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瑞,“是啊,但是跟海外那些小市场比国内有这么大的盘子,已经很有优势了嘛,所以你们打通欧洲市场很明智啊。对了……你琮叔找你了吧?”
“找了,他想在新业务线上谋个职务。我让他来找您了,爸,你想怎么安排?”
这已经是谢凛难得地有商有量的语气了,谢瑞淡然地说,“不想让他过去就拒了吧,就说是我说的。也不能看哪儿红火就往哪儿钻,那成什么了嘛。”
“好的。谢谢爸爸。”
继母李熙见他们俩聊了半天都没有聊到点子上,有点心急,其间朝谢瑞使了好几次眼色。
但谢瑞都没有回应她。
吃完饭,谢凛陪着谢瑞下了一会儿棋。之后他回了房间。
不久之后李熙端着果盘敲开了谢凛的房门。
自谢凛成年后,她很注意,基本不会单独进谢凛的房间。
谢凛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低头在看。
看到继母进来,他把书页合上了。
李熙笑呵呵地把果盘放到桌上,“你晚上没吃多少,吃点水果吧……”
谢凛淡淡地望着她,“有什么事吗?”
李熙就开门见山地说,“谢焕毕竟是你兄弟,能不能放过他,让他回来吧……他吃不了苦,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嘛……”
谢凛,“他不是一个人,有保镖佣人照顾他。”
李熙,“可是那边的气候也不好,他不习惯的,昨天还因为水土不服闹肚子了,我真怕……”
她看谢凛皱眉,有点不开心,还是转开了话头,又说起谢焕跟她交代的另一件事情。
她纠结地说,“听说你把焕焕的同学请到观湖别墅去了,这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我跟你爸的意思是焕焕也知道教训了,咱们是正经人家不好迁怒旁人的对不对,不如放人家走……你放心,焕焕答应我的,只要他同学安然地离开了,他一定会劝服他对外一个字都不多讲的。”
“你看怎么样……好不好?”
谢凛,“不怎么样。”他站起身,抬手把书塞回旁边的书架上,一张纸片却飘了下来。
李熙弯腰捡了起来,下意识扫了一眼,发现是谢焕的照片,旁边还有一个人。
她想看清楚,却猛然被谢凛夺了过去。
谢凛将照片拿回去,也没再夹在书中,而是反过来扣在书桌上。
他手指撑在照片上,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李熙没反应过来他的不悦,有些疑惑地问,“……是不是打扫卫生的时候放错了,这是焕焕的照片吧,给我吧,我帮他收起来。”
她想伸手去拿,谢凛冷冷地剜了她一眼。
李熙感觉汗毛倒竖,后背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她从谢凛房间出来的时候还很莫名其妙,“搞什么啊,偷偷拿着焕焕的照片鬼鬼祟祟的…… ”
听到房门关上,脚步声走远,谢凛有些颓然地松开扣在照片上的手指。
担心将照片刮花,他又翻过来看了看。
照片上谢焕笑得开心,他的胳膊搂着旁边的方弈柏,整个人搭在方弈柏的身上。
如果不是两个人的重叠度太高,谢凛一早便会将照片裁开,他没有兴趣盯着谢焕看,但定格了方弈柏笑容的照片却弥足珍贵。
是谢焕掉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地上被他捡到的。
李熙说什么“你放心,焕焕答应我的,只要他同学安然地离开了,他一定会劝服他对外一个字都不多讲的。”
她不知道的是,无论谁来说什么,谢凛都不会放方弈柏走的。
他巧取豪夺——说是要教谢焕得到教训,惩罚地带走他最爱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对谢焕的忍无可忍的报复....而是自己见不得光的日思夜想罢了。
他觊觎弟弟的恋人,已经很多年了,想要占有方弈柏、拥有方弈柏……只不过是那个时候恰巧没有忍住,一时冲动,暴露了本性。
回观湖别墅时已经很晚了。
谢凛其实有考虑要不要就歇在老宅,谢瑞的态度很明确了,他只关心谢凛能不能把谢氏经营好,其他的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经营不好,谢凛也相信老父亲会有其他的底牌亮出来。
他不排斥和谢瑞交流,但李熙就另当别论了。
最终他还是趁夜离开了,出门看到门口的一盏夜灯,回忆起曾经在这处生活成长的年少时光,即使是谢凛也多多少少有些感慨。
无论如何,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天地。
谢凛抵达观湖别墅门口时,方弈柏没有如往常一样来迎接,他瞄了管家一眼,有所指责。
刘管家有些为难,朝屋里瞟了一眼。
