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副本里被羽毛误伤了,霖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甚至反而觉得这已经远远超乎自己预计中的危险度了。
霖冉更在意的其实是羽毛背后的那对羽翼,已经变成了全然的漆黑色,如同最浓郁危险的魔界夜色一般。
“你的翅膀怎么变成黑色的了……羽毛。”
不知道为什么,被注视着的厄诺加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黑翼格外丑陋。
尤其是在那双温柔的白色翅翼对比下,让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藏到身后。
奈何霖冉完全没有给厄诺加德掩饰的机会,甚至伸手抚摸了一下翅翼。
羽翼坚硬至极,此刻却温顺地合拢垂落,像是被驯服的大型猛兽一样,乖乖地任由人类抚摸察看。
这毫无道理,就像自己被蛊惑了一样,可内心却又悄悄期待对方能再抚摸得久一点!
【滴——干扰持续中!副本难度已重新分析测算……】
而《魔界》提示的浮现,同样让霖冉有点奇怪。
干扰?难度又调整了?
是变难了,还是变简单了?
事实上,就在那道魔气浮现之时,时光之镜就剧烈震动了起来,立刻被现实世界里的羽毛给紧紧抱住了。
原本等得有点打瞌睡的小家伙仓皇无措地睁开眼睛,呆呆地回忆着自己闭上双眼时看见的一系列梦境画面。
长大后的那个自己,翅膀居然是好难看的黑色!而且居然想折掉阿冉的翅膀!
光是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羽毛就已经僵硬到自厌自弃了。
自己才不可能是那样的。
绝对不可能……那个才不是自己!
灰色的魔气极度不稳定地浮现在身周,似乎在与时光之镜的平衡进行一种拉扯和交织。
“诶咻,诶咻!”
羽毛甚至抱着镜子直接飞到了邵冕跟前,试图跟家长求助。
一旁的邵冕当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异样,知道肯定是霖冉已经在未来时间线上遇到羽毛了,但事态明显不是那么顺利。
“冷静下来,尝试用魔气链接,一定程度上可以让镜子里的那个你有感应。”
邵冕指导着幼崽如何用魔气沟通的同时,看向这面镜子的目光也变得危险起来。
自己本来以为全程不该出现这种危险的。
而羽毛努力乖乖地调动魔气时,的确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那种链接感,然而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种极度森然的雾色死寂感。
甚至隐隐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羽毛第一次有点茫然和委屈,自己长大后会是这样的吗?
阿冉会不会讨厌这个很坏的自己?
羽毛甚至有点想吃掉这面镜子,不许它告诉阿冉自己长大后居然会有这么糟糕的一面!
与此同时,镜中世界里的厄诺加德脑海里浮现的种种画面却截然相反。
是尚且在蛋壳时里,被青年温柔环在臂弯里保护着的安心感。
是生气躲在电风扇上,被找到后情不自禁扑进怀里撒娇的小委屈。
是躲在帽子里表演魔术一不小心兴奋闯祸后,被醒来的阿冉笑着安慰说没关系别紧张,我们羽毛已经做得很棒了的开心……
但每一段的回忆涌现,反而让厄诺加德眼底的郁色更浓,自残一般地划伤了身体。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回忆里的那个“自己”可以这么幸运。
那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又算什么?
【滴——干扰已被中断!难度测试结果无法确定!】
这道提示浮现后,抱着镜子的羽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没有链接上?”
邵冕看着有点茫然的幼崽语气越发严肃。
但羽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诶咻诶咻……”
链接上了……
但是对方最后拒绝链接了。
那个自己好像很生气。
但生气的对象不是阿冉,而是自己在生气自己。
尽管羽毛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一点不喜欢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或许对方也同样看不顺眼自己?
邵冕听着小家伙“诶咻诶咻诶咻”了半天,全是绕口令一样的“自己自己自己”,半晌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太信任幼崽的表达能力。
“确实该早点送你去上学。”
大狮子罕见后悔地叹气。
“诶咻……”
羽毛顿时委屈,自己说话很不清楚吗?
阿冉说自己可聪明了!
而镜中世界里,霖冉看着眼前的大羽毛突然难受到痛苦的姿态,本能地伸手抱住了羽毛想察看情况。
“生病了?很疼吗,怎么会突然这样?”
