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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有兔(古代架空)——橙子雨

时间:2024-12-31 09:50:16  作者:橙子雨
  此言一出,士兵们重新燃起干劲。
  队伍行军加快。队首,仪州侯樱祖骑于高头大马之上,旁有两位副官举着华盖,遮蔽烈日骄阳。
  樱祖是个身形矮小但气度威严的中年人,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里透着精光。
  今日之事,他已筹谋多年。就连仪州渗透在洛州各地的钉子细作,很多都已潜伏了五年、十年之久。
  如今,总算到了收割的日子。
  “洛州就要彻底完了。”
  “呵,呵呵……那邵氏小儿以为孤注一掷、偷摸北上,就能做最后的困兽之斗?殊不知一切早已在我算计之中!”
  “如今我三路大军围堵安城,洛州兵力匮乏,只能严防死守、闭城不出。”
  “而我早已在安城中安插好了内应。到时城门大开,二十万联军一拥而入,杀他十万残军片甲不留!”
  当然,这还只是他全盘计划的一小部分。
  等攻占了安城以后,他那两个蠢笨“盟友”随州侯与拓跋部族长,必抵不过洛州腹地大片土地的诱惑,争先恐后南下攻打。
  “到时,我们再坐镇安城之中,煽风点火,让他们鹬蚌相争。最后给他们一招黄雀在后。”
  什么盟友?
  笑话。
  乱世之中的盟友,不过是嘴边尚未吃下的鱼肉。一如当年他的“多年旧友”洛州侯邵子坚,都是用来或食或卖的!
  一切才刚刚开始。
  总有一天,他还要那个不可一世的年轻西凉王,也一样尝尝那做人垫脚石的悲惨滋味——
  “主公高见,谋划全局,属下佩服!”身边将领齐声附和。
  “自打天昌之战后,我仪州左右逢源、锐不可当,一切都是主公功劳!”
  “天下英雄,唯主公您!能跟随主公,真是我等之福!”
  樱祖心中得意,却故作淡然道:“你们也须知这乱世之中,刀剑无眼,命数有定。我亦只是看得清加之运气好……”
  话音未落。
  冷不防一支利箭,将整个华盖掀翻过去。
  ……
  山风簌簌,热浪扑面。
  乱世之中,百姓流离失所,许多落草为寇。仪州军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宵小贼寇胆大包天。
  抬眼望去,却只见湿热山雾之中,两边高山之上整装森严黑压压一片,竟似一支严整军队。
  伏兵?
  但是,怎么可能?
  漫天箭雨破空坠落时,大军根本不及反应。
  人声惨叫、马儿嘶鸣。
  樱祖大为震愕,待片刻后看清大旗更是不敢置信:“洛州军?但他们此刻难道不该是在、在去府清城的路上么?”
  按照道理,洛州军想要收复三城,需先夺府清。
  可翡翠谷这条路,却是蜿蜒曲折于安城到秀城之间。人尽皆知,秀城大营里还有他儿子樱庭带大军驻扎。洛州军这般深入翡翠谷乃是冒着被仪州大营巡逻哨兵发现、全军覆没的风险!
  可一切已不由得樱祖细想。
  一支利箭划过眼前,身边副官应声坠马。
  周遭,惨叫声,嘶鸣声。几轮箭雨如此之快,顷刻之间死伤无数。
  “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事到如今,再纠结对方何以兵行险着已毫无意义。仪州侯樱祖的脑海中,有一瞬想过赶紧撤离。
  此刻唯一正确的决定。
  他清楚知道,迟钝片刻便是成倍损失。
  可是。
  可是啊,安城就在眼前,剩余的大半洛州就在眼前!
  这本该是他仪州起势、逐鹿天下的第一步——
  筹谋多年,一切天衣无缝。耳边仍有新纳歌姬的温言软语:“此番是夺得天下的棋开一步,大人~再饮一杯。”
  本该如此!
  樱祖的心在懊恼和不甘之中剧烈跳动,恍惚中想起狩猎时遇到的狼王,为了贪欲踏进明显的陷阱。
  兽就是兽,可反观他此刻不也如是?
  整个洛州、整个南越,他的一世功业……就在眼前。赫赫功名的第一步,又怎会甫一开始就功亏一篑?
  到底是谁。
  洛州是谁指挥,用这毫无道理的打法乱了他的千秋大计?
