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暝说:“我都行,看你们小霁哥吧。”
一本正经地跟着小方的称呼,游霁瞥了他一眼,对着小方笑:“那你把平板给我吧,我看看。”
游霁其实今年年初才拿到驾照,科三因直线行驶挂了三次。就自身水平仔细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做出选择。
小方:“好的。下午两点我们会把这款专注飞驰、畅享自由的XXX准时送到出发地!”
“对了,小霁哥运气好抽到的是从家里出发,那到底是哪位的家呢?”
游霁不想在游暝面前暴露自己地址,就率先道:“我那儿不是很方便停车。”
游暝目光落到他后脑勺两秒,手插进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我家吧。”
“好的,那游导待会儿来给我们说下地址。现在二位老师可以各自回去收拾东西整顿一下,我们两点不见不散!”
到此时,他们组的直播间暂时就关了。
其他组没关,他们都要“中午一起吃饭”。
游暝被工作人员叫去。
游霁轻轻松口气,又讶异:“他个人定妆照都还没拍?”
“对啊,游导才回来嘛,”小方回答,“前面那个保险都是他助理来签的,签完才开车去机场接的游导,还有好多流程没办呢。”
游霁一愣。
那这么说,这人还真是一回国就来录节目的?
他撇了撇嘴,拿出手机。
微信置顶有两个群,一个是【漂流镜】,游霁免打扰了。
还在一个叫【玩摇滚哪有不疯的】,他点进去,刷着99+的消息。
棋爷:【在看直播了@游霁】
胖斌:【天哪真的是游暝!真的是游暝!好可怕】
UU:【跑偏一下,你前任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身材看着还这么带劲儿】
这三人是游霁最好的朋友,一起玩过地下乐队、现在还合伙开琴行的圈外人。
也是少有的那撮了解他身世的人。
刚在车库给游霁打电话的就是胖斌,讲了琴行运营相关的事。
这会儿三人就直播评头论足,游霁不想看,直接回复了六个点过去。
然后他们就约好了似的,依次发出:
【?】
游霁无奈地敲击键盘:
【你们?什么】
胖斌:【你怎么这么淡定,那可真是游暝啊!他回国了!还和你参加这种节目!好可怕】
棋爷:【你们说了些啥吗】
UU:【啊呀肯定是说什么好久不见,前任重逢不都这样】
游霁回:【没有啊,你们难道没看到,我们还没说话】
三人又依次蹦出【?】。
UU:【还没破冰?私下什么交流都没有?】
胖斌:【游霁好怂】
游霁皱眉:【录节目能有什么交流?】
【录节目就没有镜头外的时候?谁信。】
【别装鸵鸟,游霁,你俩在一组,迟早都会单独面对面,想好要说的,大气点儿】
【还是小心点游暝!】
游霁不解又不屑:【有什么可小心的?】
UU:【你不是说当初你提分手的过程很不体面吗?游暝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他直接来这节目逮你,摆明了想秋后算账啊】
第3章 谁强吻我
游霁并不觉得自己清楚游暝性格。
这人相当难以琢磨,喜欢一声不吭,冷不丁做出吓死人的事。
一点四十分,游霁吃了午饭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前往游暝家中。
司机感叹:“我竟然还能导个去晖海岐湾的航。”
游霁也意外,游暝竟会这么高调。
晖海岐湾的房子是游暝爷爷送他的成年礼物。
但都等到游霁成年了,这人才开始不紧不慢画图,自行设计。
住得不多。
只是两人第一次是在那儿。
这会儿摄像没拍,游霁又没架子,车厢里几个工作人员聊起天便没有顾忌:
“所以游导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之前是看网上说很有钱,但晖海的房子可不只是普通有钱就能买的问题吧,顶级豪门哦。”
“肯定是了。哪个豪门姓游?”
“我哪知道,这是我们社畜会关注的?”
橙姐问:“小霁,你知道吗?”
