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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程陪坐在雨中，面上有雨珠汇集，顺着下颚滴落，似乎情有可原。
静默许久，凤一苇才又开口问道，“小少爷，如今在哪高就？”
他也不是真想要一个答案，只是觉得，总得找些话题出来。
尽管，只是尬聊。
“打理一些产业，勉强过活。”
“不愧是你。”
镜家排行第九的镜双程，从不屈居人下。
人不一定是最聪明的那个，但要认真搞事情，绝对是强者中的强者。
“你呢？”
“坐牢呢。”
“你又去参军了？”
“呸。”
别提，不久前才跟当兵的打过。
没输，但也没赢。
“战时状态，危险分子，拘着。”
“第五星区？”
“嗯，听你这意思，就第五星区出事，别的地方都安生？”
凤一苇侧身斜靠，抬手支起脑袋瞧他。
荷叶滑落在两人中间，不平的叶面很快收集了些许珍珠似的水珠，滚来滚去，最终稳住。
“并不。”镜双程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悠悠道，“其他星区一般直接就动手了，打得过就动手，打不过直接求援。”
“……”
是简单粗暴的异世风格了。
“毕竟都是高杀伤力的武器，谁也不服谁。”
镜双程简明扼要说出了不理智行事风格下的底气。
“也是。”
凤一苇点头，心道能理解。
自恃武力值高，能够火力全覆盖，是这样的。
他有的时候，也懒得多动脑子。
尽管，极少数时候。
但有一说一，确实爽。
“多余的，线下聊？”
倒也不是别的，希乐乐去而复返，回来喊人了。
凤一苇这才意识到，他们这在雨中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
“回见。”
凉亭。
【小百】道：“他们都走了呢。”
“走了好啊，正好我们把鱼都钓干净，补一批鱼苗进去。”
“……”
所以说，果然不正常吧。
这池子里保守说也有百十来条鱼，就算NPC不需要担心存放问题，也是真的没必要屯鱼在背包里啊。
而且，再怎么说，这也是凤先生的水池。
*
虽然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多余的地址都没报一个。
但凤一苇对镜双程，就是有一种迷之自信在。
找到他，对镜双程而言，小事一桩。
天知道，他过去每次偷偷藏起来搞事情，镜双程都能精准抓包他。
尽管有时候是成为共犯，但大多数时候，是告发的那个。
嗯，先相信后怀疑。
镜九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但，因为手受伤，被温睿和希乐乐合力推出厨房的凤一苇表示，倒也不用这么个迅速法。
天知道，他转头看到人那一刻，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恐：怎么，他的精神力障碍这么严重，已经到了现实与虚拟世界不分的程度了。
“……”
才想打招呼，就听见某人胡说八道咒自己的镜双程。
到底谁吓谁？
*
凤一苇眼见着镜双程带了人来，人留下同希莉亚交流，镜双程反倒是得了闲说要在贝壳杉福利院逛一逛，一时间“果然如此”与“来得真快”两个念头交织在一处，还是应了希莉亚的吩咐。
约莫是开始进入雨季，贝壳杉难得不是晴天，空气中也是湿润的感觉，青草的气息浓郁，花圃的群芳反而失去了香气。
希乐乐抽抽搭搭，扭扭捏捏不肯撒手，非要跟着，被温睿一只手拎回去继续洗盘子。
被扼住命运后颈的希乐乐：“……”
来者不善啊，温睿哥哥。
有人偷家了，还放不下你那盘子！
希乐乐无奈涮盘子，心道：毁灭吧，这队友带不动，带不动一点。
第73章
“小孩子, 很活泼。”镜双程评价。
“精神力是强，也聪明，可惜惹事能力也一样。”凤一苇撑着伞很是无奈, 随手指了指篱笆边的划痕，“没开刃已经嚯嚯成这样, 开了刃还得了。”
当然, 这些痕迹并非一个孩子留下的。
但可以明确，这些强迫症一般朝向整齐的, 是一个人留下的没错。
“你教的？”镜双程疑惑。