  “樱祖大人,怎么办,呃啊——”
  下属慌乱的惨叫,将他拽回现实。
  一切思绪如梦幻泡影。待回过神时,已是三轮利箭之后,仪州兵死伤无数,山上众洛州将士也早已摩拳擦掌整装待发,只等月华城主一声令下。
  慕广寒却迟迟不抬手。
  又是一轮箭雨,再一轮。
  身边,两米高的壮汉钱奎憋得脸都快紫了:“城主!钱奎请求出战!”
  “十万洛州将士请求出战,为旧主报得血海深仇!”
  又是两轮箭矢。
  “城主!洛州全军请求出战!”
  “城主!!!!”
  慕广寒这才缓缓抬起眼来,缓缓举起缠着绷带的手,金色的半面具下,目光清明。
  "钱将军听令。前锋部队,准备迎敌。"
  谷中山呼响应,气势如虹。整个洛州军憋屈了大半年,等这一天都等太久了。
  钱奎拎起狼牙重锤:“老主人,阿奎来替您报仇了——!”
  邵霄凌:“父兄的遗志由我继承!”
  李钩铃:“我也去!”
  ……
  洛州大军倾巢而下。
  兵刃相接,喊杀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山谷。
  仪州军早已阵形大乱,此刻瞬间溃不成军。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已不知听谁指挥,一时东奔自状、自相踩踏。
  洛州军这边则是气势大盛,所向披靡。
  邵霄凌带着自己的五龙营意气风发,一马当先。
  为父报仇的日子到了。
  他挥舞着流星长斧,所到之处敌军粉身碎骨毫无还击之力,杀出一条血路直冲洛州侯樱祖而去!
  “樱祖老贼,纳命来!”
  【得月华城主者得天下。】
  犹记一个月前,洛南栀上马之前,再三叮嘱,【霄凌,若我未能及时回来,你一定替我好好招待城主。为洛州计,务必不惜代价将他留下。】
  邵霄凌听得耳朵起茧子:“好啦好啦,知你爱才,不过瞎说什么得天下,叔父若还在,定好好训斥你……”
  洛南栀微笑又无奈,看着他。
  那是邵霄凌此生第一次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他那“匡扶天子”战死沙场的“忠臣”父兄,其实都是藏着掖着的乱臣贼子。
  只是死得早了,盖棺定论,成了“为国捐躯”。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他以前总是有人护着,想的太少。如今仔细想想,乱世之中一方豪强,面对日薄西山的昏聩朝廷,能有几个愚忠到底?又有几个不想成就一番霸业、名垂青史?
  可至少他的父兄,一路光明正大,将洛州治理得富庶安宁、兵强马壮。
  洛州走的是一条稳稳当当靠民心向背徐徐图谋天下的阳谋大道,可这一切,全被樱祖这种卑鄙小人毁了。
  ……
  兵刃相接。
  邵霄凌的斧刃,那一刻距离樱祖的头颅不到半尺。
  他甚至清楚看到老贼眼里的震惊恐惧,却只差一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震开。
  樱祖身边一直有几名仪州骁勇猛将。其中右卫将军一把抢过樱祖,掩护他撤离。而左卫将军则拦住邵霄凌,重刀迎面劈下!
  呼啸的刃风堪堪划过颈侧,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武将,功夫不俗。
  邵霄凌提斧应战,斧刀交映火星蹦起。谁知那人竟会使双刀,另一刀以刁钻的角度冲着他的脖子狠狠抹来。
  那一瞬邵霄凌想了很多。
  走马灯的结果,却是脖子一紧,被人提着后襟狠狠往后扔去。
  楚丹樨:“滚,少碍事。”
  邵霄凌:“……”
  洛州少主摸着还在温暖跳动的颈侧庆幸劫后余生,同时又疯狂不服想骂人。
  那一下我自己也能躲开!!
  然而顷刻之间,他就又被人捉住了后颈。这次是李钩铃,一把将他丢给了从后面冲上来的钱奎。
  钱奎二话不说,又把他往身后扔。
  “少主,刀剑无眼。”
  这位花拳绣腿的少主,又不比当年久经沙场的老主人,还是独苗一颗。与其在这逞能,万一丢了命这篓子就捅破天了。
  邵霄凌吱哇乱叫:“我还能打,我能打!”
  钱奎:“您回山上,跟城主一起督战,快去。”
  邵霄凌含恨被退货,一路喃喃自我安慰:“我虽未能亲手诛杀樱祖,但龙爪军适才……也诛杀了许多仪州余孽。”
  叹息着回到山上。
  远远只见月华城主一身玄衣坐在青石之上,正和卫留夷……贴贴??
  邵霄凌当场热血冲脑。
  是可忍孰不可忍?怪不得钱奎一个劲让他回来,原来这两个人在背着他勾勾搭搭!
