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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命不凡(近代现代)——郁棠

时间:2025-01-05 07:56:42  作者:郁棠
  “写完歌词之后,和弦和旋律也没什么时间推敲了,都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架构,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自从高一之后,我连我的作曲作业都不这么写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真的别抱太高期待!我……我……对不起。”
  谢桑榆写歌时从来不追求多复杂的编排、多新奇的构想。听柏然这样说完,其实并未感到失落,反而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无比柔软,几乎快要融化掉了。
  谢桑榆笑:“翻歌词本的是你,去问酒店借琴的是你,花这么多时间和心思写歌的也是你。我只是个坐享其成的接受者而已,什么都没做就能收到惊喜,这还不够吗?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柏然还是有些泄气,肩膀稍稍沉下去,小声嗫嚅:“作为男朋友写给你的歌应该要更好才对。”
  “柏然,”谢桑榆稍稍正色,追上柏然的目光跟他对视:“我这个人很护短的。这首歌既然要送给我了,我就不想再听到任何否定它的话。”
  见谢桑榆不像是在玩笑,柏然心中的不安似乎也少了些。
  在谢桑榆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中,柏然低下头,翘起一条腿,将琴抱稳。左手在琴颈上定好位置,右手轻轻拨了弦,开始弹起前奏。
  的确是比较简单的和弦分解,但旋律温和流畅,从指尖滑出的音符全然没有滞涩感。
  四小节过去前奏过去,柏然却忽然停了下来,动作慌乱地在裤子口袋里摸索。右边口袋摸过,又换到左边口袋,随后掏出了一张叠了好几叠的纸,有些滑稽。
  柏然神情发窘:“抱歉,我没有时间背歌词了。”
  他将那张写了歌词的纸打开,皱巴巴地摊开在膝盖上,紧张地清了清嗓子,低声轻唱起来:
  “想起你的样子,心跳会变乱
  念起你的名字,嘴巴也变甜。
  该如何证明我爱你啊?
  口说无凭你会信吗?
  就用今后许多的亲吻吧。
  如果我搞砸了第一印象,还有机会可以挽回吗?
  如果我错过了你的过去,还有机会得到未来吗?
  为何看到你时总想说“永远”?
  眼睛移不开像入了魔一般
  有什么话能让你明白我有多爱?
  想叫你宝贝,可那俗不可耐。”
  柏然这两小时已然绞尽脑汁,只写出了这么一小段,勉强凑出一段主歌、一段bridge和一段副歌。整首“曲子”结束,大概只有四十秒。
  柏然的脸已然红得像番茄,抬起眼,神情忐忑地问谢桑榆:“怎么样?”
  谢桑榆有些发怔,心中是一种从没经历过的、颇为陌生的情绪。
  半晌他才开口,轻笑着说:“很像你。”
  总是用最清晰的语言、最具体的行为诉说爱。炽热、真诚、率性,还透着些许的笨拙和鲁钝。
  但还是可爱。
  谢桑榆嘴角的笑意深了深:“所以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srds,小柏写歌词的时候,押韵怎么全靠语气助词啊?
 
 
第79章 9. 地下恋和地上恋的温度差
  晚上十二点半,乐队成员在酒店的地下车库集合,一起去音乐节的场地彩排。
  柏然去还酒店的吉他,落在了后面;等他最后一个上来的时候,才发现座位好像多空了一个。
  “丹尼尔呢?”柏然问萨曼莎。
  “他说有点事,一会儿会自己过去。”萨曼莎正看着手机,头也没抬地回答。
  柏然不再言语。车上空着的座位一个是他常坐的,一个是谢桑榆旁边丹尼尔常坐的。稍稍犹豫,柏然多跨了两步,在谢桑榆旁边的位置上坐了。
  萨曼莎没看到,但车上那么多人,汤姆、辛西娅和杰西卡都看到了。也许是柏然的错觉,瞬间,车内大家的呼吸声忽然变得很清晰。
  谢桑榆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却无法再多表现出惊讶,怕自己的反应让情况更难解释,只好暂且先装作无事,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称不上是风景的事物。
  柏然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合适,可他就是想坐在谢桑榆旁边。就连丹尼尔都能轻松做到的事情,自己作为男朋友却要这么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感受到车里异样的目光,柏然莫名觉得委屈起来。他将头侧过去,看向一边正躲避着他的注视的谢桑榆,问:
  “我可以坐这里吗?”