他记得, 某人练剑也是如此, 但那是从前, 后面实战多了可顾不得这些。
“他自己学的, 我可没教。”
凤一苇摊手，表示这种事情可不能赖他。
“非交流日，不接待外宾, 贝壳杉的规矩破得还是快啊。”凤一苇也不领人去别处，雨天的大树屋偏僻无人, 居高临下，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谈话地方, “武力值开道, 还是金钱铺路？”
“照你们希莉亚院长的说法, 该是‘天使投资人’。”
“不愧是你……那是你的下属？”
高处事业开阔，两人视力都不差, 远远地，能够隐约瞧见他们挪移到了建筑旁边的娱乐设施。
“确切地说，是助手。”
“我看是挡箭牌吧。”
“说好的捐赠还是不作假的，毕竟要从这里带人走。”
高处视野开阔, 风也有些大。
凤一苇闻言转头瞧他，才惊觉，镜双程比设计的全息形象，看上去还要年长一些。
依旧是长发的模样，容貌也差不了太多，但成熟稳重太多。
此外，就是身高了——
游戏里，他同对方几乎差不多的高度。
可到了现实中，同镜双程对视，他还得抬头。
无奈长叹了一口气，凤一苇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爹呢？”
“……有那么夸张？我以为，该是大哥什么的。”
被迫荣升一个辈分的镜双程心情很是复杂。
“那算了，大哥打人可疼了，疼人的时候是真疼，但跟人过招的时候打人也是真不留手。太久没见，体术退步，想到他就发憷。”凤一苇摇头，“你这还好点，虽然打我也不留手。不过没事，我有分寸就行。”
“……怎么搞成这幅模样？”镜双程问得随意，但问题却直切要害。
果然，该来的还是得来。
凤一苇暗叹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就……那样呗，不比你们镜家天盛命途的「与天齐」，我们凤家庇寒命途的「破规卷」走的本来就是以战止战的霸道路子，又不是真凤凰，还能指望羽渡涅槃，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想笑就笑，好歹他乡遇故知，我没那么扫兴。”
镜双程低头瞧他，用眼神表示：他有什么好笑的？
“那可就多了，鬼知道你想笑什么，矮了一大截的身高、半死不生的状态、削了大半的头发……啊，还有落地险些成盒，被送到这里跟一堆萝卜头混饭吃。我是不是还感恩戴德一下好歹这个世界十八岁才被视作成年人，要不然这会儿子我该在哪个犄角旮旯搬砖打工，为天都的发展做贡献了。”
镜双程细细听了，嘴角紧抿，只觉得心疼。
“天地之大啊……我还说重活一世，便能逍遥自在了呢，没想到哪里都逃不掉战乱纷争。”凤一苇感慨道，见镜双程没有接话的意思，复又问，“你刚刚说什么，领我走？跟我打了一架的家伙说得唬人，商不与官斗、不与兵争。你确定，不是在自找麻烦？”
镜双程上一次见他如此瞻前顾后，顾虑良多，还是在赤华州告急。
听他说完，只道：“啰嗦。”
“呀，硬气了你这是。”凤一苇踮脚捞住他的脖子，“还说我啰嗦，从前是谁总说欲速则不达、三思而后行的，啊？占着优势倒反天罡你这是，老子是为你好，镜九。”
悲的氛围散在风中，镜双程虽然被扯了个踉跄，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但眼角眉梢都温柔了。
他稍稍偏头，凤一苇虽然没有大笑出声，但明显没有陷在悲伤的情绪中，扯了扯嘴角，心道：这样就好。
悲伤予风带走，欢愉随雨附身——
“松手松手，我还有衣服可以换，你搞湿了可没处换洗。别说你放得下面子跟一群小孩子穿一个款的衣服。”
“也是你能惹事。换寻常人，线上申请，线下审核，也不过半天的功夫……你这得是招惹了什么，才引得己方角力，用上了曲线救国的策略。”
伞重新撑好，两人止住了胡闹，同样的话题，氛围轻松了许多。
“天地良心，我落地之后，连只鸡都没杀过。再说了，我做那东西保底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是这副模样……我都准备着苟到成年，接受社会毒打，之后安静等死。甚至头发都接受剪短了，没想到直接被当做危险分子硬控到如今。”
