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玫瑰花是不是有点corny了?”周宿眼睛都没眨一下。
鲜花能换美人一句话,陆效禹就觉得值得:“什么方法都得试试啊,要不然显得我很没本事。”
周宿一手拿着餐刀给面包抹黄油一边微笑:“怎么会?我一直觉得你很有本事啊。”
陆效禹透过水晶玻璃杯深深凝视他:“是吗?你知道我有什么本事?”
“那要看,你想让我知道你有什么本事了,我只知道你想让我知道的。”
“我没什么不可以让你知道的。我的就是你的。”
“真的?无论什么都可以?”
陆效禹喜欢他持刀的天真样子,那让他看起来就像一朵美丽而妖冶的玫瑰:“当然。”
周宿放下了餐刀,把面包送到嘴里咬一口。刚烤完的面包把黄油微微闷化,炭炉的炙气催发了黄油的香味,面包在嘴里稍微多含一会儿,都是甜的。
他把面包吞了,指了指那束花:“我说真的,你考虑考虑我好不好?我去探一次监,然后拿着一大束玫瑰回家。陆阿姨看到了,我怎么解释?”
陆效禹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就说我在追你呗。”
周宿差点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你不怕阿姨抽你?”
“她是刑侦科科长,行为分析学和功能心学都是全局第一名。她能看出来我是什么样的人。”
“看出来不代表能接受,就算接受,不代表情绪上好过。”
“比这要大得多的、艰难得多的事情她也不是没经过,她不会受不了。”
侍者进来上菜。汤是牛尾清汤。
周宿用勺子舀汤喝:“但是感情问题不一样,她自己在这上头吃了不少苦,她会希望你少走弯路。”
陆效禹想了想:“我以前问过她这个问题,为什么她年轻的时候会选择王之宪?”
“嗯哼?”
“她不是选了王之宪,只是王刚好出现了。她也没别的人选。”
“‘刚好’是什么意思?”
“她当初想当刑警,但刑警队没空位。她坐办公室很枯燥无聊,年纪渐渐大了,家里也催,她觉得前途无望,结婚生孩子算了。亲戚这时介绍了王之宪,他追她的时候对她还是挺好的。”
“我还以为阿姨年轻的时候会有很多人追求。”
“讽刺的是,她离婚了之后,反而刑警队空了位置出来,她力争补位,之后事业一路高升。”
“说明女人离开了男人,生活才会变好。”
陆效禹手里的勺子一顿:“我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不懂事。我妈刚进刑警队特别忙,经常不着家,我觉得她陪我少,回来还总限制我吃零食看电视,检查作业也很严格。反而是王之宪,他一来看我就带我吃麦当劳,买玩具,说话又好听。我就特别喜欢他,我甚至说我要跟他去住,不要跟妈妈了。”
“你还只是个孩子,你不懂很正常。”周宿喜欢听他说过去。他们之前很少能谈这个话题。
“后来我妈有一次出任务受了伤,在医院昏迷着叫我的名字,我很触动,才明白她其实很重视我。”
“因为她只有你了。王之宪还有双双。”
“是,我是后来才想明白这件事的。我上四年级有一天,我妈问我,以后跟她姓好不好?我同意了,我们去改了姓。我还很高兴跟王之宪说,结果他大发雷霆,当着我的面把我妈骂得非常难听。”
周宿很好奇:“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陆效禹把勺子放下,直接拿碗把汤喝完,用餐巾擦了擦嘴:“我很害怕,站着一动也没动。”
“你可能都不明白王之宪为什么要生气。”
“对。我后来还问了我妈这个问题。”
“阿姨怎么回答?”
“她说,因为他害怕失去你,他只是太在乎你了。”
这个回答很符合陆百宁的性格。
陆效禹放下餐巾:“从那之后,我就和王之宪疏远了。他来看我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我也不愿意和他出去,等我升了初中,知道他会给我妈的工作使绊子后,干脆就不和他来往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周宿吃完了面包和汤,已经五分饱了,面对正菜反而有点吃不下。他把自己盘子里的意粉分了一部分给陆效禹,陆效禹照单全收。
“我去查了资料。”陆效禹说:“圣经里,路西法与上帝交战失败,堕入地狱,但他没有就此放弃,后来他派蛇进入伊甸园,诱使夏娃吃下苹果。夏娃与亚当也违抗了上帝,离开了伊甸园。”
周宿点头:“对。他没能直接打败上帝,但诱使了很多神的信徒和拥趸堕落反抗。最终,人间不再只有上帝的光芒,也有了邪恶和罪业。”
“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还有后面这一段?”
