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数位板,iPad,蓝牙耳机,统统装进箱子里。
冬季的衣物多带一些,毛衣、风衣、羽绒服若是自己花钱买可贵着呢。
至于夏季的衣服,沈乔安觉得超市19.99两件的T恤就挺好。
对了,还有画室那套珍藏的矿石颜料,留下也没人用,大概率是要被扔进垃圾桶的。
总之生活必需品,什么贵装什么。
反正景爷那么有钱,不会在乎这些。他若是假装清高,不带任何东西,最后苦的只会是自己。
沈乔安轻轻亲了亲三只睡得迷迷糊糊的猫崽崽,把它们放进航空包,“对不起呀宝贝们,要跟小爸爸出去过苦日子了。”
三只崽崽已经长大了许多,提起来还挺重的。小丽帮他提了一个箱子,送他到门口。
“沈少爷,祝你以后一切都好。”小丽真诚地说道,真心替沈乔安离开这里感到高兴。
沈乔安对她笑笑,“谢谢你的照顾。”
顾安泽和萧煜M已经等在门口,没多言语,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很快就离开了。
景曜在二楼默默注视着,黑暗中雪茄的红点明明灭灭。他看着车尾扬尘而去,头痛愈发剧烈。
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他扶住窗框,眼前渐渐模糊陷入黑暗。
顾安泽家位于星水湾,房子不大不小,十分温馨。不是那种壕无人性不食人间烟火的奢华装修,反而处处能看出来主人用心的设计,充满了家的气息。
沈乔安住进客房,有些不好意思,“顾老师,太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顾安泽把一床新被子和枕头放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来,活血化瘀的药膏,我给你涂一点。”
盒盖打开,浓烈的药味。
沈乔安脖子上的於痕太刺眼,顾安泽晚上一接到人就注意到了,他动作轻柔,指腹柔软,十分体贴的什么都没问。
想着少年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伤,上好药,顾安泽把药盒留给他,“需要帮忙就叫我,不用不好意思。”
“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沈乔安眼眶热热的,点点头然后说:“我会申请学校宿舍的。”
“好啦,休息吧。”顾安泽不置可否,揉揉他的头,走到门口转身回眸笑着又道,“乔安,恭喜你开始新的生活。”
凌晨三点,梁靖风接到沈乔安的电话。
好在他睡觉没有将手机调成勿扰模式的习惯。
一震动就醒了,他坐起来,“什么?申请宿舍?”
“越快越好?明天?”
曹尚和项海陆续被吵醒。
“狗子,你抽什么风,大半夜煲电话粥?”
梁靖风冲他们嘘,“是小乔。”
一听到是沈乔安,两个人都睡眼惺忪地趴到梁靖风的床边跟着听。今天小乔被那个男人带走后就失联了,大家都很担心。
“小乔没事吧?”项海哈欠连天。
曹尚敏锐,“小乔出啥事了?用不用我们过去?”
梁靖风对着电话讲:“小乔你还好吗?”
梁靖风和沈乔安了解情况的同时,还得应付着两个室友,“要住校。”
曹尚:“好啊好啊。”
项海也跟着猛猛点头。
梁靖风:“没问题,你就住我们宿舍。刘凡达这学期退寝了,和女朋友出去租房了。”
“对,有空床。”
项海挤过来,“太子你来,我把窗边的风水宝地让给你。”
沈乔安在那边似是还有顾虑。
曹尚抢过手机。
“猫?没事,宿管我熟。”
“三、三只?!”
“啊啊啊,三只好啊,我们一人一只,照顾的过来。”
解决好之后的住宿问题,明早就能从顾老师家搬走,不会过多打扰,沈乔安终于安心地睡下。
第二天一早,顾安泽把他送到学校。
梁靖风、曹尚和项海早就等在寝室楼下了。
顾安泽原本是想送沈乔安上去,帮他拿些行李的,这下用不着他了。
他摸摸沈乔安翘起的一撮头发,“乔安人缘真好啊。”
沈乔安抱着猫咪航空包腼腆地笑。
项海调侃道:“那是,小乔是我们的团宠。”
“有事打我电话,不要不好意思。”顾安泽叮嘱道。
顾安泽离开后,项海还在目送,喃喃道:“太子啊,你们皇室中人都长这么好看吗?个个天仙下凡似的,女娲的毕设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一同上楼,帮着沈乔安整理行李,忙碌了一早上。曹尚飞奔去食堂给大家买了包子和豆浆,然后一起边吃边浩浩荡荡地往教室跑。
“第一天就迟到,会成为本学期重点点名对象的啊喂!”
