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需要人给指个方向。
“去忙。”
镜双程探手试过他额间的温度，见含雪嘴里叼着暖手袋慢踱步进来，无奈叹气，“两个小时后回来。”
“嗯。”
目送人出门，凤一苇瞧了一眼乖巧听话，省心得同几个月前判若两兽的含雪，才伸出手，就见雪白的团子低头蹭着他掌心。
长长的胡须硬硬的，鼻头湿润，呼出的气息暖融融的。
天气渐凉，就如星网上玩笑般说的，白海兽也换毛过冬。
含雪的毛色从原本的介于奶白色与浅驼色之间，有些暖意融融的感觉，变成了现在雪白色一只，身上是温暖软和的，瞧着却跟皑皑白雪。
也就是洗的勤快，要不然不知道能脏成什么样——
凤一苇摸了摸它的大脑袋，含雪也不反抗，反而蹲坐下将头送到凤一苇手边，眼睛半眯着，粗长的尾巴惬意地摇晃。
绒毛有些厚，从头摸到脖颈，好一会儿，凤一苇才觉察出它的脖子上戴了个圈，“双程给你戴上的？”
“这个没皮的家伙给你套上这圈，是盯你还是盯我……真是，要是不舒服我给你摘了。”
闻言，含雪站起身避开了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都不用后退，直接跃上了榻，矮下四肢，斜斜缩爪，露出半边柔软的肚子，像是自带发热功能的毛毯。
凤一苇轻笑，“是不是有点太贴心了。”
话是这么说，人却是诚实地未曾拒绝它的好意。
一人一兽就这么安逸地睡了过去。
*
作为临江的大魔王经理/经纪，镜云渺不仅得负责采访，还得分神盯着仍在医院休养的儒风与齐与非。
当然，之后季后赛的参赛人员，自然也是他需要操心的事宜。
今日比赛结束，镜云渺遣人去清理星网上不必要出现的意外直播录像时，场内的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镜玄归与镜延夏一个护送人回去，一人留下处理杂事，镜云渺方得抽身而去。
简单回复了凌霜的消息，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大致情况。事毕，直接寻了个隐蔽的出口往外走去。
等场务那边对接的人请示完领导回来，就瞧见几分钟前还在原地、偌大一个临江的大经理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位笑得人畜无害、实际上工作经验不知凡几，仗着脸嫩扮新晋社畜套消息的镜延夏，嘴边扬起的笑瞬间垮掉，只恨领导唠叨耽误了不少时间。
（能不能来个谁把这一样不好招惹，噎人技能点满的家伙替下去啊……）
年纪轻轻就有些秃头的工作人员重新扯出个露齿的社交笑，硬着头皮同人交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严格意义上来说，比赛场地与〇〇医院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公里，在浮空飞梭大范围普及的背景下那点子距离更显得微不足道。
只不过，中间有很长的一段繁华区，要是遇上堵车的话，行车时间还会更长。
晚高峰的情况下，原本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浮空飞梭硬生生花了近四十分钟才到达。
冬令时的情况下，天都入夜早了许多，等他落地，夜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街灯更是已经亮了好一会儿。
薄薄的雨轻轻地落下，拒绝了司机的下车开门的动作，镜云渺自行下车，叫人去更远处的停车场等着。
天都的医疗设施建设的时间大部分较早，基础设施建设远不及代步工具数量的增长，停车位常年告急，〇〇医院这种拥有多个住院部的大型医院更是重灾区，医院的各个出口也不允许长时间泊车。
不止是建筑面积，科室也十分多，纵然各类指示牌都处于显眼的位置，第一次来的人还是十分容易迷路。
大厅的自助机器人被问得团团转，指路、带路忙上忙下。
镜姓的大经理不属于需要求助的人群范围，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电梯所在的位置，摁下要去的楼层，行动得十分迅速。
*
小话痨凌霜先行一步，镜云渺甫一进门，就听见人叽叽喳喳，说着今天比赛的事情。