“因为我知道,你自己会去查的。”
陆效禹抬头和周宿对视。周宿笑容恬淡、真挚,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在说神话故事。
他们之间有十秒钟的沉默。
餐厅里似乎只剩下忧悒清越的小提琴协奏维瓦尔第的《春》。
“对了,我之前还忘了说,”周宿先开口:“其实我更相信,路西法是爱上了人类女子才造反的。”
“我没说他们一定是爱情,我只是说他对她产生了爱。我相信,他一定很爱她。”
陆效禹没有说话。
周宿重新拿起刀叉:“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
回到家的时候,陆百宁已经在家了。
看到周宿抱着夸张的巨大的花束,她先是一愣。
周宿把花递给她:“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新开的花店在搞活动,这是效禹哥哥给您买的。”
陆百宁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儿子,陆效禹仿佛有点不情愿地点头。
“他不好意思呢。”周宿自然地解释。
陆百宁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我去找找有没有花瓶。家里好久没有买花了。”
见到她进了厨房,陆效禹才低声道:“谢谢。”
周宿摇摇头:“我可以提一个要求么?绝对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很简单的事情。”
“你说。”
“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也不要再接触危险的人了。”
陆效禹扭头看向他。
周宿的目光追随着愉快的陆百宁的背影:“布谷鸟大厦将倾,王之宪倒台只是迟早的事情。剩下的交给警察吧,否则把你自己搭进去就不值得了。”
“你上一次、两次的成功,本来也有运气的成分,你不要否认,但人不可能永远运气好。何况,就算是这两次,对你来说也并不轻松吧?”
周宿抬了抬手,轻缓地顺着陆效禹的后背抚摸。
陆效禹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服的后背熨帖着皮肤,让那些陈伤不自觉地灼烧起来。
“王之宪给你留了伤痕,你也给他留了。以后,他会在牢狱里度过他的下半生。但你不能步他的后尘。”周宿的声音很低很低,“不要忘了,你是要继承阿姨的衣钵的,要走她的路的。”
陆效禹猛地捉着他的手:“那你以什么身份来向我提这个要求?”
周宿反问:“你希望我以什么身份?”
“这是我的家事,我只接受家人的提议。”
“你确定吗?”周宿冷静地说:“这个家是你和阿姨相互依靠扶持,费尽心血守住的。这么多年我从未参与过。现在它终于变得稳定、安全一点了,如果让我进来,又会增加不确定性。”
“如果我愿意承担这种不确定性呢?”陆效禹说。
周宿叹了口气。
陆百宁拿着插好的花从厨房出来。她找到了两个塑料罐,把一束花分成了两束。
两个孩子上楼回房间。陆效禹跟在周宿身后:“你这个人真的很难追,你知道吧?”
他们先经过陆效禹的房间门口,周宿突然朝他眨眼:“你是因为难就放弃的人吗?”