“怎么没人看着点时间啊!”
“别嗦了!快跑!”
踩着铃声跑进教室,沈乔安趴在桌上快累断气了。
脸上挂着笑,太开心了,太畅快了!
看,离开景曜,有这么多爱他的人,他一点也不孤单。
由奢入俭难。告别了奢华精致的生活,自由的开始是茫然的。
沈乔安从小到大没过过普通的正常生活,就连用手机叫外卖打车,团购拼夕夕砍一刀这些小事都要现学现用,但他适应得很快,且乐在其中,校门口的超市时常能见到他穿着背心短裤挎着购物篮和曹尚一起抢购打折速食的身影。
他换了新的手机号,重新注册各个平台的账号。从头做起的好处是对各个平台的内容适配有了更好的规划。没办法继续做甜品博主,他开始在图文平台晒自己的绘画和书法作品,在短视频平台发美术生的日常vlog,记录作品的创作过程。慢慢的,也能接到一些画稿的活儿。
原本还想继续拍杂志赚钱,联系上《月光》的主编,结果主编支支吾吾说杂志社已经被人收购了,现在没有实权。思索几秒,沈乔安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景爷做事从来都是这么绝,看来当时不只是烧了杂志,背地里还对杂志社出手了。他无奈地向主编礼貌道谢。
跑了一周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兼职,最后只好重回活动中心的咖啡馆打工。
咖啡馆的老板乐开了花,对沈乔安说,“你走之后就没招到满意的人。干活好的吧长得不行,长得好的吧,干活又不行。像你这样踏实的年轻人现在不多了。”
谈妥了薪水,他的生活总算稳定下来。除了上课,白天剩余时间就去打工,晚上泡画室。
三只猫崽崽没被笼养过,关进笼子就可怜地喵喵叫。饶是他忍心,梁靖风他们都看不下去来了。
而且也怕叫声会招来宿管,三个小东西便散养着。
只不过宿舍空间狭小,住了三年多,东西堆了不少,小家伙们难免会闯祸打碎东西。
沈乔安愧疚得不行,总感觉自己和崽崽们给朋友的生活添了麻烦。把三个小东西排成一排,色厉内荏地做着思想工作,“不许捣乱,要乖乖的,绕着瓶瓶罐罐和水杯走知道吗?”
奈何小猫们根本不怕他,小牛奶和饼干滚成一团,小柠檬优雅地舔毛。以前还有景曜能治他们,现在在601几个毛孩子可以说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平时周边几个寝室的同学来串门,一个个都自称干爸,给崽们带猫条罐头,宠得它们猫粮都不爱吃了。
沈乔安气鼓鼓的,按住几个小东西一通乱揉,“臭宝臭宝!你们这些小臭宝!”
之前怕养不起猫,现在只怕崽崽们会营养过剩。
所以还是要快点攒钱呀,下学期就出去租房!
大四的生活充实到飞起。
寝室里除了天天去图书馆备战雅思的梁靖风,其他三个打工狗每晚躺倒床上都要一起哀嚎吐槽一会。
项海(??へ??p):“妈的,今天又遇到傻逼顾客!”
沈乔安(ónò?):“干一行恨一行。北城的房租好贵啊!”
曹尚(sF□′)s喋擤ォ撸骸叭百六十行,行行干破防!”
然后一起感慨一句“活着好累啊!”酣睡过去,第二天继续像疯狗一样的生活。
沈乔安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景曜了,只是偶尔在看到与他有关联的事物时,心头会有一阵苦涩。
突然发觉,景曜好像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样。就说嘛,自己哪有那么重要。放心的同时,不禁有些淡淡的失落和怅然若失。
再回头看以前的路,景曜曾是他溺水时抓到的救命稻草。而现在,他已经站在岸边,上岸了,不必紧紧握住稻草不放了。
身后是涛涛江水,脚下是广阔河堤,他可以走向任何方向。
二十几岁的年纪,或许拥有的物质不多,却有着最宝贵而不自知的生命力。
周日休息,一来咖啡馆没什么生意,二来辛苦一周沈乔安自己也要放松一下。
今天准备去曹尚家吃晚饭,他换好衣服,正窝在椅子里追漫画的新番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景旭打来的电话。
他们聊了很多,沈乔安讲自己最近在咖啡店打工,很快寒假就可以出去租房了。
景旭给他提供了赚钱的新思路——帮老板研发新甜品赚提成,就着这点聊了很久。
最后景旭叹了口气,“小傻子,走时候也不知道多敲他一笔。”
沈乔安对现在的生活挺知足的。人们总习惯把幸福理解为有什么,有车有房,有钱有权。可是他觉得幸福是“无”,无拘无束,无病无灾。
沈乔安调皮地学景旭叹气,“哎,拜托,他是你哥哥诶。”
“他又不差钱。”景旭哼哼。
犹豫片刻,景旭尝试着开口,“乔安,他其实真的很在乎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梁靖风在一旁催促:“小乔,车快到了!”
