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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有兔(古代架空)——橙子雨

时间:2024-12-31 09:50:16  作者:橙子雨
  “……”
  慕广寒整个人都麻了。
  你倒是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撑面子归撑面子,倒是也不必演的如此过火!
  此时绝不止月华城主一人觉得演过了。
  被关着是商贾们,亦是从头到尾大受震撼。更别提那些在此临时兼任狱卒的何常祺手下精锐们所受冲击。
  就,说好的……心思深沉、杀人如麻、高冷无情、不可一世的西凉王呢?
  这位确定是真货?
  这若是说出去谁会信啊?燕王私底下竟是沉迷打情骂俏的昏君,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哟。
  ……
  回去路上,燕王的小风灯烧完了。
  淡淡月光,漆黑小巷。燕王:“小心脚下碎石。”
  慕广寒:“……”
  那一刻,他都毫不怀疑这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了。果然,又被抱起来了,这次是打横抱。
  不得不说,论知恩图报的服务态度与服务意识以及服务水平,燕王敢说第二,世上没人敢说第一。
  优秀的人干什么都优秀。
  一路挺长。
  慕广寒被人抱着无所事事,倒是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
  燕王为什么故意让那些商人一个个看到他们的“暧昧”。
  这其中,大概既有私心,亦有公用吧。
  私心是,从乌城那夜之后,这人对他这个“王佐之才”至今仍是三顾茅庐、努力争取、贼心不死、滴水穿石的态度,虽然屡遭他拒绝打压,始终锲而不舍,且无所不用其极。
  上一回还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一次直接无所畏惧、勇于献身。
  以西凉王的韧性,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太正常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昭告天下,别人才不敢抢。
  此举虽厚颜无耻,也算无可厚非。
  至于公用么……
  那就更厉害了。仔细想想,敌人那边最怕是什么?还真不是南越与西凉光明正大结盟。
  越是摆在台面上的关系,权利义务越是“理所当然”。
  既是盟友,你“该”帮我,我也“该”帮你。帮成了义务,而不帮就是开罪。这样的关系反而容易盛极而衰,被外人离间而分裂。
  反而他们这般,水火不容却又波流暗涌,暗地里暧昧的不明不白、若有似无的合谋勾搭,外人才尤其没有插足的余地。
  如此彻底想明白,慕广寒无话可说了。
  燕王自始至终,一切不和常理的拥抱贴贴,都有着无比完美的内在理由。
  而他,倒是也从头到尾照单全收,被伺候的舒舒服服。
  所以怎么又能怪别人演得过了?
  在燕王眼里,他的一言一行不都是鼓励吗?这不从头到尾都是两厢情愿的合作愉快、一丘之貉、近墨者黑、双双乐在其中吗!
  ……
  回了小院,时辰已过了午夜。
  慕广寒往床上一扑,开始犯懒。
  身后,大燕子手指将他发束轻轻挑散,动作温柔。他平常自己散发髻都会带得发丝扯痛的,燕王却不曾,柔得仿佛天边的云。
  随即又将他捞起来,外衣一件件脱掉。
  慕广寒依旧心安理得一动不动。想来好笑,他以往都都没有这般使唤过楚丹樨,为何对燕王就能这般作威作福、毫无羞愧?
  燕王伺候完,又猜到他口渴,沏了一杯淡茶来。
  慕广寒美滋滋喝完,恬不知耻:“再来一杯。”
  燕止:“换花茶可好?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慕广寒:“好。”
  燕王乖乖去倒了。
  待燕王端着一壶茉莉花茶回来,慕广寒的目光,却被床头几案上的图册吸引。
  他拿起来,展开,瞬间不困了。
  ……竟是地图。
  西凉全图。所有的山川、脉络、关隘、城镇。无比精细的描绘,分明极端浩大的工程。整个图全展开比慕广寒整个人还高,绝对是最精最全的西凉全图。
  “你这,还……真给啊?”
  虽然这图,确实是前几天他随口要的,但此刻真拿在手里,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那日,燕王有心,在他们的小院里拿木头给他搭了个秋千架子。
  他人生第一次有人给他造了秋千,很是新奇喜欢,嘴上却不依不饶:
  “你说我救你一命,又将救西凉于水火,燕王给的报答,就只有区区一个秋千架?”
