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打败魔王,完成冒险,雾岛源司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是假的结局。
他歪歪头,同样打量着及川彻,目光落到及川彻手中的海报上。
及川彻一时之间无所适从,想把海报藏起来,却发现没有一个口袋装得下。
雾岛源司只是笑笑,道:“好久不见了,及川前辈,我来赔你了。”
*
居酒屋里,及川彻偏过头,不去看他。
花卷在排球部群里说雾岛源司来了,几乎排球部所有人都冒着大雪过来了,连入钿教练都来了,雾岛源司现在比及川彻有名多了。
即使在学生时代,及川彻才是所有人的中心,哪怕雾岛源司天赋卓绝,也只是及川彻跟在他后面的,被他事事护着的小孩。
雾岛源司硬生生把同学会开成了签名交流会,他其实仍是嘴很笨不太会说话,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会找话题,从不让雾岛源司的话掉在地上。
就连当初欺负过他的满川晴人都对雾岛源司敬爱有加。
五年的时光足够长,长到大家甚至忘了雾岛源司和及川彻曾经在排球部如此暧昧,黏得像胶水一样。
而现在他们,一个坐在这一头,另一个在那一头。
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异常。
大家都忙于和雾岛源司争相回忆自己和他的那一部分。
同学会暨雾岛源司见面会一直开到深夜,入钿教练最后想让雾岛源司和及川彻去青叶城西排球部给同学们讲讲课。
雾岛源司拒绝了,“我明天下午得回东京去,有比赛,恐怕得年底了,嗯,赶在春高前头。”
“也好。”入钿教练笑道,雾岛源司又接话道:“我这次是来看及川前辈的。”
雾岛源司的目光落到远处的及川彻的身上,让他也不得不直视他,及川彻坐立不安,觉得俩人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异常,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很正常。
“是啊,及川也是,好多年没回来了——欸,你们那时候关系特别好,我记得当时及川很照顾你——呵呵,这么多年,还记得对方的好。”
雾岛源司也笑了,似乎真的把过往的事情当个笑话,他的笑容让及川彻心里抽痛,于是他喝了一口酒,总算是有了勇气直视远处的雾岛源司。
他脱了大衣,里面黑色的毛衣勾勒出经过锻炼的身体,白皙的脸颊被居酒屋里的热气烘的酡红,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看谁都是怯生生的,从容和所有人交谈,被众人簇拥着的样子,好陌生。
及川彻闭上眼,眼前却出现他见的雾岛源司的最后一面,他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他握住他的手腕,感受着他逐渐遥远的心跳和生命的流逝。
*
拜旧时同学们的福,雾岛源司和及川彻在晚饭一句话也没说,但他们迟早要讲话,他们断不干净。
于是及川彻把自己喝得很醉,让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熬到雾岛源司第二天离开。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众人散去,可惜及川彻酒量很好,仍然保持着清醒,而雾岛源司因为要开车,所以一滴没沾。
岩泉一把及川彻扶进一辆车,车里没开灯,他顺从地坐进车的副驾驶,再回头时就直愣愣地撞进了雾岛源司那双很美的碧色双眸里。
他凝望着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折射微光,好似里面有点点的,没有温度的星星。
岩泉、花卷、松川坐在后排,分别报了地名,雾岛源司抬起手,熟练地操作导航。
空调呼呼吹出热风,但他没开车,大家都在等。
雾岛源司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豪车的方向盘上,静默了两分钟,花卷和松川对视一眼,缩了缩身体,尽量降低存在感。
及川彻有些疑虑地转过头看向雾岛源司的在黑暗中的侧脸,轮廓分明,但很柔和,以窗外飘落的白雪为背景,好似迷离的梦幻。
——只有阔别的宫城的雪知道,他们已经快五年没见了。
就在此时,雾岛源司却突然转过头,他又一次落进他的眼眸——
雾岛源司面无表情,整个身体朝他压了过来。
及川彻毫无防备,近乎恐惧到颤抖,闻到他衣领的香味,听见他振聋发聩的心跳,不争气的睁大眼睛,不想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理性让他拒绝,但不知是饮了酒的身体迟钝,还是他永远无法拒绝雾岛源司。
