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泓:“好吧。”
陈远澍沉着脸斥道:“本来以为你长大懂事了, 怎么刚回来就给我捅娄子。……你是怎么让人资配合,这么快就发了offer?”
恐怕最后一句才是老头子想问的。
时泓没藏拙,不卑不亢地说:“您想问我什么时候跟HR部门这么熟?说服他们肯替我做事,还是这种看着就不太稳妥的事情?”
陈远澍静静地看着他, 老花镜后的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时泓:“从生日会,您第一次正式把我介绍给集团的高管、懂事之后, 我就和一些人建立了联系。”
“那么早吗?”陈远澍沉默片刻, 竟然笑了,“好小子!”
老头子这一笑,时泓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但他不意外,这场赌局原本胜率就大。从这段时间内有限的接触,他对便宜父亲有所了解,陈远澍的偏心跟陈夫人不一样, 他像大部分家庭的男性一样,是个“缺失的父亲”。他对几个子女的关心都有限,无论漠视亲生的小儿子,还是偏爱养子,都不过是顺着女主人,因为这样最省力。
他最关心的还是,偌大的家业得后继有人。
英雄迟暮,不得不寄希望于子孙后代。
所以适当地表现出优秀和野心,或许能更快地从他这儿得到青睐。
然而陈远澍夸完之后,又疑惑地说:“儿子,你真的变了很多。”就算成长,也得有个过程,但小儿子进步也快得太离谱了吧?
时泓不慌不忙地说:“我都说过很多次,因为过去的时泓已经死了。”
确实强调过很多遍,可惜陈家人都是唯物主义,目前还只能猜到“发生变故,所以心性改变”的层面。
时泓补充:“之前发生了什么大事,您应该清楚吧。”
陈远澍哑火了。
每次猜测刚冒出苗头,就被愧疚的业火烧成灰烬。
即便搬出再多借口,“陈家亏欠时泓”这件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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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座一共16层,顶层也是专供高管休闲的影音室、泳池、健身房等等,15层一整层都是豪华套房。
建在寸土寸金的地段,拨出整整两层专门用来享受,其实非常奢侈,但这样才更彰显财富。
不过细究起来,这块地皮购入的时候非常便宜,那是三十年前,即便不考虑通货膨胀,也是白菜价。
陈远澍的套房更豪华,卫浴餐厅一应俱全,光卧室就有三个,也不知道他一个有家有业的老男人要那么多床干什么,这却方便了时泓。
他很绅士地把主卧让给小男友:“你住那间。”
沈靥:“那你呢?”
时泓接着拿乔:“我住客房就行。”
沈靥又抿起唇,一副逆来顺受的小样儿,像个漂漂亮亮的可怜小媳妇,给时总看得上火,差点又破功,但好歹忍住了。
沈靥:“饿不饿?我去给你打饭,食堂有晚餐。”
“别去了,中午就吃的食堂。”时泓说,“不饿的话,晚一点带你出去吃大餐?”
沈靥:“好。”
时泓:“那你乖乖休息一会儿,我去处理一点公事。”
这倒不是故意躲着人,时泓老早之前就看中了几个项目,上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暗暗考察,最终选定了最冒险、但收益最高的一项。
他相信富贵险中求,也需要一个叫人印象深刻的亮相。
沈靥却没什么事情可做。
自打出道以来,一年四季不停地跑通告,好几年的春节都是在剧组或者演播大厅过的,因为接了张未全导演的戏,竟反而清闲下来。
他一开始还写写画画地准备毕业话剧,但想着正跟时泓光明正大地住在同一屋檐下,就无法专注写作业,最终决定找个理由去书房搭讪。
时泓戴着一副细边眼镜,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打字间隔非常长,应该在思考。他没戴袖箍或者背带,只是将衬衫袖子挽起,扯掉了领带,是个非常松散的状态,有种慵懒的性感。沈靥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敲了敲那扇本来就开着的门。
时泓没起身,只是抬头挑了下眉,“有事?”
“嗯。”
沈靥把准备好的理由搬出来,顺势扯了把椅子挨着时泓坐下。俩人坐得很近,几乎胳膊碰着胳膊,时泓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心里痒痒的,真想把人一把搂怀里,干脆让小靥子坐自己大腿上。
可惜他现在还得装大尾巴狼。
时泓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沈靥递给他的手机上,满屏都是粉丝们“求时泓复出”。
时泓:?等等。
小靥子怎么把胳膊绕过转椅搭他上臂上了?小靥子胳膊好长啊,不对,这姿势怎么像他把自己搂住了似的?