耳畔的触感熟悉又陌生,却莫名让魔物极其依恋。
半晌后,重新抬起头的厄诺加德,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类,矛盾至极的情绪在脑海里反复拉扯:
“疼……”
声线里罕见至极地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脆弱。
配上羽毛成年后那半张美得带着几丝神性的面容,霖冉承认自己的确心软了。
完全看不得自己从小养大的羽毛,长大后会这么受伤难过。
“阿冉,他可能在骗人。”
一旁的佩佩却蹙眉认真地告诉阿冉小心一点。
自己印象里的这家伙,可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
是什么让他突然变了?
“骗人?”
霖冉看着眼前疼到额角冷汗浮现的羽毛,一时间有点茫然了。
羽毛长大后,会很擅长骗人吗?
小时候的羽毛,可从来不会对自己撒谎的。
“可他看起来真的好疼。”
霖冉垂眸轻轻摸了摸羽毛,下一秒就被羽毛伸手环住了,甚至黑色的羽翼也合拢在了身周。
有点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阿冉身上的味道,好像真的跟那些记忆里是一样的。
是一种很清新的皂角香。
但越是意识到那些画面也许真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另一种念头就越是止不住地浮现。
不想把人还回去。
因为那个自己蠢得很天真,居然还会接受安维尔斯那些废物的授课。跟在一群废物后面能学到什么?
厄诺加德不想承认,这也许是一种嫉妒的情绪。
自己在嫉妒自己。
“佩佩,可以帮我把湿毛巾拿过来吗?”
霖冉扶着羽毛坐下来后,想给羽毛擦一下冷汗,要不然挺容易着凉的。
但佩佩显然有点闹脾气,越发质疑地盯着厄诺加德,始终觉得这家伙是想骗阿冉可怜他。
“他好讨厌的,阿冉。他刚刚还想伤害你。”
佩佩直白到直接当着羽毛的面,开始面无表情地跟阿冉告状了。
哪怕羽毛瞬间在霖冉看不见的角度睁开了眼睛,有点森冷地看向了依旧不为所动的佩佩。
霖冉瞬间哭笑不得。
感慨两个小家伙向来不太对付这一点,镜子里外完全没变。
虽然霖冉一直觉得羽毛在这件事上多少缺了点绅士风度。
但这样的佩佩却好像活泼了很多,眼神也没有最初那么空洞了?
“好吧,就算羽毛骗我好了,那我给他骗就是了,要不然疼出汗了真的容易着凉。”
霖冉笑着摸了摸眼前的大羽毛。
其实如果真的是装的话,这算不算是长大了也在撒娇?
而霖冉说完这句话的同一时刻,羽毛原本垂落在身侧的手掌就慢慢松开了,甚至下意识悄悄摸了摸霖冉的衣摆。
第089章 揭开面具的大羽毛
“抬头一下, 羽毛,可以吗?”
霖冉扶着羽毛的脑袋轻声询问了起来。
而厄诺加德犹豫了一瞬,居然真的乖乖抬起头, 任由眼前的人类扶着自己拨开耳畔长发, 直视起了自己的面容。
尽管这一幕如果被门外的执法者们看见了, 大概会震惊到毛骨悚然。
因为这位公认的禁忌之一就是被直视五官!
曾经有魔物自恃为心腹,试图悄悄揭开对方脸上的面具,直接就被灰色的魔气净化消失殆尽,彻底不存在于世间了。
从此再也没人敢触碰面具,甚至连直视对方的勇气都很少拥有。
但霖冉拿着毛巾给羽毛擦拭的时候,无法避免地看向了脸上的银质面具。
“面具可以摘下来吗?还是继续戴着, 就是会擦不到另一半了。”
佩佩警惕至极地在一旁盯着, 总是怀疑这家伙会攻击阿冉, 奈何今天的确反常,一点动静都没有。
让佩佩想找点理由阻止阿冉都没办法。
“好。”
而羽毛垂下眼帘, 沉默几秒后,居然真的同意了。
霖冉确实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羽毛成年后脸上的伤口状态, 如果羽毛不会对此感到不适应的话。
但眼前的羽毛居然能这么听话温顺,莫名也让霖冉产生了一点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难道羽毛也回忆起来了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听话。
轻轻揭开面具的这一刻, 厄诺加德忍不住下意识抬眼死死看向了眼前的人类, 就连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会错过。
自己另一半脸上的伤口称得上恶心又狰狞, 任何人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嫌恶。
厄诺加德甚至怀疑过也许眼前的人类是一场阴谋, 那么无论如何到这一刻, 对方也该卸去全部伪装才是。
然而让厄诺加德意想不到的是, 当面具被摘下的那一瞬间, 霖冉愣怔不语的同时,没有任何的嫌恶和恐惧, 眼底浮现的反而是一种全然的心疼。
“是不很疼?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都没有去找医生看看的吗?”