  谢桑榆耳尖一动,眼中满是惊觉和诧异:“啊……可以。”
  柏然看得心口一紧,隐隐发酸,眼中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
  “好。”柏然将头转了回去,不再说话。
  周围大家全都懵了,完全看不明白眼下的情形。谢桑榆也怔了怔,缓缓将头回了过去。
  前排的萨曼莎对此一无所知,见人到齐,跟司机说:“我们可以走了。”
  车子缓缓发动,车内响起一阵窸窣,大家拉出安全带系上,靠回椅背。
  音乐节的场地在靠近海滩的地方,离酒店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车开得很平稳,内里灯光昏暗,大家没再聊天,默默闭着眼睛休息。
  柏然睡不着,一双眼睛圆鼓鼓地睁着,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午夜时分,路上没什么车,几盏暗色的路灯划过窗外,细小的光点落在眼睛里。
  路上没有指示牌,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柏然感觉自己手掌一热,被柔软地牵了起来。
  弹吉他的人手指上有薄茧,指尖微微粗粝。这种熟悉的触感让柏然安下心来,眼睫轻颤,柏然很快回握住了那只手。
  身旁的谢桑榆拿出手机,调暗亮度,用一只手艰难地打字,递向柏然。
  【还在生气吗?】
  柏然低头看到,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又醒了过来,一阵一阵泛出酸涩。他想了想,视线落在座椅扶手下,两个相互牵着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也不是生气,只是委屈。
  热恋期的人明明每时每刻黏在一起还不够,可他们却连并排坐都要过五关斩六将,这么不容易。
  谢桑榆把手机收回去,又打了几个字给柏然看。
  【需要我安慰你吗?】
  柏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谢桑榆却将手臂直直搭上了柏然的肩膀,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飞快凑过去吻了他的嘴唇一下。
  柏然呆呆愣住,呼吸停滞,看着谢桑榆说不出话来。
  谢桑榆已经迅速离开,规矩地靠回座位靠背上,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回望着柏然的眼睛亮亮的,像只机灵狡黠的小狐狸。
  他又把手机拿出来,重新递给柏然。
  【还在生气吗?】
  柏然无奈,他还怎么气下去啊。
  柏然小心观察了一下车上其他人,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有些嗔怪地看了谢桑榆一眼。
  谢桑榆知道这是不生气了的意思,弯起眼睛朝柏然无声地笑了笑。
  到目的地的时候,路边的路灯已经很少了,天色黑得像浓墨。唯有场地和舞台那一块是亮着灯的,像是无边旷野上一点孤单的篝火。
  随着车越开越近,人声才渐渐鼎沸起来。音响里传来工作人员焦急指挥的声音,车上的大家打着哈欠,渐渐苏醒。
  乐队休息室已经分配好了,萨曼莎带着成员们过去。因为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里面只简单放着几把桌椅,也没有隔出来的更衣空间。头顶挂着一个光秃秃的灯泡,地上铺着一片杂乱的电线,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插线板。
  萨曼莎脸色微沉,抿了抿嘴:“看来明天的妆造得在酒店搞定了。这休息室就是个大点的帐篷,不隔热也不隔音,明天下午这里肯定又热又闹哄哄的。”
  辛西娅倒不担心环境,只是有点担心丹尼尔:“这地方也太随机了,一会儿丹尼尔找得到吗?”
  “会有人带他的吧,音乐节的工作人员都没下班。”柏然把身上的琴摘下,跨过几簇凌乱的电线,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放下。
  萨曼莎的眉头隐隐皱得更紧,自言自语地规划着:“明天我买点冰镇的瓶装水,大家至少能拿着降降温。省得还没等上台,妆就花了一半。”
  一边说着,萨曼莎一边拿起手机给丹尼尔打电话。没一会儿,熟悉的铃声从休息室外响起。汤姆辨认出来,掀开门口的帘子,朝丹尼尔挥了挥手。
  “嗨大家!”
  丹尼尔蹦蹦跳跳地,一脸神清气爽地快步走进来。看到如此简陋的艺人休息室,脸色也毫无变化,仍旧很是兴致高涨:“还没开始彩排吧?我刚听他们说前面有人迟到,所以一会儿先按到场的时间顺序彩排,如果没人插队的话,应该很快就到我们了。”
  说完,丹尼尔手脚麻利地把琴放下,坐在椅子上开始调音。
  场面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其他几人心有灵犀地相互对视了一圈,又重新把目光聚集在中间的丹尼尔身上。
  “丹尼尔……”
  汤姆率先开口,斟酌着问:“这么短时间,你怎么还换了身衣服?”
  丹尼尔的脸色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汤姆会问这个,笑意有些勉强:“就是,在酒店洗了个澡,顺便就换了。”
  汤姆的嘴角隐约抽了抽,接着问:“怎么忽然想到要洗澡?彩排回去不还得洗嘛?”