沈靥:“别看我,看内容。他们现在后悔网暴你,都在求你复出呢。”
时泓又把目光落回社交软件,修长的食指在屏幕上滑动,一目十行。
大致看明白了,因为新剧爆火,很多人粉上了他,有人为他打抱不平,翻出从前种种,多角度证明时泓受了委屈、时泓不该被骂“滚出娱乐圈”。
时泓兴致缺缺地说:“就这啊?我本来也不打算再拍戏什么的,最后效果好是大家的功劳,剧本严谨、服化道给力,后期老师……当然还有你,你知道我演戏有多烂。”
沈靥说:“我知道你不想复出,就是让你看到,那些人都后悔了,你这么优秀、正直,值得他们道歉。”
……小男友还真够甜的。时总很受用,翻评论也稍微认真了些,看到很多人刷“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奇怪的是,绝大多数都声称“当初我可没骂过他!”还有一小部分人仍旧在辱骂,只是很快就被主流的声音盖住了。
时泓漫不经心地滑评论,看着一排排的“泓宝,回来演戏吧”,忍不住“啧”一声,吐槽道:“太恶心了,我可受不了别人叫我宝贝。……除了你。”
沈靥有点冲动,想顺势真叫一声“宝贝”,可惜小处男还是脸皮薄,没修炼出时泓那种随口就能甜言蜜语的功力,昵称堵在喉间并没酝酿出来,时泓就说:“回顾整个事件,也许只是一场宣泄情绪的集体霸凌,谁在乎真相是什么,绝大多数都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也不觉得随手点赞、转发就是霸凌。”
“哪有什么真诚的道歉,有些亲人之间做错事都未必觉得歉意,何况陌生人呢,”时泓娓娓地说,“所以啊,过得很惨,然后寄希望于别人追悔莫及是不现实的。就比方说,如果我没火,谁还看得到我?他们只是喜欢新角色,顺带移情到我身上而已,抛开财富和学识,我本身哪有什么值得被喜欢的。”
沈靥本来感觉这见解别出心裁,有点深度,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反驳:“我不认同——”
时泓笑笑,止住他说:“我的意思是,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至于流量和热度,我又不搞直播带货,这些舆论都没用,没有一点商业价值。……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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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们也没吃成大餐,那些等着一睹沈靥真容的人太执着到现在还有不少等在淡水湖大厦附近不肯离开。
两人只好更改计划,叫了外卖。
一家挺有名的海鲜粥,连着砂锅一起送过来,滚滚的粥里浮着一只比两只手还大的梭子蟹壳,白粥里滚着鲜甜的蟹肉,加上各种小菜,满满地铺了一桌子,也算丰盛。
沈靥一边盛粥一边感叹:“冬天喝热粥太舒服了,有机会我们去海边,食材新鲜的话,可以用粥底打边炉,小时候的味道。”
时泓奇道:“你不是北京人吗?”
沈靥:“我妈是广东远嫁过来的。”
原来如此,他还真不知道,但网上资料说沈靥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时泓怕勾起小靥子的伤心事,不敢仔细问,却听他自己说:“她不顾家里反对,执意嫁到北方。我跟我妈性格很像,一样认准了什么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但她眼光差,我不一样。”沈靥笑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少年笑容灿若星辰,瞳眸里尽是爱慕,看得某个坚称自己没恋爱经验的老男人有一丢丢心虚,借着给他夹菜的假动作,看着菜说:“当然!”
殊不知越干净澄澈的人眼里越揉不得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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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心理年龄三十多的老男人,嘴上说不要,正义凛然地分房睡,半夜却趁着隔壁的小美人睡熟时,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一个人星夜下了楼。
那辆斯柯达还没还给酒厂,时泓跑到地下车库,趁着无人,一个人吭哧吭哧把那罐已经泡好的酒坛搬进电梯。
酒坛是超大号的,里边泡了小半箱白酒,时泓把它搬进套房藏好时,累得胳膊都酸了,但值得,鹿鞭酒效力非常猛,可以让人金枪不倒,他能感觉到小靥子态度的软化,感觉这酒马上就能派上用场。
也许就在这一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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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新上任的助理就被迫请假。——沈靥的经纪人听说了昨晚那场围堵,开了半宿会搞紧急公关,今早才听说自家艺人那传说中的顶头上司竟然就是时泓,差点疯了,一大早就用电话把沈靥挖起来。
罪魁祸首时某人大度地给助理放了假,自己也去开会。
但这场会议开得不太顺利,投资部乃至很多高层都不赞同他的方案,例会之后,陈远澍还专门把他留下,直言不讳地说:“天方夜谭,现在楼市低迷,你看看那些地产商,倒闭的倒闭,跑路的跑路,大把转移财产不敢回国的,这节骨眼儿再碰地皮不是找死吗?你还是太年轻,以后有什么想法先跟前辈私底下过一过,免得在大会上丢人。”
这话很不客气。
但时泓完全不抵触,虚心听老头子说完,才发表见解:“首先开发它不是为了建商住,其次我认为楼市已经见底①,给您看一组数据,从11月底,已经有外资进来抄底。”
“我知道你那PPT,会上已经看过了。”陈远澍乾纲独断,“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时泓丝毫不意外他的强硬,自信地说:“如果集团不拨资金,那我自己做,您看可以吗?”
陈远澍震惊到连火都忘了发:“你自己做?小兔崽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时泓从容道:“我就用一点点集团的名头,您只要保证底下人别给我捣乱就行。”
实在太不可思议,吹牛都没见过这么吹的,老董事长气笑了:“还别给你捣乱?好大的口气!我凭什么让你一个毛头小子出去丢公司的脸面?就算你是我儿子也不行!”
时泓:“凭我做成项目之后,收益归陈家。”
归我不就是归陈家?从染色体和法律的角度来说,我也是陈家人。
“您想想,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零成本,高回报,失败了顶多损失一点声誉。但那算什么声誉呢?全国都知道我是您最不争气的儿子,唱歌跳舞做演员的小年轻,项目失败不也很正常?根本不代表集团的水准,顶多被外人吐槽一句您太宠爱儿子。”
“舐犊之情是人之常情,谁能苛责您呢?何况又没有经济损失。”
陈远澍:“……”
沉默许久,陈远澍说:“那你去试试。”
诚然,他并不仅仅因为小儿子刚才头头是道的理由,而是这小子敢把牛吹上天,夸下如此海口,陈远澍都有些好奇,他到底要干什么?
“谢谢D……”差点又说出董事长,时泓及时改口:“谢谢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不过,既然您答应了,那就再给我一点点权限上的支持吧。”
陈远澍:“……”你可真会顺杆儿爬啊。
经过讨价还价,时泓得到了想要的权限,心满意足,结果刚出董事长办公室,又双叒叕在外面开放式休息区的沙发上看到大哥。
陈川箫似乎就是在等他,一看到就立即招呼他过去。
时泓一向跟这位便宜大哥话不投机,不大情愿地坐过去:“大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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