  “喂——!”他大吼。
  气死人了!他当年那样对你,就算你长的是丑了点,也不至于这么自卑不挑吧?能不能有点尊严,有点傲骨?
  哦,等等。
  他看错了,好像只是卫留夷单方面想要搂人家。
  正确来说,是卫留夷的手正偷偷在人背后肩上悬着,但并没敢落下去。并且被他一吼之后,马上恼羞成怒咬牙瞪他。
  如此波流暗涌,慕广寒全无觉察。
  他正抱着他家可爱的小侄子邵明月,沉迷战场教学。
  邵明月:“我懂了!敌军兵力虽是我洛州两倍,但合兵之前,各路人数其实不及我军。”
  “因此,我们只需赶在他们汇合之前,抓准一路进行奇袭,便有机会反败为胜。”
  “加之此处又是我洛州境地。我军熟悉地形,更可算准敌军路线,提前埋伏以逸待劳,像这般从山上万箭齐发,不费一兵一卒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慕广寒:“嗯,对。”
  “而剩下两路敌军,也可用此法逐一击破。是么?”
  慕广寒点头。
  侄子很争光,邵霄凌很得意。大摇大摆走过去挤开卫留夷挨着慕广寒盘腿坐下,“聪明吧?我家的!”
  随即伸出一只手,“夫君,我受伤了~嘶——疼,给治治!”
  手掌展开,虎口一道小小的裂痕。再不包扎马上就要自己好了。
  “夫君,真的疼……”
  慕广寒无奈,从袖中掏出一只牡丹纹样的小瓷瓶。
  卫留夷:“听闻仪州素来阴险,伤口指不定有毒,不如先挤点废血出来。”
  “???”
  “等。嗷嗷嗷嗷,疼——放手!放手!”
  邵霄凌气得差点被咬人。还能要点脸吗,这卫留夷真疯了不成?
  慕广寒:“……”
  古人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
  如今再看到这等“睦邻友好”的名场面,他都见怪不怪了——甚至觉得这回味儿不够,都没打起来。
  垂眸笑笑。
  其实,人生能偶尔有点这样的场面,也挺好。
  这样万一将来,他真要一个人孤零零死掉,好歹死前也能骗骗自己,他其实也有人抢过的。
  卫留夷会突然那般咬牙不忿,大概因为他刚才从怀里掏出的那瓶药,其实是乌恒千金难求的鹿韭愈创膏。
  卫留夷昨晚才送他的,非常贵重。
  昨晚,安城月下,卫留夷又被李钩铃叫出去训话了。
  什么“一百个叶锦棠都比不过一个穆寒,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话就连慕广寒都不是第一次听了。
  其实吧……
  虽然月华城主从不回头,但有时心里暗戳戳的,也难免会有一点点小小的奢望——
  就是他那些阴魂不散的前任里,要是偶尔也能有那么一两个,是因为真心有点喜欢他才回来找他,那就好了。
  可惜,都是后知后觉发现他很强很好用,才回头来找他。
  唉。
  算了。
  默默叹了口气,怀里邵明月再度抬起头:“可我还有一事不明。”
  他指着地图:“明明府清城同仪州挨着,秀城离随州更近,而池城与拓跋部比邻。可西凉王为何却将府清给了拓跋部,秀城给了仪州,而把池城给了随州?”
  这不全都南辕北辙了?
  慕广寒笑笑,摸了摸他聪明的小脑瓜。
  “是啊,燕止故意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你想啊,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各怀鬼胎,若是常常彼此接触,究竟是会睦邻友好、还是更容易滋生事端?”
  三座城这么刻意打乱一送,三方势力要运兵运粮,常常都要向对方借道。虽是名义上的盟军,可今天军队从你门口借道一下,明日粮草又再过一下。哪天遇到看城门的将士心情不好,都有可能从言语摩擦上升到械斗内讧。
  邵明月不解:“可西凉与他们……也是盟军啊?”
  燕王为何会希望盟友不和?
  “在燕止看来,那些人非但不是盟友,还是对西凉‘盟而不服、降而不归’的野心贼党,”慕广寒说到这,不着痕迹补充道,“毕竟,不是天下盟军都有如我们洛州与乌恒一般,多年情谊牢不可破。”
  邵明月这才觉察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
  还好月华城主不着痕迹替他圆了回来,但小小少主也不慌,马上抬起头来对卫留夷笑道:“那当然,我洛州经历天昌之痛,对卖友求荣者素来深恶痛绝,自不会如那西凉蛮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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