霖冉看着羽毛,又看看脸上的伤痕,下意识连语气都轻了。
知道情况不会很好,但霖冉也没有想到会恶化到这个地步,整个眼眶都焦黑蜷缩了,隐约还有灰色的雾气翻涌着。
当然很痛。无时无刻不在翻绞着伤口里被腐蚀污染的地方。
至于是不是很疼?
对于这个问题,厄诺加德的确很陌生。
居然第一次有人问自己疼不疼,这太可笑了,就好像自己也会是那种惧怕疼痛的劣等魔物一样。
厄诺加德下意识地想轻蔑否认。
但或许是因为霖冉的目光太过纯粹,导致厄诺加德莫名有种想遮掩自己那半张脸的冲动,不愿意把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青年眼前。
“别看了,很难看……”
“受伤了当然会有疤痕。”
结果直接被霖冉按住了。
“更何况我们羽毛明明可好看了,治好了一定就是最帅气的小鸟了。”
霖冉知道羽毛看似不在意,实则特别关注会不会被家长夸好看,是个货真价实的小颜控。
平时自己都会经常清理羽毛,主动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对不对?”
发现羽毛没反应,霖冉看着羽毛又认真询问了一遍。
明明一瞬间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快了几分,但厄诺加德还是克制雀跃的情绪闷闷反驳了起来。
“说谎。”
半张全是伤疤的脸,怎么也称不上好看。
简直就是哄骗幼崽的低劣手段。
成年后的自己才不会相信,偏偏心情却真的变好了。
就好像自己也变成了那个天真幼稚的自己一样,会被几句话哄得心甘情愿放弃全部的戒备。
“阿冉,才不会说谎!”
但不等霖冉反应,佩佩忍无可忍地蹲在旁边反驳起来了。
恨不得拉着阿冉走掉,别管这个家伙了。
“……佩佩。”
霖冉哭笑不得地牵住了佩佩,佩佩顿时不说话了,转而有点委屈地贴着阿冉想告状。
下一秒就被捏了捏脸蛋。
“好吧,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羽毛。”
思索了数秒,霖冉斟酌语言看向了眼前的大羽毛。
“什么?”
“治好伤口后如果真的很好看,你就带我去一趟实验室遗址。好不好?”
霖冉的语气很轻,但说出来的内容无疑让厄诺加德瞬间抓紧了手指。
“原来你是想去实验室。”
果然还是有目的的。
“是的,但去了实验室,也许你会见到你一直想见到的人。”
既然灾难还没爆发,就说明这个时间线上的保护禁制还没有完全失效,那么羽毛父母的意识说不定依然还能激活。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他们也能最后看一眼羽毛再彻底离开。
“我一直想见的人?”
厄诺加德语气漠然,因为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一直想见到的人。
“嗯,你一直想见的人。羽毛。”
霖冉垂眸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羽毛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疤。
被成功顺毛的羽毛:“……”
不就是想看实验室吗?
“现在去就是了,路斯卡。”
被抚摸着伤口的厄诺加德下意识吩咐门外的侍从。
而门外应声出现的副官路斯卡,在看清眼前的画面时,向来冷冰冰的脸上也浮现出无法抑制的错愕恐惧。
大家纷纷猜测那个入侵者是不是已经死亡了,没想到不仅活着,甚至看见了厄诺加德的真容……
真的就像传闻里的恶鬼一样。
察觉到路斯卡的眼神后,厄诺加德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戴回面具,也许是霖冉的反应实在太正常了,以至于自己都忘记了这一点。
但发现异常的霖冉已经直接起身挡住了羽毛那半张脸,扶着坐在软垫上的羽毛轻轻靠在了自己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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