游霁一愣,随即立马弯起嘴角:“我当然也不知道啊橙姐,反正不是我”
橙姐笑了笑。
“游”不是个常见姓氏,一座城市最上头的圈层也就那么一撮。她还以为游霁至少略有耳闻。
虽然这小子自己租的房住,敬业程度也好像挺缺钱,更是从不谈及自己父母。
但是橙姐心里门儿清。
游霁家境肯定也是不俗的。
四年前那档爆火的乐队综艺水很深,没点儿资本关系的老百姓基本不可能被捧出道。
【漂流镜】里全是富二代,游霁又怎会是例外。
但这人选择低调混圈,她肯定也不会追问,只向他嘱咐了几句录节目和自驾的注意事项。
“你上午一直没敢和游暝说话哈,这不好。”
“。”
“我知道他来做你搭档需要你消化一下,确实我也没想到,但来都来了就好好配合。多接触游导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
“小霁,当年你签的合同里明确说明了cp营销的事项,这已经开始了,你就要发挥好你的人设。”
到了游暝家,她就下车了。
游霁和节目组的人进去。
车还没到。几个人只能在一楼等着。
虽然挺久没住,但室内很干净,大概一直有人来定时打扫,装潢摆设和游霁记忆里都毫无区别。
游暝归国的大包小包的行李散乱堆在地板上,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唯有一个为节目准备的深色登山包单独放在一旁。
游暝此刻在整理他那些宝贵镜头,招待的模样也难以形容成热情,只淡淡道:“不用拘谨。”
可在双面构筑超大落地窗的挑空客厅里,工作人员哪儿能不拘谨。
看到游霁非常自然地坐在层次错落的钢琴沙发一隅后,才战战兢兢也把屁股搁上去,屏住呼吸用目光参观。
其实游暝家并非富丽堂皇的奢侈,但很有格调。
用游霁以前的话来说,就是“一整个游暝风”,冷感中带点文艺,有些地方又碰撞出意外的色彩。
比如,一般以为会做成茶室的地方,却做的是——
“那儿是个桌球室吗小霁哥?”摄像小声问。
游霁头都没转:“那门掩着,我也看不清。”
“哦。”摄像本还想说什么,手机振动。他看了眼消息,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看向游暝:
“游导,车意外堵在路上了,领导催着咱这组得开机了……您可以吗?”
在人家里,镜头开开关关、入画角度都得征求人意见,所幸游暝并不介意什么,嗯了一声。
摄像灯就再次亮起。
开拍归开拍,他们还是各做各做的。
游暝擦拭镜头,游霁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直到小方说又有个关于车的合同,也需要两位老师签字。
他拿着平板和电容笔:“电子签名就好!游导和小霁哥你们一块儿坐过来吧,我们顺便拍张照,咱们这一组还一直没有同框图,宣发都在催了。”
游霁只得走过去。
银白大理石纹路的单边悬浮书桌不大。
游霁和游暝就着桌角两边相对而坐,平板摆在中间。
“你们签你们的,不用管我们。”摄像说。
游霁先签,签完把平板转了个方向,笔搁在旁边往游暝那儿一推。
咔嚓一声,他听见小方边看取景框边小声评价:“还挺自然,就拍得像游导给小霁哥辅导作业哈哈。”
游霁手倏地一顿,视线微垂。
“游暝”两个字龙凤凤舞地写在他名字旁边,微微闪着白色的屏幕光。
小时候他第一次学写名字,哦不,第一次学写字,就是这人教的。
那个时候他还叫游弋,准备上幼儿园,游暝在读小学。
爷爷游见川就觉得,大宝教二宝写字天经地义。
也是就着桌角两边坐着,游暝监督他用铅笔画满田字格。
他再把作业本一推,游暝又像个小大人检查。
后来,真正的“二宝游弋”回来,游霁被送回农村时也还不到七岁。
别人都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其实小孩儿也有自己的通透。
就算不知事情全貌,也能明白“原来我爷爷不是我亲爷爷,原来我压根没有哥哥”这种事。
要说当时困惑难过了多久,游霁如今也没什么印象了。人的记忆有选择性,又那么小,适应环境后该忘就都得忘。
但年幼的他只要一写字,这种太频繁的日常,他就能轻易地、难以抹去地想起他“哥”,一板一眼把他手指头摆来摆去教他握笔的时刻。
然后升起一种痛苦的实感。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和他有关系来着。
哪儿成想十六岁,真正的游弋去世,他还能以雇佣关系的假次子身份回去。
不过再看游暝,也自然不可能再是十年前那个小男孩看教他写字的家人了。
20岁的游暝成长成了意料之中的贵公子样儿,而16岁的他,和混混别无二致。
第一天“实习”,他装乖装得累,偷闲在院子里悄悄抽烟时,还被游暝逮到。
漫长的时间与狗血的身份让幼年的亲密变得模糊且可笑,游霁还没等游暝开口,率先张嘴。
将白雾喷了他一脸。
“游导,那儿是桌球室吗。”
小方的声音让游霁骤然回过神,因再次无端陷入回忆而恼火。
游暝:“嗯,你想的话可以去打。”
他看着他,又像是看着游霁。
小方是不懂为什么这两位嘉宾能做到一句话都不说,官方寒暄都没有。
只得他来装作好奇尬问几句,打破凝固的气氛,并尽量撮合些互动。
“我不太会打,二位老师想打吗?因为车起码还有半个小时才送到……”
他说完,客厅里又安静了几秒。
桌面上映着窗外紫藤花的掠影。
“那走吧。”游暝想了想,缓声开口。
他站起身,浓黑的影子将桌上花的掠影盖住。
游霁撑在桌上的手快速移开,影子从他指间溜走。
“小霁哥会打不?”
