜道,“此间,应是‘人间界’南怀国无疑。我曾听闻,南怀国有一任君王被害含冤,死后魂魄不散,化作血宫殿。”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一阵流光激荡。
  只见血殿地宫深处,满地焦黑、断壁残垣,火光血水交织。一名华服女子青丝散乱,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眼中尽是绝望。
  在她面前,数百道黑色血藤如同盛开利刃,向她疯狂袭来,女子仓皇间升起一道水晶屏障,才堪堪避开。黑蛇般的藤狠狠撞击在屏障之上,火花四溅、爆鸣穿耳,女子被震得口吐鲜血,眼里饱含怒泪:“白墨修,你如此狠毒,竟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亲生骨肉?”
  冷漠而嘲讽的声音,在神殿深处响起。
  操纵藤蔓攻击女子的是一名白衣男子。虽外表俊朗、衣着华贵。那双眼神却深沉幽暗,沉着波涛汹涌的戾气。
  他抬手一挥,黑色血藤再次向女子发起猛烈的攻击:“我的亲生骨肉?哼,不过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罢了。全因你无用,生出的这等受诅咒的东西,那张脸真是令人作呕!”
  月影透过天井的缝隙,照亮女子怀中男孩的脸。
  慕广寒瞳孔微震。只见那男孩脸上、脖颈处,竟和他一样遍布着层层狰狞的疤痕,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触目惊心。
  女子含泪,怒极反笑,“呵……人尽皆知,我是怀蕖公主,南怀王独女,母后更是天子帝姬金枝玉叶!世间再无他人,有比我更纯净、更高贵的血脉。我儿本该承天之佑,拥有无上资质、容华!!!”
  “是你!血脉低贱,心思恶毒。受天道降罚,才玷污了我们的孩子!”
  怀渠公主说着,泪水潸然而下。
  怀中孩子虽年幼懵懂,也早惊恐得满脸泪痕。公主白皙染血的柔夷拥抚着孩子,泪水滑落在他小脸的疤痕上。
  “别怕,我可怜的宝贝。”
  “不是你的错,都怪娘亲当年瞎了眼,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骗子捡回家,同情他、照顾他……又不顾父王母后的反对执意下嫁。又为他生儿育女,辅佐他建立功业、登上王位!”
  “却不想,他从一开始接近我,便只为我南怀公主的权势地位。却从未真心相待,将我当成爱人、妻子……”
  说到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怀曦,你若长大,一定记得娘亲的话。这世上,坏人太多……莫像娘亲一样愚蠢,害了母后父王,又害了自己一生,更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娘亲就不该生你。”
  “哭够了吗?”
  白墨修手中一道黑色邪光冲天飞起,化作尖锐的藤尖利刃穿透了屏障。他就这么阴森森提着燃烧黑焰的武器,一步步向女人走去。
  ……
  赵红药下意识想要冲上前。
  可男人的幻影,就只是轻飘飘在他眼前穿身而过。
  虚幻中,怀蕖公主强忍悲痛吞下泪水,樱唇紧咬再次调动力量。一面防御法阵在眼前再度升起,而男人手中黑色利刃亦瞬间长开,化作成百上千道怪藤刺突凌空,猛烈攻击着脆弱不堪的防御阵。
  碎裂之声刺耳作响,两边灵流互撞、焰电大作。顷刻防御阵已在破碎边缘。
  怀蕖公主抱紧怀中孩子,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怀曦,娘亲撑不住了,娘亲要把最后的力量……最后的守护……全给你……”
  “你一定要……活下去。”
  大量鲜血从怀蕖公主的七窍流出,她用指尖捏凝出一只金色的小锁,轻轻一点,和着血水,落在怀中男孩的脑上、额上。
  纪散宜:“献心守魂咒。”
  “是我们寰宇里,高阶神仙、妖魔,和人间界王族才能使用的特殊守护咒。危亡之时,施咒者自愿献祭灵魂,与仇人同归于尽,同时将剩余的生命之火回向给所爱之人,以魂魄之力守护其一生的咒语。”
  “只是……”
  纪散宜皱眉沉吟。
  只是,若他没有记错,这位怀蕖公主最后用尽力量,也没有成功将她这位夫君置于死地。
  因为后来,纪散宜还曾见过这个白墨修几次。
  “他是人间界王族,我是妖明界魔君。彼时两界会盟,我曾与此人打过照面。当时只听闻他是某国公主夫婿,与公主有一子后继位成王,后来妻子病死……”
  却无人知晓,那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
  记忆结束,画面如潮水般褪去,回到一片黑暗。
  赵红药疑惑:“但,咱们看的,不该是国师姜郁时的过往吗?为什么却是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
  甚至都不是他们寰宇发生的事情了。
  “莫非,那个叫怀曦的男孩他,就是姜郁时么?”
  但赵红药毕竟见过姜郁时,那怀曦的容貌,就算去除那一脸疤痕,也实在与国师半点都对不上。
  “唔,算了。继续往下看,应该能有分晓。”
  很快。
  片刻黑暗之后,又有一段记忆被唤醒。
  满月之夜,皎洁月光,却仍难驱散浓重阴霾。
  “救我,救救我……好疼……”
  满是鲜血的祭坛之上,脸带疤痕的男孩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他肚子被剖开,肠子流了出来,鲜血涌满耳鼻,整个身体濒死一般剧烈地打着寒噤。
  而祭坛旁边的王座上,则坐着一脸阴冷的南怀王白墨修。
  短短几年,此人再不似之前丰神俊朗,反而消瘦不少。脸色发黑、憔悴如枯木。
  纪散宜皱眉:“想必,是献心守魂咒咒力强大,南怀王虽中咒未死,但也被重伤内里,苟延残喘罢了。”
  说着,就见南怀王抬手。男孩鲜血染红的身下,祭坛上巨大的黑色的法阵发出点点血色红光。点点红色光华,随着男孩绝望的惨叫,从他身体中被提取、生腾,凝结成红色的血珠落入白墨修手中,随即被他表情狰狞地一口吞下!
  一时间,白墨修整个身体扭曲癫狂,如同犯了癔症恶瘾一样贪婪吞嚼着那血珠,表情陶醉像是品尝着什么山珍美味。
  而随那血珠不断被咽下,他枯木般的皮肤总算是少许充盈,似乎焕发了些许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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