——他怔在了原地。
听见咔哒一声,雾岛源司只是帮他把安全带扣上了。
然后快速的撤开身体,他的举动自然无比,下一秒发动了汽车。
*
花卷还有两站,但他忍不住跟着松川一起下车了,车里就剩下三个人,雾岛源司和及川彻独处的时间还在靠近。
岩泉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没人回答他,然后他也下车了。
雾岛源司又一次启动了汽车,驶过他和及川彻走过无数次的路。青叶町发展停滞,楼房、街道、路灯……五年来没有一丝变化,岁月不曾让他们海枯石烂,却碾碎了创造他们的人。
及川彻喝了酒,望着路边不断向后闪退的路灯,好像看到一对穿着穿着青叶城西校服的少年手牵手走过。
而现实是他们被困在车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使用着同一片的空气。
雾岛源司把车停在了两栋房子前面,然后松手靠在了汽车座上,及川彻想了想,终于开口说了见面来的第一句话。
“谢谢。”
及川彻喝了不少酒,但一点没醉,清醒得很。
他打开车门,冷风灌了进来,外面冬夜寂静无声,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柔软又温暖的手覆到了他的手背——
及川彻几乎触电般的收回,转头惊讶地看着驾驶座上的人。
虽然两人的手已经分开,但及川彻仍然觉得手背像是开水烫过一样。
这是他们五年来,第一次触碰。
“……我没拿钥匙。”
雾岛源司开口,带点冷质感的嗓音却还有几分委屈和羞涩,声音撬开及川彻的脑子,像过电一样的麻麻的,比酒还好使。
“……”
他确实没拿,宫城的屋子几乎只有每年末回来住几天,他的钥匙放在大阪了,而母亲已经很少回家了。
“……订酒店了吗?”
“……没。”
及川彻自恃冷静的掏出手机,准备给雾岛源司订酒店,于是雾岛源司笑了,笑出声,他笑起来脸上很红润,很快活,在及川彻的眼里像流水一样轻快的妩媚,雾岛源司像是发现了什么。
及川彻握紧了手机,自黑暗中看他,只听见他说——
“及川前辈,我们现在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我是来看及川前辈的,作为前辈,你应该邀请我去你家住,而不是给我订酒店。”
“……”
雾岛源司像以前他教导自己社交关系理论那样,教导他。
第79章
及川家没人。
及川彻摸着大门的灯, 咔哒一声亮起。
雾岛源司跟在他后面,如愿以偿的进了他家的门。他陌生地看了一圈房子,他上次来及川彻家是那次晚饭。
雾岛源司自然脱了鞋, 进了客厅, 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 甚至为了测试沙发的柔软度垫了垫屁股。
坐下后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及川彻。
客厅的灯光不算明亮,雾岛源司就这样在薄薄的如雾般昏黄中迷蒙地望着及川彻, 他的眼神不算清白, 不像是后辈对前辈的眼神。
及川彻也回看着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还是撇开了头, 朝着厨房走去。
雾岛源司还和以前一样, 他自毕业开始就因为天赋超群,而被媒体跟踪拍摄着, 借助那些摄像头,及川彻看过他的每一个影片,了解他身上的细微的变化。
他对雾岛源司很熟悉,但被雾岛源司注视则是另一回事。
喝了酒让他的世界变得很兴奋, 他熟悉这种感觉,极容易犯下冲动的错误, 就像现在他很想把雾岛源司抱在怀里,想吻他。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及川彻就知道自己依旧低估了雾岛源司在心中的地位, 他们相遇的太早, 彼此用情太深, 早已变成习惯。他会像狂兽,像烈焰一样的爱,但他不允许这样, 爱上雾岛源司会失去很多,包括他自己。
及川彻外表热情,内心却有天生的残酷,他越是爱上什么,就越会伤害什么,哪怕血肉模糊。
他伤害雾岛源司太多,可是即使如此,雾岛源司却还是爱他,好像永远学不会恨他。
他感受着雾岛源司的注视,去厨房开了一瓶解酒饮料,加了冰块,就随意对着冰箱灌进自己的胃里,嚼碎冰块,剧烈的冷刺激着口腔,牙龈发出尖锐的疼,冰水顺着喉咙将肺腑穿透,及川彻头昏脑涨的情绪总算是缓解了。
雾岛源司看到门帘和墙壁把及川彻成年后健硕的身体掩映,他只好沮丧的收回目光。
没过一会儿及川彻出来,一边走向他,一边说道:“你睡一楼的客房,我给你收拾床铺,车里有衣服吗?”
雾岛源司抿抿唇,“客房?”