  丹尼尔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被辛西娅抢先一步:“哎呀,洗澡不是想洗就洗了吗?这有什么好问的。比起这个,话说,你跟那个叫珍妮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她今天不是才第一次见你吗?她怎么知道来什么地方找你的?”
  “她……”丹尼尔的脸奇异地红了起来:“她跟Side C他们认识,Side C知道她喜欢我,所以告诉她了。”
  杰西卡点点头:“也对,她大概也算是音乐行业的人,会认识本地的音乐家也不奇怪。”
  柏然蹙了蹙眉,这些曲里拐弯的试探他实在听累了,直言问道:
  “丹尼尔,你喜欢她吗?”
  丹尼尔许是也没想到柏然会这么问,神情一滞,眼神闪着慌乱,下意识朝萨曼莎看去。
  萨曼莎此时也无可奈何,抚着心口长长呼了口气:“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丹尼尔抿着嘴唇,脑袋一点点低下去,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点了点下巴:“我们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休息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似乎就连外面发电设备的运转声也变小了。除丹尼尔外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且不说他们这才是第一天见面,两人一个在旧金山,一个在新奥尔良,丹尼尔还得跟着乐队行程到处跑;怎么看这恋爱也不会谈得太容易。这些问题丹尼尔不可能想不到。
  萨曼莎嘴巴张张合合许多次,想要劝阻的话终究是被咽了回去,只是问他:“你俩确定都想好了?”
  “嗯。”这次丹尼尔的回答坚定了许多,目光灼灼地说:“珍妮跟我情况差不多,今年她也是进大学之前的gap,起码短时间内她可以跟乐队的行程。我们会有很多相处的时间,会有很多机会彼此磨合,也有充足时间决定下一步要朝哪里走。
  “我们的确是第一天见面,对她对我都是如此。她都能鼓起勇气,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跟我开始;我也不想就这样放弃。我们明明有不必造成遗憾的选择。
  “本来我准备晚上就带她过来的,但她太累了。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睡着了,我就没叫醒她。等明天演出的时候我再带她过来,正式跟你们介绍。她真的很可爱,你们会喜欢她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人怀疑丹尼尔是不是认真的了。丹尼尔一没跟队内的人谈恋爱,二没跟队友喜欢上同一个人;珍妮虽说是粉丝,但也是同一行业的人。感情问题是两人私事,大家也没有劝阻的立场,更不想为难一个完全无辜的女孩子。
  “好吧,”萨曼莎抿起嘴唇微笑了一下:“我会期待明天下午的见面的。”
  如丹尼尔所说,前面迟到的乐队没能赶过来,很快进度就到了同步乐队这里。
  《As Chocolate》的新版编曲是第一次演出,彩排的时候现场反响很好,主办方很满意。晚上时间有限,彩排过两遍就换了下一个演出嘉宾,乐队一起坐车回去,到酒店的时候将近凌晨三点。
  简单休息过后,第二天上午十点,成员们就又开始起床准备,在房间里化妆做造型,换好衣服后去地下车库。
  珍妮正等在车门口,见到其他成员们,很热情又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应该是丹尼尔之前已经介绍过了,珍妮把萨曼莎和汤姆的名字也叫了出来。
  珍妮的性格很是讨喜,加上她对同步乐队的确称得上了解;从酒店到音乐节场地的这一路上,她已经能跟所有人熟络地搭上话,完全看不出是刚认识的样子。
  只有汤姆暗自有些纳罕,他还清楚记得之前在唱片店,她面对丹尼尔时无比激动又羞赧的表现,跟眼下的自然大方简直判若两人。
  汤姆想,或许跟身份的转变有些关系。没跟丹尼尔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人是她喜欢的乐队成员;但在一起之后,乐队成员不过是“男朋友的队友”,也就没了那么多激烈的情绪。
  乐队上台之后,珍妮跟着汤姆一起,去场地各处拍素材。
  珍妮看样子是第一次来后台,第一次走进仅供工作人员的区域,满眼都是压抑不住的好奇和惊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供摄影师们拍照的地方在场地后部,比舞台要高出一点的看台上。珍妮扶着栏杆,低头俯视着观众区密密麻麻的一片脑袋;觉得这一切好像很不真实,又好像好真实,心口泛起一种满足的鼓胀。
  因为距离太远,肉眼看到的舞台上的身影很小。有力的音乐声中,两侧的屏幕里出现成员们的实时画面,海滩边起了风,丹尼尔一头红色的发丝轻轻飘动。珍妮看着,胸口微微发热,随着音乐的节拍一起跳动着。
  珍妮的嘴角无意识地轻轻抬起,微微湿了眼眶。她像下面任何一个普通观众一样,身体跟着音乐自然舞动,口中轻唱着再熟悉不过的歌词。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比幸福、快乐、无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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