  燕王闻言停下手,等他提条件。
  “至少为表诚意,拿点真金白银的东西来吧。”
  “真金白银的东西”,乱世之中无非兵就是粮,又或钱。
  然而问题是,洛州那边并用不到西凉的骑兵,也并不缺钱和粮。至于合约和誓言,谁都知道那玩意儿将来根本靠不住。
  “思来想去,真正算得诚意的,唯有……西凉全图了吧。”
  话虽如此,慕广寒并不真觉得燕王会给。
  因为真让他拿到图,整个西凉的攻略在他这边就单向透明了,将来一旦两边掰了,还不是想打就打、一马平川。
  傻子才会真给他图。
  傻子……
  所以他为什么会给??
  ……
  对面,燕王还在沏茶。
  月华城主:“恭喜燕王。”
  燕止手指微停,等他赐教。
  “今日那些商贾之中,少不得燕王最想要的那类……善于经营的‘内政之才’。”
  “比如路氏商会之主,就精通衡量计算。而司马家的,则擅长设计各种天工机巧。樱氏就更厉害,志存高远、心思缜密,加之家中粮食建筑船运几业业业开花。一人年纪轻轻便可管理偌大一族,可谓不世全才。”
  剩下的话,他就不说了。
  那些人,可谓是好用又好管的下属们的不二人选。聪明又会办事,家族有自带势力,又没有强悍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以燕王才华,足够全盘压制,君臣和谐从此即便征战沙场也无后顾之忧。
  按说有了他们,燕王以后,没有道理再盯着他。
  更再不必像以前一样不惜代价笼络他。
  道理怎么想都是这个道理。
  那边燕王那边听完了,却不曾做声,只继续沏茶。
  他沏一杯,慕广寒喝一杯。燕王想要起身再换茶,却被月华城主拽住了发梢的小白兔尾巴。
  他就那样,又不与他聊天,也不放他走,只自顾自玩他的小尾巴。
  十分的任性胡闹。
  “……”
  慕广寒其实,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样的回答。
  总不能是“是,我知那些人听话、好用,但西凉还是非你不可”。
  没这种道理的,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于是燕王继续沉默,慕广寒玩了一会儿小兔子。玩着玩着,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竟一路摸啊摸,摸上燕王手背。
  这很反常。
  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之前每一次,都是燕王先动手。
  西凉大兔子没距离感,而他自知丑陋,从来不敢未经允许占人便宜。
  这么想着,手指却不由自主,攀上了燕王指尖。
  冷不防,燕王竟躲了他一下。
  慕广寒:“???”
  这是什么反应?
  他万分迷惑。倒不是别的,只是清楚燕王和别人不同。哪怕从此以后用不着他了,也不至于过河拆桥那么快。
  不是他对燕王的兔品多有信心。
  而是对宿敌的头脑有信心。
  这么想着,他又去试着勾燕王手指,结果对方下意识又躲了一下。
  “????”
  一时间,一些阴影悄悄浮出水面。还好马上被驱散。
  不至于,燕王绝不至如此!
  慕广寒于是低头细看。微光烛火之下,燕王的兔爪似乎哪里看来有些不对劲,随即恍然大悟,一把抓起。
  “……”
  他的手指上有伤。
  很离谱,是烫伤和划伤。慕广寒迟疑:“之前剥栗子……弄的?”
  燕王沉吟了片刻,点头。
  难以置信。
  确实,谁都知道刚从火里出来的栗子皮很烫,壳也硬。
  但对方毕竟是燕王。
  但凡在战场上亲眼看过他耍着好几十斤重的卯辰戟,那一挑众人凶残到不像话的嚣张模样,都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因为区区剥个栗子把自己弄伤。
  不过话又说回来……
  哪怕心思深沉缜密,哪怕武艺冠绝天下。哪怕西凉百姓眼中他根本不是人,而是强悍无比、所向披靡的神明。
  既是血肉之躯,又如何不能受伤了?