及川彻忍不住笑了,“不然呢?——雾岛后辈还想睡哪儿?”
雾岛源司缄言,现在已经十二点,但他还不想睡觉,能在及川彻家过夜诚然是好的,但睡着了就看不到及川彻了,他明天又要走了。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我饿了。”
“……借口至少找的好点,刚才吃了。”
“我要吃五目炒饭。”
他们对峙着,被他那双无机质的玻璃珠似的碧眼望着,及川彻还是败下阵来,无奈走进厨房。
屋里暖气有些热,他把毛衣也脱了,领带摘掉,里面穿着白蓝色打底衬衣,露出宽阔的后背。
雾岛源司也不闲着,跟着一起进了厨房。
他打开冰箱,雾岛源司好似一米八的好奇宝宝,他凑过去,好像靠在及川彻肩膀上一样,但他的表情无知无觉,及川彻微微偏头,不想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但雾岛源司却像是故意逼近,他闻到雾岛源司身上的味道,唤醒很多的记忆,好似被冰块压抑的酒精又在血管里沸腾起来。
他忍无可忍,“别挡道。”
“噢。”
及川彻从里面拿出食材,把手表摘了,拿起菜刀时雾岛源司看见及川彻左手手腕内侧有青色的花纹,好像是刺青。
两人沉默着。
二十分钟后,熟悉的炒饭端上了桌。
“吃完睡觉——说到底,凭什么我就得做饭给你吃啊?”
雾岛源司无视及川彻的愤恨,开心地看着冒尖的炒饭,准备开吃之前,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灰色礼盒,放到桌子上,推到对面的及川彻面前。
“给彻前辈的礼物。”
彻前辈?
及川彻听到这个新称呼微微愣怔,尤其是雾岛源司喊的时候还带着点撒娇,好像有小猫的爪子挠过掌心,他看向礼盒,有些惊讶,“了不起,还真是让你学到人情世故了。”
雾岛源司本来想说什么,吃了一勺炒饭,眼睛明显的一亮,很快低下头惊喜地看着饭,把要说什么全忘记了。
及川彻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随手拿起礼物盒,拆开丝带——
“啊!”及川彻小声惊呼,震惊道:“理查德米勒?!”
及川彻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诧异地抬头看着雾岛源司,对方吃着炒饭像是只仓鼠,完全不像能随意掏出上亿元买下一块表的富翁。
但雾岛源司就是能做到,他生命的宽度从来都在自己之上,他做什么都能成功,略施小计就能达成所有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强大、骄傲、永远饱受神明青睐——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他嫉妒着、憎恨着——但也热爱着。
“是送给彻前辈的。”雾岛源司嘴里带着米饭说道。
“你瞎花这个钱干什么……”及川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拿去退了,快点。”
“因为彻前辈喜欢嘛。”
“……”
雾岛源司放下碗,说道:“我想给彻前辈送礼物,但我们以前——那么久,我根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然后就去问了宫,他说男人喜欢手表,我想你在ins上也晒过表,就买了。”
及川彻拿着礼盒的手紧了紧,克制住亲他这个笨蛋的冲动,说道:“那你买这么贵干嘛?——有这钱你在东京买套房不行吗?”
“买过了,大阪也买了——你要的话,都可以送给你。”
及川彻咬咬牙——可恶的有钱人,又输了。
及川彻偏过头,不想看雾岛源司,提醒他道:“我们——”
“我们已经结束了。”雾岛源司打断他,语气中听不出悲喜,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好像真的像他对及川彻说得那样。
他已经不爱他了。
及川彻沉默,雾岛源司又补充,道:“因为彻前辈对我很好,入钿教练也说了对吗,所以这块表是送给彻前辈的,是你以前对我好的报答。”
及川彻猛然抬起头,餐桌之上的顶灯昏聩,把他的眼睛照得更似琥珀般沉静,他的眼神里有怨怼,但只是一闪而过。
一亿日元买个心安理得,买个毫不亏欠,确实对大名鼎鼎日本代表雾岛选手来说很划算。
“我不要。”及川彻将手表放到桌上,推给他,“我没有对你很好,而且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感情。”
他正要收回手的时候,雾岛源司却突然伸出手压在他的手背上,及川彻不想和他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却被他牢牢扣住。
——所有人都知道,不值钱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雾岛源司的手掌温暖柔软,附在手背上是在滚烫,又定定地望着他,及川彻觉得好像能够将身上烙穿两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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