谢凛往门里走,随着管家的眼神看到方弈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一桌子的菜一动也未动。
谢凛这才想起来,没有提前跟这边说过他晚上不回来用餐了。看样子方弈柏从饭点就开始等他。
刘管家想把方弈柏推醒,谢凛挥手让他不用管。
方弈柏脑袋枕在自己的一条胳膊上,是个很别扭的姿势,睡得还挺熟。
从谢凛的角度,能轻易地看到他裸露出来的大片脖颈……他的耳朵小巧,耳骨看上去却很硬,不是个耙耳朵。
脖子的弧线修长又流畅,接近锁骨的位置有一粒褐色的小痣……
谢凛的目光在那颗痣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目光。他想把方弈柏的衣领往上提提。
内心纠结了一会儿,谢凛站起身,将方弈柏轻轻抱了起来。
第16章 孽海情天
方弈柏很轻,熟睡中毫不设防。谢凛抱着方弈柏,上了楼,将他送回房里。
担心将方弈柏吵醒,他的动作很轻,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一路上,谢凛感受到佣人们惊悚地看着这一幕。今晚的他似乎格外柔情。
不过他的脚步未停。
来到和自己比邻的方弈柏的房间,他把方弈柏放到大床上。
帮他脱掉鞋,盖上被子。
自从这间房被他划为方弈柏的房间之后,他就没有进来过。虽然真正意义上这个空间还是他自己的房子,但某些形式就是会赋予特定的意义……他帮方弈柏掖好被角,斜坐在方弈柏的床上,内心还有一点紧张。
他把窗帘拉上,为方弈柏倒了一杯水。
看方弈柏睡得香,他不想打扰,准备就此离开。
然而开门的瞬间,谢凛突然想到刚刚佣人们的眼神。
出门的脚步停住,谢凛有些不自在。
——所有人都知道方弈柏是他从谢焕那里抢过来的,他又让方弈柏在伺候着自己,什么目的一目了然。
结果他把方弈柏抱进房间不到五分钟就出去了,这像话吗?
他在做什么?
表现体贴?绅士?或是避嫌吗?
这些名词都不应该跟他有一毛钱的关系。
不管哪种猜测他都不能允许。
无论是判定他是一位仁善的慈悲的绅士,还是判定他是一个没有五分钟的早x男都不可以。
被人看穿他对方弈柏的痴心妄想更加不可以。
——那些人便会知道,他是贪恋弟弟男友的卑鄙小人,一个求而不可得的可怜虫……
谢凛只好在摄像头照不到的位置,在方弈柏的房间里待到半夜。
等看着方弈柏的睡颜,聆听着他的一呼一吸,谢凛内心的躁动又瞬间被压了下去,变成了纯粹的平静和安宁了。
在谢氏大厦27楼见到方弈柏的那一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谢凛很难对一个人留下什么印象,虽然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对陌生人过目不忘,便如在陪同谢瑞出席的宴会中,他总是从容地为谢瑞介绍各路英雄豪杰,甚至在谢瑞塑造亲善仁爱的形象时,谢凛可以脱口而出谢瑞援助过的个体的名字。
但真正能在谢凛心里留下身影的人微乎其微。
人人都知道他冷漠,孤高,他也确实如此,并不知道除了亲缘关系、合作关系、雇佣关系以外,陌生人之间还需要有什么链接。
但方弈柏是不同的。
在西省和岭省交界的一片闭塞的山区,有一个地方叫乌石岸,群山围绕陡峭崎岖,十年前有大约三十万的贫困人口。
十年前,谢凛十六岁时,谢氏旗下的一个基金会开启了一个叫春苗计划的助学活动,立志向贫困孩童点对点资助和辅导。当时募集了很多的参与者。而谢凛彼时休完了高中的课程,谢瑞觉得他已经长大了,便让他随着春苗助学的车队前往了乌石岸。
在谢凛记事起,他的母亲就热衷于慈善,她总是多愁善感,看到稚童受苦挨冻就痛彻心扉,甚至对于自己优渥的生活产生负罪感。
由于他母亲徐研敏的热衷,徐家和谢氏不同程度地资助了各类慈善组织,后来随着谢氏越做越大,为了影响力,慈善也成为了谢氏的一块招牌。
其实对于谢瑞的这个决定无可厚非,但当时的谢凛却并不买账,他厌烦这种作秀,更不喜欢自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驱使安排,但无论如何谢凛还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到了乌石岸,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会是改变自己一生的行程。
他们一行三十人带着各类物资和助学金降落岭省的机场,随后驱车翻越好几座大山才进入乌石岸。
在乌石岸小学谢凛遇到了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一个晒得乌漆嘛黑瘦豆芽一样小孩,瞪着一双野葡萄一样的乌亮眼珠,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仿佛在对他进行灵魂深处地发问:
你是谁?