  当然也会受伤。
  “……”
  慕广寒恍惚了片刻。
  他突然发现,好像,不只西凉百姓。
  还有其他很多人……燕王身边的亲随、部下、朋友,甚至他也一样,所有人都没有货真价实把这个人,当做一个实实在在在的人来看待。
  他是战神,是西凉王,是大兔子。
  唯独不是燕止。
  就仿佛……根本没有人在乎真实的“燕止”在想什么。
  更没有人在意,真正的燕止为什么从来不会喊痛。
  这已不是第一次。
  乌城花灯节那夜,他的脚也割伤了,却拖到快要溃烂了也不曾在意。更不要说这次的伤那么重,他也足足撑了一个月才求救。
  在那一个月里的每一天,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慕广寒心里一阵烦闷。乒乒乓乓一阵翻找药箱,捉过兔爪各种擦药:
  “你也是,剥到一半知道烫不剥了就是,怎么还死心眼?”
  “既然伤了,刚刚为何一直不说话?”
  “你看这都起泡了,别动,给你挑了!”
  “包好之后,三天手指不许沾水,尽量别拿东西。听到没有,真是的,但凡早点处理,都不至于弄成这样!”
  燕止:“……”
  慕广寒觑他:“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还笑,有什么可笑的?”
  燕王其实也不知有什么可笑。只觉得指尖药膏凉凉的,月华城主一直冲他嚷嚷又嫌弃,生动而聒噪。
  让他觉得趣味盎然。
  以至于等到回过神来时,月华城主已经在他怀中垂死挣扎、骂骂咧咧,牡丹花香的药膏抹得到处都是。
  “你、你放手,突然的发什么疯?快放手,要喘不过气了!”
  他于是又乖乖放开他。
  不顾被骂,依旧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慕广寒:“………………”
  太奇怪了这只兔子。
  他没好气捉过兔爪,继续上药:“我刚刚说的,你听见没有?”
  “以后再弄伤哪里,一定要至少跟身边的人说出来。撑着以后只会更难治,是给自己找麻烦!”
  你一天不说,所有人就多一天理所应当地继续当你是神明,觉得你无坚不摧,不会受伤。
  就永远没有人心疼你。
  “……”
  “我没有。”
  燕王一时间,忽然离他很近。慕广寒毕竟习惯了他的毫无距离感,并不理他,只垂眸继续替他将手指裹好。
  “我没有不说。”燕王道。
  “反倒是你,”他指尖轻抚,月华城主那常年放血的手腕,“从不肯说。”
  “……”
  “…………”
  慕广寒的手抖了一下,全天第二次想杀人。
  燕王有没有自己听听,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眼下又没人在身边看着,还演什么啊?更要命的是,他才把药箱收了,大兔子又把他抱住了。
  就和刚刚差点闷死他的拥抱差不多。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你本质是大活人,有人关心你也开心。倒是不必顺便行谋杀之事。
  哎。
 
 
第49章 
  那一夜,月华城主人在燕王怀里,久违地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
  梦中的种种场景,或是回到飘着淡淡幽兰香的陌阡城夜色下,或是回到各色美食香气四溢的夕阳枫藤的院落中。只是陪在身边的都并不是很多年前的故人,而换成了一只好大好大、两腮鼓鼓的白色绒毛大兔。
  以前,他更喜欢美人。
  可如今,看兔看久了,却比看人舒服。
  梦境的开始,他试探着摸兔毛。后来,则是直接一头扎进大兔软乎乎的怀里,再也不肯起来。
  兔毛像云朵一样柔软,抚慰着他身上的伤痕,很多回忆从此褪去。大兔子很暖,他就这么抱着大兔子入睡了。
  隔日一早醒来,余韵也留有丝丝的甜意。
  慕广寒:“……”
  哎,可见以前在月华城中读的海量史书,大抵都是真的。
  那些白纸黑字的前车之鉴,多少神机妙算的军师、挥斥方遒的大将,甘愿放弃自己的一番霸业,臣服于一个善于攻心的“主公”。那主公未必需有全才,却就是能蛊,轻松蛊得一堆能人志士前赴后继地尽忠至死、肝脑涂地。
  此时此刻,何其相似?
  慕广寒看书时总是旁观者清,明明很多场面都摆明了主公是在演,手下还是争先恐后真心喂狗,十分不值。
  可此刻,窗户漏下的熹微晨光中,他抬眼,能正好依稀看着眯眯眼大兔那诱人的、形状完美的唇。唇角微微的弧度,让他想起睡前,他所展露的难得一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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