“云渺哥？”
镜云渺颔首，看向儒风，“瞧着脸色还算不错。”
儒风闻言轻笑，“是，医生也说差不多就明后两天就能出院。就是与非那边……”
“我知道。”镜云渺点头，“他的情况比你要严重，先好好修养吧。”
凌霜闻言，满溢的兴奋劲散了大半，低声喃喃，“队长，我送你们来医院那天，仪器一直滴滴作响，人才落地就被送入手术室。”
“吓到你了？”儒风无奈一笑，“不会留下阴影，以后都不敢参与联赛了吧。”
“才不会……”凌霜小声抗议，低头掩饰难受，“但那阵仗太吓人了。”
“没事了。”儒风抬手，摸了摸哭戚戚小狗的头发，安慰道，“有我们呢。”
敲门声响起，护士礼貌道：“该吃药了！”
*
重症监护室，护士换过药，一边回岗位收拾残局，一边同人八卦吐槽。
“慧，你那边那个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
“十七、十八，齐了……反正仪器的检测数据还没恢复到安全线，怎么着还得再待个几天！”
“茹姐，你那边负责的大帅哥？”
“都包成粽子了，帅不帅的，咱也就是听说又不能瞧见。”
“啊哈哈哈，为什么……”这么一句，周围一个护士全好奇起来，盯着语气无奈的茹姐，“说说？”
“还不是曹医生……他不是好不容易跟他女友定亲了么？就是之前咱们科室说的郎才女貌的小姑娘。人家是齐与非的粉丝，但奈何咱曹主任是个油盐不进的，装都不惜的装一下，然后他两就分手了。虽然现在复合，但在曹主任的眼里，齐与非，这就是个潜在情敌。”
“哈哈哈哈……所以，因为这，专业素质过硬的曹主任，就给人裹成粽子了？这多少夹带了点私人恩怨。”
“也不算吧，主要是包法什么的，科里确实没硬性规定。人家原来乐意包得精致一点，是人家曹医生的本事，现在不愿意多点人文关怀，也没违规操作不是。”
“你这么说确实……”
“再说了，咱们也都好好照顾着，也就是咱院里大拿多，要不然声势浩大也没用。”
“是啊，治疗费也不是笔小数目。纵然是这样的明星选手，按照这个治疗标准计算，再有商业保险加持，也要白打两年工。”
“万幸还有临江兜底，难怪这年头求职大家都喜欢找一个好东家，背靠大树好乘凉——”
“两个人，大的那个，就是过度负荷……症状跟轻微的低血糖，加上熬夜综合症的心率衰竭类似。”
“那不是很危险？”
“是啊，好在以现在天都的医疗水平，治疗难度只是中等水平，抢救及时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另外一个就不一样了，动辄就是专家会诊级别的治疗难度，一不小心就是性命攸关。”
第190章
“别的医院可不一定有能力接诊！”
“也是, 咱们也是去年才更新的手术设备，今年初又遇上了一位神力阈值衰退的患者……虽然那位情况特殊，损伤似乎属于不可逆转的类型, 而且没有选择住院治疗，不过据说医生们觉得很有启发性, 引进了好几位主任级别的医师, 这才能及时救治。”
“说起来，今年咱们院里是不是搞了一个什么基地项目, 就是跟那个很有名的福利院合作的？”
“贝壳杉。”
“对, 就叫这个名字, 听说还选了医生去那边派驻呢, 福利待遇都不错……”
*
“要笑就笑。”
跟木乃伊似的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齐与非道。
镜云渺勾了勾嘴角，眉眼弯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队里情况还好？”
两人隔着玻璃, 纵然声音传递不受影响，到底交流不便, 玩笑过后，还是正事要紧。
“嗯。老板出手, 成绩可观……雾尾、凌霜两个运气也算不错。”
“那就好。”
两人相识许久, 镜云渺也知道对方在意的点, “镜哥那边……我尽力去说服，虽然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总得试试。”
“那位不同意？”齐与非枕靠在软枕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嘴角的笑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显得有些邪。
“凤先生……他的精神力状态跟你接近, 情况甚至更严重。”镜云渺摘了平光眼镜，深深看了齐与非一眼，“我来，也是为了劝你一句，别执拗！”