游霁回答:“勉强啦。”
他好像是看了游暝一眼,又好像没看,镜头里只能见灰蓝色的发丝,被阳光照得很亮。
不过是他率先往桌球室走,不见外地,迎接挑战般。
小方和摄像大喜,终于要有互动了,忙扛着机器跟了去。
他们的希望还是落了空。
两人打个桌球也是非常僵硬的气氛。
没人说话。
只有球与球碰撞的声音,显得非常你来我往。
画面倒是挺养眼,只是这综艺拍得,像个无声的斯诺克转播场。
游霁谦虚了。谁都能看出他很会打桌球。
那番娴熟的动作与专注的神情,都到了过于扎眼的地步。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T,下面是水蓝色的牛仔裤,很休闲,俯下身时却格外凸显身材。
在杆顶与球面的碰撞声中,手臂伸长的线条都相当漂亮。碎发本是别到耳后的,露出精致的下颌,但随着交战甚酣,又垂了一绺晃在眼尾。
桌上彩球与母球划出各种交错的折线。
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弹幕都多了起来。
【啊啊啊小霁跟小野猫一样!】
【完全没想到游霁会打桌球,感觉又酷又乖的】
【游导气质过于斯文败类了,有谁能懂吗】
【太尬了太尬了,这两人单看都好,组在一起气氛怎么能这么尴尬】
游霁本觉得,打桌球总比一直僵着好。
沉浸在对战里,省得他脑海跑偏,想东想西。
但游暝存在感太强了。
观察战局又没办法不扫过他。
这人一会儿撑着杆擦巧克粉,一会儿用骨节分明的手抹过白球,击打时食指绕过球杆,青筋跟山脉似的从手背延伸到手臂,都会让游霁更确切地捕捉他与四年前的变化。
他愈发成熟。
却也更加漠然。
清淡闲散地打着自己手把手教的桌球,没有波澜地与自己直视,一言不发,毫无起伏,游刃有余,居高临下。
不在意。也无所谓。
这让看到他车就破戒抽烟的游霁,心底又窜出一团火。
主要是气自己。
比赛激烈。到最后游暝击球的落点十分刁钻。游霁心里憋着那股无名火,势必要赢,也就用了很多高难度的姿势。
紧身牛仔裤的褶皱常常加深,腰臀勾出一条过于诱人的曲线。
但每逢这时,弹幕还没嗷嗷叫几条,游暝大概是身高腿长,背影都将镜头挡了。
最终,游霁以险胜结束这一局。
可他总觉得游暝最后打得心不在焉,让了他似的。
工作人员浮夸地鼓起掌。
第二局进行到一半,小方才说:
“游导小霁哥你们继续打着,车终于到了,我们先去里面装镜头哈。”
他不好意思直接叫停两个人,只能这么说。
游暝刚将黄球击入球袋:
“把这儿的摄像机也搬走吧,五分钟结束后就过来。”
游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很明显五分钟不会结束的战况,手把球杆握得更紧。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觉得是两人打在兴头上,再加上游暝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场,便“好咧好咧”麻溜地扛着机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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