沈乔安捂住话筒,应道:“好!就来哦!”
尽管话筒被手掌捂住,景旭仍能听到电话那端的欢快语气。
“景旭哥哥,朋友叫我出去玩了。”迟钝如沈乔安也察觉到景旭这个电话是来劝和的,因此他避开话题。
瞧,人家小孩已经开启灿烂新生活了,而病床上的老男人还在相思成疾茶饭不思。
景旭无法在这时说出自私的话,“嗯,玩得开心,照顾好自己。”
“嗯!景旭哥哥再见!”
沈乔安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他整理好情绪,给崽崽们添好水和粮。和梁靖风、项海一起前往曹尚家。
多灾多难的曹家经历了大半年的低潮,如今越来越好。曹妈妈年纪不算大,术后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不用人寸步不离的照顾了。
无论遇到多少坎坷,一家人心往一处使,日子总会红火起来。曹家就是这样的家庭。
餐桌上,其乐融融的。
乖宝宝沈乔安啃着糖醋小排骨,吃得小嘴油乎乎的。曹妈妈可疼他,换着样的给他准备爱吃的东西。
“小排骨好吃吧?你叔叔去早市买的,可新鲜了。”
沈乔安大快朵颐,“好吃!叔叔做的好吃!”
项海舔着大脸,举起饭碗,“阿姨我也要!”
曹妈妈笑眯眯,“哈哈,好好,小海也多吃点。”
“喜欢吃下周来叔叔还给做。”曹爸把盘里的排骨给每个人都夹上两根。
自从沈乔安入住601,他们周末经常来曹尚家吃饭,大家聊着天,笑声不断。
沈乔安离开南景山后,不但没有受苦挨饿,反而还圆润了一些。要怪就怪简单快乐的生活太养人,不用时时担惊受怕小心翼翼,整个人的状态和气场都变得轻盈了。
北城入冬了,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
沈乔安裹紧厚重的羽绒服,脸颊埋进围巾里,露在外面的耳朵被冻得通红。
冷风呼啸凛冽而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偏远的车站冷清寂静,只有他一个人。他低着头,目光黯淡,脚下不自觉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沈杰在监狱里毫无悔意,明天就是他被枪决的日子。
沈乔安请假来看他最后一面。
在户籍上他与沈杰早已没有亲属关系。他辍学得早,跟着沈杰颠沛流离,后来又被辗转倒卖。当初为了上大学,新的户籍身份都是景曜帮他弄的,落在北城下面某区的一户工人家里。
此次为了探望沈杰,他费了不少功夫,才获得非直系亲属探监的许可。
结果呢,面对他的只有辱骂。
天色灰蒙蒙的,四周仿佛笼罩在一片冷灰色的薄雾中,看不清远处的天际。公交车迟迟不来,沈乔安缩紧了脖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取暖。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沈杰布满皱纹和瘀斑的面容。
“你个小畜生!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去求你男人保老子出去啊!”
“来看我有什用!没用的东西!”
沈杰歇斯底里地大喊,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老子是你爹!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要不是老子给你漂亮脸蛋,你能爬上姓景的床吗?”
“小婊子你过得好了就不管老子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沈乔安深吸一口气,倔强地憋回去。不要哭,他不值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他的生物学父亲烂透了,死到临头都没有反省过自己。他等不他的一句道歉和关心。
那就去死吧。
沈乔安一脚踢开了小石子,看着它滚进排水井里。
回到寝室,他大哭了一场。刚开始躲在床帘后面无声地哭,到后来忍不住嚎啕大哭。几个月积攒在内心的多种情绪痛得他喘不上气来,胸口好似被人剖开,空荡荡地漏风。
帘外的三人面面相觑。
项海翻找自己的零食篮子,找出太子爱吃的辣条,默默塞进他的帘子里。
沈乔安感动得哭得更凶了。
梁靖风不愧是有女朋友的男人,塞的东西比较实用,他塞了一大包抽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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