对上一双满是惊诧的双眼，镜云渺语气悠悠，“这种事情，有时候不讲什么优胜劣汰，先来后到。而且，真要比较，你也未必就能稳赢。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同全力出击的老板打得难舍难分。”
“还是在完全不依靠精神力的情况下。”
齐与非嘴边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天，依靠治疗仪器维生，与各种药物为伍，他再明□□神力受损的恶果不过。
每天清醒过来，大脑就像裂开一般，手指紧紧按住太阳穴，闭上眼就能感受到血液和着刺痛流遍全身。
在这样的折磨之下，意识不断朦胧消沉，复又灵魂归位，周而复始，轮回不休——
止痛的药物有效，能用的剂量却十分有限。
不说其他，单是他伤痕交错、密布针眼的手背就足以说明抢救的危险。
更别提，这样的细小伤口几乎遍布全身。
只是短短几天，他精神已经濒临溃散。
若是凤一苇当真如镜云渺所述，精神力的状况比他还要糟糕。
简直无法想象，对方究竟是如何熬过那些几乎逼疯人的痛楚，又是怎么靠着这样的精神力状态参与游戏，甚至在全明星赛上惊艳全场？
“疯子……”
齐与非手紧握成拳，丝毫没有顾及针头移位与血液回流。
镜云渺但笑不语。
从前，这样的评价，都是旁人说齐与非的。
如今这般，也算是因果轮回。
“去哪？”
齐与非见他抬脚就要走，半眯眼睛，语气不佳。
“加班。”
话已经带到，他是家长兼班主任，该关心的关心到位了，其他的托付给医生，自然没道理多留在原地光阴虚耗。
“回头给我带个原始的移动终端，不需要精神力就能接入星网的那种。”齐与非语气平静道。
“接受现实了？”镜云渺轻笑，“行。”
“你要是情况转好，可以去同层的其他病房里转转。”
“这里有你哪边住院的亲戚？”齐与非扯了扯嘴角，嘲笑他狐狸假好心。
“那倒不是。”虽然他沾亲带故的亲旧确实多，“是老板跟凤先生他们牵头组的。第一批观察治疗的孩子，病房就是在附近……有一说一，不说老板那边的注资，单凤先生一个，就投八位数。”
“呵。”
输个彻底。
齐与非嗤笑一声，问道：“所以，你是要我去带孩子？”
“左右无事可做，打发时间。”镜云渺将眼镜复位，笑得人畜无害，浑身散发出一种社畜特有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坑人精神气场，“再说，给你安排点活，没准老板晓得了，还能夸一句不是？”
“……滚。”
镜云渺小小的报复完毕，施施然离开，只留下一句，“之后几天事情多，我不一定空，终端会安排其他人送过来。”
*
贝壳杉福利院
冬日，室外寒风刺骨，室内暖意融融。
“乐乐今天也没有回来呢……”
“凤凤也是。”
一边照看几个小家伙，一边忙活手工活计的卡诺儿闻言轻笑，放下了手中的钩针和毛线，抬手摸了摸几个小家伙的脸，“都说了他们最近在忙比赛，你们不是才看完他们的比赛情况么。”
“可是，伊利斯跟嘉兰现在就放假了，安格甚至都回来了……虽然只能是白天，因为加班的薪水给的多，而且还能一块煮火锅吃。”
“火锅，我们今晚也是火锅！”
“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希莉亚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卡诺儿起身，一左一右牵上两个小孩子，“多几个人帮忙，我们今天或许会早点吃上晚饭，你们说呢？”
“好耶！”
“吃饭——”
一带二，二随三，不知不觉，一群萝卜头都跟了上来。
图书区的书架满满当当，旧书不少，新书却添了更多。
室内装潢布置与从前别无二致，却增加了许多细节。
“……怎么停下来了？”
卡诺儿顺着右手边孩子的动作顿住，抬头瞧去，几个造型独特、格外精致的折纸作品罩在透明的玻璃之中，丝毫未损。
“是在看这个啊。”卡诺儿发出一声叹音，轻声道。
“新老师、新衣服、新课本都好，但希莉亚说过，不能拿院里的兄弟姐妹换好处的……就算是讨厌的伊利斯也不可以。”
“凤凤给的糖罐空了之后，大家又添满了……凤凤再不回来，天气热起来就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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