说到这里，凤一苇摇头无奈，“到了这里之后，除了中途考试，我就没离开过这地方。”
凤一苇指了指远处的墙，“看见没有，试四五次了，愣是没一次成功过的。”
镜双程丝毫不怀疑凤一苇悄无声息惹事的能力，“那你该庆幸，你没真跑出去，到时候就是万人追逐战了。”
“我是被追的那一个？”凤一苇不确定地询问。
这阵仗，有点子夸张啊……
“不然呢。”镜双程反问他。
极端危险分子，这样待遇标准，没准人家还嫌人少呢。
“嘶——那只能说，幸好我没有。”
镜双程闻言沉默。
你那作怪的语气，以及那话中的跃跃欲试，确定是幸好？
*
体术较量了个彻底，凤一苇累得几乎抬不起手，知道镜双程先斩后奏，卷了他跑路的行径，嗤笑一声，感慨道，“你这样，孩子们得哭啊。”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回来了。”
镜双程亦有些狼狈，语气平淡，丝毫不觉得自己抢人有什么不对。
“再回来，怕就不是这么个状态和心情了。”
二人交手，一方面是玩笑话说的——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容易珍惜。
“得给你人为制造些难度。”
更重要的，是让镜双程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孤魂一缕，精神力有损，强熬而已。
与天争寿，命不久矣……这种诛心话他说不出口。
只能同镜双程打一场，让对方自己感受知晓。
“或许，还得换一个身份。”
镜双程并不接这疯茬，另起话头。
“换什么，你儿子？”凤一苇笑过，没好气瞧他。
镜双程：“……”
无痛当爹这点过不去了是吧。
从刚刚过招对方抬腿侧踢，怎么也踹不到头，恼羞成怒愈发狠这一点来看。
确实是很介意身高比他高了许多这件事。
“我可没有能收这么多小弟的儿子。”
镜双程反击回去，一群半大娃娃，还是吃糖的年纪，就妄图些什么，简直糟心。
“呵，能的你。”凤一苇毫不客气回怼。“跟你一吵，我才觉得真的话都多了，之前那都收敛着。”
毕竟都是半大的小萝卜。
“小的小，弱的弱，能同你聊什么，今天吃几块糖么？”
“对哦。”凤一苇反应过来，“你说这个，我想起件事。”
“什么？”
“我那屋里还有一罐糖呢，发个消息，让他们拿去吃了吧。”
虽然本来就是孩子们给的，他算是暂且存着。
这也算，另类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原来也嗜甜，后面家没了，就不想了。
哄孩子的东西，或许正常长大，确实也就哄不住。
凤一苇发消息，镜双程也在偷偷给人发消息。
*
希乐乐也没想到，自己的预想应验得如此快。
知晓木已成舟，人已经走了的希乐乐直接现场表演了个瞳孔震惊。
抄家那是真狠啊——
人直接拐了不说，连打招呼的余地都没给留下。
只留下一句，记得他屋里还有吃的。
而另一边，迟希乐乐一步得知凤一苇已经被所谓的亲人接走的温睿、加德、卡诺儿等人更是满脸问号。
等等，成年了，家人才接走什么的，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这人靠谱么，不用多审查两天，就这么着，让人直接接走可还行。
那头，正努力更同希莉亚进行成人社交的镜云渺也是满脸问号。
老板这是搞什么花活么，给钱给物资还不够，甚至连福利院小孩吃糖都管上了？
但他能怎么办呢，还不是老板张张嘴，下属跑断腿。
没办法，婚结了，孩子有了，天都寸土寸金呢，房买了，以后孩子还得上学。
一个字，就是干！
镜云渺对面的希莉亚收到凤一苇的消息，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找到家人就好啊。
虽然对方家人能额外为福利院捐赠她十分高兴。
但她更为凤一苇能有安身之处，有能为他遮风避雨的亲人由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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