你来干什么?
你还要到哪里去?
一直到从那里离开,谢凛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因为天真而格外没有遮掩的犀利目光和探究。
他们彼此本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肉血身躯,但却身在迥然不同的世界里。
尽管徐研敏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谢凛仿佛又听到她在自己耳边深切的自责和内疚……
世界是不公的。
命运落在每一个人的头上,都没有选择。
所以那个时候谢凛并不觉得自己与野葡萄小孩会有多少交集,他们都不过是对方人生里浮光掠影的一瞬。
乌石岸的行程结束后,谢凛当天和车队在当地镇上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们启程返回。
结果车队驶出没多久后谢凛所在的车辆就开始掉队,领队有过询问,司机说路不好走有点疲劳,缓一缓就好。然后他们就从队伍的中段一直掉落到最后一名,当时谢凛的身份并没有向车队公开,领队不知道他是谢氏大老板的儿子需要格外照顾,等大部队抵达县城补给处等待汇合时,却怎么也等不到最后一辆车了。
谢凛被绑架了。
和他同一辆车的是谢瑞特别安排的司机,是熟人,但当时这位王姓司机据说是赌博欠了上千万的债务,便铤而走险,他在当地找了一个帮手,趁着谢凛慈善之行在这处穷乡僻壤,将他绑架,勒索谢瑞八千万。当时乌石岸的警力以及天网系统远比不上发达地区,谢凛被带走十数个小时所有人茫然无措无能为力。
谢凛被带到一处废弃的防空洞,他的手机被没收,手脚被绑住,王姓司机及其同伙将他在那里关了足足24小时。在那个过程里,他们一直用谢凛的手机向谢瑞打电话发消息,索要赎金。
谢凛曾经想过,一个人的命该怎么估值,然后绑匪帮他落实了这个问题。
“少费话八千万!对你一个大老板来讲很多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谢氏一年挣多少钱吗……你要是想让你这个大儿子马上废了你就给我讨价还价!”
“喂——小子哭一哭喊一喊啊让你爸来救你啊!快点!”
“哭啊——叫啊!”
谢凛被一通拳打脚踢,只为了让谢瑞听到他这个儿子现在确实在接受着非人的折磨。
电话里谢瑞的语气似乎还是冷静的,他说,“八千万我确实没有这么多的现钱……”
“你没有就去借!!老子管你拿不拿得出!!”
一脚踹在谢凛的腹部,让谢凛痛得整个人都麻痹了,没控制住闷哼了一声。但他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之后王司机和谢瑞的讨价还价持续了整整两天,王司机和同伙也产生了分歧,一言不合对谢凛的虐待变本加厉,最后王司机有点受不住了对谢瑞说,“五千万不能再少了!明天,我只等到明天中午12点!过了这个点你再不打钱我就撕票!”
但听到了绑匪降价后,谢瑞那边却似乎有了另外的谈判策略。
谢瑞沉吟一会儿之后说,“五千万我也拿不出……王司机你要是念我们一点情份,你欠的债我帮你还了,你的孩子我可以帮他安排工作,但你要是执意绑架谢凛要我交赎金,我只能说我拿不出。”
绑匪怒了,“你拿不出?!谢瑞你不怕断子绝孙?这个大儿子可是你原配留给你唯一的后代!”
“老王,那又怎么样?我谢瑞混到现在是被人吓大的吗?为了谢氏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你问我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牺牲谢氏的现金流?……我不光只有这一个儿子,我还有小儿子你知道的吧……而且如果我想要留住前妻跟我的后代,也不是没有机会,谢氏的医院里冻存着我们俩好多颗受精卵,只要我需要,我就可以再造很多个儿子,你觉得我的一个儿子值多少钱?”
手机的声音变得格外的尖锐,甚至有些失真,陌生得不像是谢瑞的声音了。
尽管理性上深知谢瑞如此发言也有谈判策略的原因,但是谢凛被恼羞成怒的绑匪打得吐出血沫时,他还是在内心里变得非常痛恨和愤怒。
并且内心深处涌出一个声音在悄悄地啃噬他的灵魂。
那个声音不停地在说:
你只不过是一团随时可以被取代的可有可无的基因序列……
生而为人,你不过是一团肉,一坨细胞组织……你什么也不是……
谢凛咯咯地咳出血丝。
他其实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但是也并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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