陆效禹脸上恢复了笑容。
“放心,不会比扳倒王之宪更难的。”周宿朝他挥手鼓励:“加油。”
周一的晚自习周宿不用参加,要去市图书馆听高考出卷老师的数学讲座,就是全年级只有三个名额的那个。因为陆效禹没有拿到参加名额,所以他要留校自习。
吃过晚饭后,叶丛波就带着高二、高三科班一共六个学生,打车到的图书馆。演讲厅里,十一中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演讲厅中间的第二排。第一排全是教育系统的领导。
因为位置实在是太打眼了,两个半小时的讲座周宿都不敢提出要去厕所。他隔壁的位置靠走道,坐着高三的一位学长,学长看他不止一次眼巴巴地朝过道看,大概猜出来他的想法。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学长悄悄说:“两个人去比一个人好点,我也想去厕所。”
周宿很感激:“谢谢。”
他们弓着腰猫着背一路从过道小跑出了演讲厅,绕了一大圈走廊才到洗手间。
周宿完事后先出来,想着等学长一起回演讲厅,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人影。他重新进了洗手间,所有隔间都已经空了,他又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只能自己先回演讲厅。
然而演讲厅的座位上也没有人。
讲座剩下的十五分钟里,也没有人回来。但书包眼镜盒笔记本这些个人物品都还在位子上。
周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讲座一结束就找到叶丛波:“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别出什么事。”
叶丛波今年不带高三,也不认识这个学生,另外两个高三的学生都不是同班,也彼此不认识。叶丛波只能给对方班主任打电话,班主任不久后回电说,对方的手机无人接听,家里人也说他还没有回家。
这时候已经晚上快十点钟了,演讲厅里的人慢慢地离场,只剩下他们。
叶丛波在演讲厅里里外外巡了不止一圈,有点生气:“这孩子,就算有事情先走了,也该说一声。”
他的语气带着怒火。几个学生怯怯的站在旁边都不敢搭话。
周宿鼓起勇气:“要提前走也应该把书包带上走吧?老师,是不是应该问图书馆的保安室调监控录像?如果他从图书馆出去了,监控肯定能看到的。”
叶丛波看了看时间:“这件事要向校领导汇报一下。这样,我先把你们送上车回家,太晚了,你们在外面多逗留也不安全,先回家要紧。然后我再去调监控。”
他给剩下五名学生叫了出租车,告诉他们每个人回家后给他发信息报平安。
从图书馆回家二十分钟。
周宿刚到家,叶丛波在群里发了信息,说消失的学长家长已经确认,学长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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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禹其实就是路西法,路西法的故事就是效禹的故事,所以一开始其实就提示了效禹会通过策反王之宪身边的人报仇。当然,效禹这么做就是为了母亲,因为陆百宁太善良了,她做不出公报私仇这种事情的,她屡屡被造黄谣、被诽谤攻击、升职拿奖被举报的坎坷仇怨,只能是做儿子的来报。
第23章 你到底什么时候过生日
“家长说,他在洗手间里觉得肚子不舒服,就先去了外面的药房买药,在药房碰巧遇到了认识的人,对方看他情况不太好,把他先送回家了。”周宿把手机聊天记录给陆百宁看,“因为他没有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所以没来得及和老师报备。”
“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陆百宁耐心地听他说。
周宿分析:“按这个说法,他肯定比我先从洗手间出来,那他就可以在洗手间里先告诉我一声他要去药房。他明明没有我们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却一句话都没交代。”
“也许,他一开始没想到会在药房碰到熟人,也没想到自己情况那么严重,只是想去一趟药店就回来。所以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到底是个学生,也可能有冒失的时候。
“最开始,是学长注意到我想上厕所,并提出来和我一起去的。我觉得他是个心细、体贴、很会照顾人的人,不是那种轻率任性的性格。另外,他的家长已经为他请了几天病假。也就是说他接下来几天不会去上学了,这和双双的那个朋友情况实在是太像了。”
陆百宁明白了:“所以你觉得,这个男孩子可能也不是生病,而是落入了危险。”
周宿很谨慎地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疑,您应该比我更有判断力。”
陆百宁很高兴他信任自己:“你提醒了我,我想到之前也接过一个有点奇怪的报案。”
“什么报案?”
“也是一个儿童失踪案,刚上初一的女孩子,高岭大附中的,她母亲哭哭啼啼地跑到警局来,说孩子联系不上了。我们受了案件,刚刚开始调查,她又说,孩子找到了,回家了。”
“也是生病?”
“对,不舒服,被熟人送去了医院,没来得及联系家里人。我还担心她母亲是不是受到了威胁,告诉她,如果孩子真的有危险,不要听信任何人说不要报警的话。但她坚持孩子没事了,还给我拍了一张孩子在睡觉的照片。”
“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你刚刚出院那几天。”
“您觉得有必要调查么?”
陆百宁想了想:“原则上来说,如果没有人报案,我们是没办法开展调查的。不过,这个事情确实蹊跷,我会记在心里。明天上班我会去重新翻一下当时的资料,问问那位母亲。”
要不要调查并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周宿也不想让她为难:“好。”
陆百宁本来还要和他说另外一件事:“教职工楼的排查情况今天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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